眼見二人爭執不休,吏部尚書高君雅出列道:“暴隋尚且有‘死罪者三奏而後決’之法令,我朝豈能輕易執行死刑,未免太不人道。

孫少卿忠耿剛直,但誰能保證後任執法官吏一如孫少卿一般執法公正,長此以往,不免造成冤假錯桉,縱容不法之徒任意踐踏人命”。

前隋開皇十五年,隋文帝出臺“死刑者三奏而決”的命令,體現明德慎刑、敬天愛人的理念,深得人心。

只是隋文帝晚年昏聵,立法不守法,濫殺功臣,如高熲、賀若弼等人完全沒有按照三複奏來執行,直接一封旨意便取其性命。

原本軌跡上,直到李世民登基後,因一時衝動處死大理寺丞張蘊古,事後李世民冷靜下來後,追悔不已。

於是下令嚴格執行三複奏機制,“凡決死刑,皆於中書、門下詳復”。

自此“死刑三複奏”制度才算真正定型並充分完善,一直沿用後世,可謂功德無量。

高君雅在朝中威望僅次於裴寂,堪稱次輔的存在,如今難得裴寂、高君雅二人全部同意慎刑,這呼聲便是一邊倒了。

高衝面無表情,對於父親的發言好似無動於衷,彷彿受辱捱揍的不是他一樣。

李淵的臉色緩和許多,微微頷首道:“前隋尚且明德慎刑,我朝自當遵循舊制,孫少卿,再審再議”。

剛剛高君雅的一番話已經將孫伏加說服,作為一個正直的人來說,高君雅的意見合情合理。

一言而決,便立即將人處死,的確太過草率,即便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也應該敬畏生命,再三複核,絕不可濫殺。

孫伏加自是應諾,他持身守正,不會去想其他的彎彎繞繞,但他很是認同慎刑復奏。

李淵古井無波,看不出來內心想法,見此事略過,澹澹看一下面無表情的李世民,便是說道:“太子私藏兵甲一事,在於韋挺王珪等人輔左不力,今太子已在玉蘭山思過月餘,楊賊已然授首,此事就此作罷,傳旨,召太子回京”。

眾人聞言神色不一,太子黨自然是面露喜色,反觀秦王府的人則是一臉愕然。

李世民低著頭,眼中盡是驚駭,心中甚是驚慌,此事就此作罷?不廢太子了?想到此處,李世民心中不甘。

這時,只聽得高衝大聲拜道:“陛下聖明”。

這一聲將李世民驚醒,立即面露喜色,拜倒在地,“陛下聖明,太子賢德之名,天下皆知,臣這便去坊州迎駕”。

李淵看在眼裡,並未有所反應,微微點頭便是轉身離去。

待眾臣各自散去,高衝快步上前,附耳低聲道:“大王莫要失望,喜怒不形於色”。

李世民疲憊的點點頭,鬆開緊握的拳頭,強撐著笑道:“幸有攸之提醒”。

他剛剛差點就要當堂質問了,說好了平定慶州後就立我為太子呢,為何現在卻是就此作罷了,李世民心中好恨。

回道承乾殿,李世民徹底繃不住,一腳踹翻桉桌,怒吼道:“我到底哪裡不如他,我處處比他強,為何犯下如此大罪,竟然還是偏袒他”。

長孫無詬換上房門,默默的上前斟滿茶水,“二郎,不要讓憤怒衝昏頭腦,無論發生何事,總該是有個辦法的”。

李世民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私藏兵甲的事就此作罷了,他躲過一劫了”。

長孫無詬聞言一頓,詳細詢問經過,然後也是臉色沉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聖人並不湖塗,他應該猜到了你們的一些想法了”。

李世民愣住,想起剛剛臨走時,高衝對他說道:“接下來我們需要老實一點了,大王只管忠義孝順,其他小動作該停一停了”。

當時李世民滿心怨懟,一時間沒有聽懂,現在聽長孫無詬這麼一提點,瞬間明白。

這是李淵的平衡之術啊,這是在敲打他秦王府啊,儘管韋挺三人被貶了,但是李建成順利返京,這一回合,竟是說不上誰勝誰負了。

綜合來說,還是秦王府佔據上風了,想到此處,李世民臉色稍微緩和,微微點頭道:“觀音婢說的是,現在更需要冷靜”。

用完午膳,李世民便是履行他的諾言,親自前往坊州玉蘭山,迎接太子殿下回京,當真是兄友弟恭,兄弟情深。

與此同時,李淵下旨申飭尹張二妃,削減其用度,並遣人訓斥李元吉,重申後宮禁令,這讓李元吉等人惶恐不安。

甘露殿,後殿,李淵躺在榻上,正在假寐,這是屬於他的午休時間。

只是李淵心煩氣躁,怎麼則閉不上眼,幽幽嘆道:“朕還沒死,一個個的就等不及了”。

身後侍奉的王德低頭不語。

“不行,不能讓他們手足反目啊”,李淵眼睛逐漸溼潤,“不然對不起你啊阿惠”。

穆皇后竇氏,名竇惠,大業九年去世,享年四十五歲,李淵稱帝后追諡“穆皇后”,貞觀元年,李世民追贈“太穆皇后”,天寶十五年,李隆基追尊“太穆順聖皇后”。

“傳旨,五日後,在南苑狩獵,太子及宗室諸王全部參與”,李淵開口說道。

王德躬身應諾,他伴隨李淵數十年,明白李淵的心思,大概是想借著狩獵,增進李唐皇室眾人之間的關係,當然,更重要的是緩和太子和秦王的矛盾。

但是久經世故的王德深知,李淵的想法肯定會落空,現在兩府爭鬥已是難分難解,畢竟那個位置只有一個,這種矛盾壓根無解啊。

只可惜這一點外人看得清,但是身為人父,卻只是一心往好的方向去想。

坊州,玉華山。

當李世民進入大帳時,不由得怔住,這還是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李建成嗎?

只見李建成披頭散髮,面容憔悴,趴在桉桌上雙眼無神。

聽得掀帳聲音,李建成曾的抬頭,頓時驚恐不已。

“二、二郎,你怎麼來了?”李建成聲音嘶啞,半是惶恐,半是驚喜,“可是阿耶要放我出去了?”

這一個月來,囚居於此,已經快將李建成折磨瘋了。

憋悶矮小的營帳裡充斥著蚊蠅蛇鼠,繞是守衛對他頗為照顧,但是炎炎夏日,生活在這小小的露天營帳裡,有多難受,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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