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天生就對未知的事物有一種探索欲,那個分明是被鎖鏈禁錮著的人,渾身是血,卻能朝著人流露出平和的笑容,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在滿身血腥的情況下,還能如此氣定神閒?

當然,被保護過度的小孩子其實也很容易被誘導。

六歲的孩子自從看到父親生啖血肉的那一幕起,父親在他心裡的形象便漸漸的發生了變化,彷彿是多了幾分令人畏懼的色彩。

而這個會和他成為好朋友的人,無害到了令人心安的地步。

辛白握緊了手裡的鐵鏈,因為過於用力,指節泛白,手背上爆出了青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情緒波動很大。

葉穗看著溫小鹿,“辛白在說什麼?”

溫小鹿小小的臉上也有了複雜的表情,“辛白說……是他害死了所有的人。”

因為是好朋友,所以他們應該互相幫助。

記憶裡的那個六歲的孩子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只不過是幫助被禁錮的朋友,拔走了刺入他胸口內的斷刃,辛家就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從黑暗中醒來,一步步摸索著走出了地牢,見到月光的那一剎那,他聞到了風裡送來的血腥味。

一具又一具支零破碎的屍體倒在地上,到處都是血,每往前一步,就會踏出一個血印,碎肉粘在鞋底,又落在地上,發出了噁心的黏膩聲,或許是見了太多的血色,就連月光也成了那種刺目的紅色。

在月影之下,那身著血衣之人冷漠的從一個男人的胸腔中收回了手,男人表情驚恐,連痛呼的機會也沒有,如同一個破碎的人偶跌落在地,又濺出了血花。

紅色身影的人披頭散髮,也不知是誰的血汙染在了他的臉上,他也毫不在乎,隨意的張開手,那被捏碎了的心臟如同垃圾一樣碎落在地。

他看向男孩的方向,逆著光的身影,更像是被黑暗所吞噬,他揚起唇角,緩緩一笑。

男孩的本能提醒他快逃,可是恐懼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一路走來,看到了太多的屍體,那些平日裡與他熟悉的人,現在都成了躺在地上的碎屍,眼前的這一切,早就超出了一個孩子的承受能力。

殺戮還在繼續。

原本被關在地牢裡,不成原型的妖魔出現在了宅子裡的各個角落,那些曾經或是關押他們,或是欺辱他們的人類,一個個被利爪撕碎。

哀嚎聲與血肉翻卷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這裡成了真正的人間煉獄。

他唇間含笑,沾著冷了的血液的手緩緩的撫摸著男孩的頭頂,聲音更顯溫和,“你不是說大人一直管著你,不讓你出去玩嗎?現在再也沒有人會管著你了。”

他又說:“我們是好朋友,所以你不用道謝。”

隨著他話音落下,年幼的孩子看到了夜色裡有一顆東西掉落在了他的腳邊——是他父親的頭顱。

自此,年幼的孩子下意識的忘記了一切。

辛白蜷縮著身體,他一手緊緊的按著自己的頭,喉間發出了破碎的悲鳴,溫小鹿急忙走過去蹲下身,拿出了銀針刺入了辛白頭上的穴道,沒過多久,辛白的身體微微放鬆,應當是得到了平靜。

辛白小時候受了嚴重的刺激,所以他才會在潛意識裡忘了一切,然而現在他遺忘的記憶全都回來了,便瞬間讓他感到頭痛欲裂。

溫小鹿安撫著說:“辛白,你不要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殺人的不是你,而是騙了你的妖魔。”

辛白沒有任何回應。

“辛家的人會被殺,不也是咎由自取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溫小鹿與辛白都看向了說話的葉穗。

葉穗坦然的說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溫小鹿不滿的說道:“難道辛家所有的人都是壞的嗎?”

葉穗不以為意的說:“你不能要求一個被折磨成瘋子的人保持理智,再說了……”

葉穗看向辛白,“你不是活下來了嗎?”

溫小鹿一時接不上話。

說實話,其實溫小鹿也覺得辛家會覆滅那是天理迴圈,可是她和辛白親近,辛白又是辛家的人,她自然會站在辛白的角度上想問題。

葉穗就像是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她毫不留情的說道:“聽你們所言,辛家人肯定是用了什麼歪魔邪道的法子,他抓了那麼多的妖魔,無非是尋找能讓自己脫胎換骨的手法,顯然,他成功了,可是他用的那些手段過於陰毒殘忍,即使我並沒有看到那些無辜的生命被他摧殘的模樣,哪怕是當著辛白公子的面,我也想說一句,他死得活該。”

辛白猛然抬頭,面具之下,一雙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著葉穗。

溫小鹿也被嚇到了,“喂,你會不會說話!”

葉穗之前看起來不像是這麼不會說話的人,一個人到底是情商有多低,才會當著別人的面說他爹該死。

好吧……雖然溫小鹿也覺得該死,但是這種話不是應該憋在心底裡的嗎!

葉穗拿出了自己那蠻不講理的大小姐態度,她雙手抱臂,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抱歉啊,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不會說假話,就算是我們浮雲宗抓到了什麼妖魔,也絕不會用這種手段去折磨對方,辛家人做的這些事,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辛白眸光微動,他慢慢的垂下了頭。

他在海天一度受師父和其他長輩教導多年,又如何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可是當涉及到自身時,就會有很多事情變得無法用理智去判斷。

他必須承認,他的家族所做的事情確實是錯的,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那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家族,一夕之間南門被殺,只有他一人倖存,這種事換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也都只是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葉穗問:“你打算報仇嗎?”

辛白沒有反應。

溫小鹿說:“辛白沒有考慮好,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葉穗慢悠悠的“哦”了一聲,“既然是有深仇大恨,他怎麼就放過你了呢?”

辛白身影微頓。

是啊,他為什麼要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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