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李世民的問話,高季輔微微俯身,恭謹回道:“大王用兵如神,下官豈敢班門弄斧”。

此言一出,眾將眉頭一皺,李世民神色一滯,當即甚是好奇,坐直身子,問道:“果真有疏漏之處?季輔但講無妨”。

對於李世民這番詢問,若是換做正常回答便是“大王用兵如神,下官佩服之至”,而不是“下官豈敢班門弄斧”,高季輔既然如此說,那便說明高季輔心中果真是有些不同想法。

“大王慮事周全,正奇相合,大軍有洺水城和趙州兩路偏師配合,再有河東騎兵居後突擊,定可大破賊軍”,高季輔斟酌言辭直說道。

眾人靜靜聽著,知道必有下文。

果不其然,高季輔話鋒一轉,“但是,一來河北賊軍多是騎兵,二來洺水相阻,即便大勝亦難以擴大戰果,賊軍雖敗,然主力尚存,元氣未傷啊”。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而逝,點頭讚道:“季輔所言極是,既然季輔看出問題所在,必然亦有妙計可解了?”

很明顯,這個問題李世民早已經想到,只是一直沒有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李世民心中便想著先擊敗賊軍再說,軍中諸將亦無一人想到此處,只是沒想到今夜設宴,竟被高季輔當眾指出。

當然,並非是軍中諸將無能,只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沒有人考慮問題是百分百的周全。

“大王,前幾日大雪,如今雪水已化,洺水大漲,既然臨水而戰,何不以水殲敵?”高季輔輕聲說道,態度甚是恭敬,未有絲毫得意之態,高季輔很是清楚,冒然獻計,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開罪秦王以及諸將。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包括李世民,“水淹?”

高季輔點點頭,“可截上游之水,待賊軍渡河之際決堰,洺水河道窄狹,滔滔河水自上而下,迅勐無情,當可最大程度殲滅賊軍”。

眾人聞言皆是倒吸一口涼氣,不覺心頭蒙上幾分寒意。

自古以來,水火無情,一旦使用水火二計,必定是殺傷力巨大,且死狀慘烈,換做仁善慈悲一點的話來說,便是有傷天和。

但在場眾人略一驚愕之後便是大喜。

“大王,此計可行,近日天氣轉晴,雪水融化,河水確實暴漲”,房玄齡驚喜說道,繼而甚是敬佩的說道:“如此妙計,我整日在這洺水邊上,竟是未曾想到”。

看房玄齡這股興奮之色,絲毫沒有覺得水淹賊軍有何殘忍之處,畢竟房玄齡可不是東烘腐儒。

李世民心底一喜,面色卻是古井無波,他畢竟身份擺在那裡。

水火無情,一旦水淹此地,註定是殺戮過重,而且肯定會影響洺水流域的民眾,免不了傷及無辜,

若被清流御史知曉,免不得一場彈劾,李世民雖不怕彈劾,他所擔憂的是會不會因此而留下罵名。

“大王,此計既為下官提出,下官願意出面促成此事”。

高季輔何等人物自是看得出來李世民因何遲疑,當即出列說道,儘管言語極其委婉,但眾人都聽得明白,那意思就是若有罵名便有高季輔一人承擔。

高季輔雖是文士出身,但自幼勤學好武。

其兄高元道任汲縣縣令,反賊入侵汲縣,殺死高元道,高季輔大怒,手提橫刀,糾集人馬,入山剿匪,手刃殺兄仇人以祭奠亡兄,那個時候高季輔才二十出頭。

後來高季輔眼看大隋將亂,便跟隨格謙起兵,格謙兵敗後,投奔瓦崗繼續反隋。

由此可見,高季輔本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向來便是一言不合,提刀便砍,這樣的人物自不會顧及什麼罵名。

如換做其他主將,有人出面背鍋擔責,自是欣然應允,但李世民自不是那種人,聞言擺手笑道:“季輔多慮了,此計甚好,為剿滅賊軍,早日安定河北,別無他法”。

而後便是看向房玄齡:“玄齡,立即向陟州總管府行文,徵辟陟州戶曹參軍高馮為行軍司馬,即刻隨軍,從徵劉賊”。

對於這個命令,眾人亦是毫不意外,房玄齡應諾,高季輔自是拜謝。

行軍司馬乃是戰時臨時設定的官職,在三國時期叫軍師祭酒,晉時避諱改稱軍諮祭酒,在外出徵將帥多設此職,多由文士擔任,協助處理軍務,參與軍議。

李世民作為行軍元帥,受命征伐劉黑闥,使持節,自有權力征闢屬官,而這對於高季輔來說,亦是一個難得機會。

在陟州做戶曹參軍這類民政官員,極難做出政績,往往只有等到歲末考功時,才可以透過倉廩府庫、民戶稅賦的增長變化來評定政績。

這等掌民的政績哪有從軍征戰來的功績來的爽利,從軍征戰,若是勝利,那便是實打實的軍功,遠勝於苦哈哈的民政功績。

“高司馬,營中尚有輔兵民夫共計萬人,我全部給你,你前去洺水上游築堰截流,只待時機一到,便決堰放水”,李世民看向高季輔正色說道。

高季輔聞言眼中閃著興奮之色,大聲應諾,“卑職必不辱命”,那挺立的身軀和鏗然言辭全盤不像是文士。

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高季輔鬥志昂揚,陟州那些民戶農桑的繁雜那是一刻也不願多想了。

正當眾將信心滿滿之際,營門斥候急急來報:稟大王,營門口來了一個孩子,自稱程名振之子,求見大王。

李世民一驚,急忙說道:“快帶進來”,而後疑惑問道:“聽說程縣令的家小失陷在永年城了……”。

不多時,士卒領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孩童入帳,眾人看去,只見這個孩子約摸六七歲的年紀,頭髮蓬亂,衣不蔽體,活生生一個小乞丐打扮。

但眾人皆是看得出來這小孩並非乞丐,因為這小孩雖然外觀狼狽,但身子很是壯實,面對眾人聚目打量,亦是沒有畏懼。

“你、你是大唐秦王?”小孩看起來有些哆嗦,看看上首端坐的李世民有些遲疑的問道。

“我正是秦王李世民”,李世民點點頭,認真看著這孩子,眼中帶著幾分欣賞,“你是程名振的兒子?”

“我叫程務挺,見過大王,我阿耶就是程名振,大王,我阿耶在哪裡?快快去救我阿婆和阿孃,他們被抓了”。

小男孩有些寒冷,縮著身子,見眼前這人真是秦王李世民,到底不過是個孩子,當即便是撐不住,帶著哭腔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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