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謂之從丫鬟手中接過東西,點頭道:“多謝母親。”

從朱氏的主院中出來,遠遠就看見甬道上走過來兩個年輕男子,一位身穿文官官服,一位身穿武官官服。

顧辭領著一位身材極好的男子向她走過來,那男子手裡還捧著個黑布包袱。

“謂之,方將軍說有事找你。”

李謂之認出來人竟是武狀元方鈺,如今她早沒了當初調侃的心,規規矩矩屈膝行禮道:“方狀元好。”

方鈺看見她,頗有些愧疚地抱拳行了一禮:“李小姐,在下是……奉了李丞相之命來給你送東西的。”

一提到李稷,李謂之的心情又沉重起來:“父親讓你給我送什麼東西?”

方鈺從肩膀上取下黑布包袱,雙手遞給李謂之道:“李丞相臨終前,曾讓我將這包袱裡的東西交給你。”

李謂之接過包袱,拿在手中覺得沉甸甸的,以為是什麼證據,或是對報仇有用的東西,便當場開啟來看,結果卻發現包袱裡邊裝著兩個栩栩如生的老虎石雕,當即有些失望。

“父親叫你送我這東西做什麼?一點用都沒有。”

方鈺回答道:“李丞相到了北涼國都定城後,一直忙於公事,只有一天下午有空去定城的集市上逛了逛,回來的時候就買了這兩個老虎石雕。李丞相說一個送給小姐你,希望你和顧大人能早生貴子。”

顧辭聞言,清俊的臉上頓時飄起一縷紅暈,彆扭地看了一眼李謂之。

方鈺嘆了口氣,接著低聲說道:“還有一個說是送給他即將出世的孫兒。”

他在來拜訪之前也聽說了李家的事,心中不禁唏噓。

方鈺和李稷相識不過一個月,感情自然比不上顧辭和李稷那樣深厚,不過他也同情李家的遭遇,答應了李丞相的事,他覺得還是應該做到。

顧辭接過李謂之手裡的包袱,小心將老虎石雕重新包好:“你冒冒失失的,別砸碎了,我先幫你拿著。”

三人便如同散步一般,向丹陽院緩緩走去。

李謂之邊走邊問:“方狀元,你既然知曉父親的死是昭王所為,為何不向聖上稟明此事?”

“這……”方鈺尷尬地看了一眼顧辭,“此事牽扯到昭王殿下,我一個小小的六品侍衛,又豈能說得上話?”

“大周使團出事那天,你是唯一的目擊者,你若說不上話,誰還會為我李家說話?”見他這瞻前顧後的樣子,李謂之秀眉一蹙,“堂堂的武狀元,在擂臺上不是很能打?怎麼到了朝堂上竟是個縮頭烏龜!”

“李小姐……”方鈺一臉窘迫,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在益州山谷死裡逃生,又冒死跑去北山郡給鎮北王報信,方鈺自問已經對得起朝廷,只是面對李家人時還是心中有愧。

顧辭連忙幫著解釋道:“謂之,你就別為難他了,方將軍已經將知道的都告知了小王爺,連睿王府都撼動不了昭王的地位,他一個小小的六品侍衛又能有什麼辦法?”

李謂之轉開頭去,故意不看方鈺。

自從使團出事之後,朝廷竟沒有一人提出徹查此案,都將事情推到了子虛烏有的山匪身上,明帝本就無心還李家公道,北涼國使臣來了以後更是提也不敢提起此事。

李謂之也知道要顧全大局,因為怕朱氏和李諫之知道真相以後會鬧起來,她還特意瞞著他們。

朝中大臣都有自己的苦衷,儲君未定的情況下,誰也不敢得罪昭王府,可只要一想到那些殺害她父親的兇手如今還在京城守備司中毫髮無傷,李謂之就無法心平氣和地說話。

方鈺面有愧色,朝二人抱拳行禮道:“其實我這次來,也是向二位辭行的。”

“辭行?”李謂之轉回頭看向他,“你要去哪兒?”

“聖上已經下旨,派我帶兵駐守北山郡。”方鈺回答道。

“你要去北山郡?”李謂之思忖了片刻,遲疑道,“北涼皇帝受傷,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再進攻咱們大周,聖上為何著急派你去北山郡駐守?”

“調兵遣將一向都是聖上說了算,我們做臣子的哪能說得上話?”方鈺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顧辭道,“顧大人,在下這回去了北山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以身殉國,到時候……若有人再問起益州那晚的事情,就死無對證了。”

李謂之忿忿地捏緊了拳頭:“莫非是昭王要殺人滅口?”

好端端的忽然將方鈺調走,明顯是怕人追查使團的死因。

顧辭連忙打斷她:“現在說這些還太早,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

李謂之又問方鈺:“方狀元,你們從北涼回來的路上,父親可曾跟你說過什麼?”

方鈺回憶道:“出事那天夜裡,我的確是看見李丞相在寫一封奏摺,奏摺的內容好像是與昭王有關。”

“那封奏摺現在何處?”顧辭急急問道。

“那天夜裡使團出事之後,整個營帳都被殺手們付之一炬,李丞相當天所寫的奏摺也全被燒燬了。”方鈺嘆了口氣。

“這樣說來,你也什麼都不知道。”李謂之想來想去,還是不明白昭王為何一定要派人殺了他父親,“罷了,將來你若是想起什麼,再讓人來告訴我。”

若是與那封奏摺有關,奏摺中的內容必定能動搖昭王府的根本,所以昭王才會痛下殺手。

“是。李小姐節哀順變,”方鈺朝李謂之行禮告辭,“那本官就先回去了。”

“北山郡路遠,方狀元保重。”

站在丹陽院門口,李謂之和顧辭望著方鈺離去的背影,想起那天擂臺上英姿勃發的身影,二人都唏噓不已。

“總覺得做這武狀元,像是折了他當初的心性似的。”顧辭小聲道。

李謂之轉頭看了眼身邊的男子:“我算是明白了,方鈺是折了,你都是裝的。”

顧辭心性未折,只是習慣戴面具,每天上朝裝的人模狗樣,下朝又吐槽個沒完,毒舌無人能敵。

“噓,”顧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左右看看,“別讓人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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