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歸臉色蠟黃,雙頰凹陷,面板鬆鬆垮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至少十歲,與兩年前春風得意的侍郎大人彷彿不是一個人。

聽他要水,常氏嫌棄皺了眉:“天天喝酒,把自己喝成這個鬼樣子,到頭來還要人伺候你!”

剛開始的時候,雖然住進華宅當貴夫人的期盼落空,想著男人在京城多年好歹有些人脈,兒子用功讀書將來能搏個前程,日子苦一點不是不能忍,卻沒想到男人從此一蹶不振,只知道借酒澆愁。

這麼一日日過去,面對一個醉醺醺的酒鬼,再多的忍耐都化為了埋怨。再久一些,埋怨便成了怨恨。

她恨不得溫如歸立刻死了,別再糟蹋家裡銀錢,可偏偏為了兒子科舉還死不得。

常氏端了一碗水給溫如歸灌了幾口,動作與溫柔絲毫不沾邊,換來溫如歸一陣咳嗽。

聽到動靜,溫輝拿著書走了進來:“父親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輝兒你別操心,讀你的書去。”

溫輝看了病榻上的溫如歸一眼,眼中露出幾分擔憂。至於是擔心父親本身,還是擔憂影響科舉,那就說不好了。

“天都快黑了,妹妹還沒回來,我去找找。”

常氏忙把他攔住:“你快去溫書,娘去找。”

“娘——”

“用不了多久就要下場了,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常氏催著兒子繼續去讀書,換了件藍布衣裳出了門。

雖近黃昏,一出門就是熱浪撲來,常氏沒走幾步就出了一身汗,神色越發不耐了。

拮据的生活磨沒了她那份嬌柔的特質,只剩應付柴米油鹽的急躁。

“這個死丫頭,讓她去要錢就不見影子了,真是不省心!”她邊罵邊往靖王府的方向走,一路也沒找到溫晴。

金烏徹底墜了下去,只剩一團暗紅暈染著西邊天際。常氏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心開始下沉。

莫非撞見了林婉晴那個悍婦?

常氏不認為林好會傷害女兒。在她看來,任林好身份再高,體內流的還是溫如歸的血,有錢有身份反而好要錢,這也是她沒讓女兒去找林嬋的原因。

林嬋雖比林好軟和,可嫁的是文官府上,這種人家往往規矩又多又摳搜,兒媳沒那麼大自由。

就怕晴兒碰見那混不吝的悍婦林婉晴,秀才遇到兵。考慮到靖王府與將軍府的距離,這種可能可不小。

常氏腳步匆匆趕到靖王府,敲響了大門。

門人看了看:“你是——”

常氏扯出一抹笑容:“小女今日來找她姐姐,一直不見回去,所以我來問問。”

“不知令愛在我們王府做何差事?”

“小女的姐姐是貴府世子夫人。”

門人擰眉:“這不對吧,沒聽說我們世子夫人有妹妹。”

他突然想起今日看到的熱鬧,神色有了異樣:“你是那姑娘的娘?”

那姑娘在將軍府門口纏著世子夫人,他可是看到了,也知道了那姑娘的身份,再看眼前婦人自然沒了好臉色。

“你閨女拿了我們世子夫人給的銀錢就走了,要是找閨女就去別處看看吧。”

眼見門人要關門,常氏一急用手抵住:“你說我女兒拿了錢就走了?那是什麼時候?”

門人一臉不耐:“就下午的時候,兩刻鐘不到就走了,你去別的地方找吧。”

“可是——”常氏上前一步,鼻尖險些被用力關上的大門拍到。

她不甘心又拍了幾下大門,大門卻紋絲不動,只好沿著回去的路找了起來。

等到萬家亮起燈火,夜色漸濃,常氏抱著溫晴已經回去的盼頭回了家,結果落了空。

溫輝一聽也急了:“娘,我們一起出去找。”

母子二人一起出了門,一人一個方向往溫晴可能去的地方找起來。

漸漸地,那些民居的燈火熄滅了,熱鬧的商鋪也關了門,大街小巷變得空蕩蕩,打更聲遠遠傳來。

常氏與溫輝重新碰到一起,臉色皆是慘白。

“沒找到晴兒?”

溫輝鮮少這麼活動,一開口氣喘吁吁:“沒有,娘也沒找到妹妹嗎?”

常氏搖了搖頭,看著如墨的天色一跺腳:“肯定是落那悍婦母女手裡了!”

“娘是說林……太太?”

常氏冷笑:“除了她還有誰?不行,我要去找她們!”

“按說她們沒必要為難妹妹。”溫輝覺得事情不大對勁。

“按說?按說那悍婦還不該和你爹義絕呢!輝兒你回家去,娘去靖王府找人。”

“我和您一起去。”

常氏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用,你馬上要科考的人,別摻和這些事。”

“那也不能妹妹不見了,我還關門讀書……”

“你是在家照顧病重的父親,是在盡孝。”常氏推著溫輝讓他回去,匆匆奔向靖王府。

夜色中,靖王府簷下的燈籠微微搖晃,把橘黃的光灑在門前兩頭石獅子上,門人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揉著眼開啟了門。

“怎麼又是你?”

眼見門人要關門,常氏大喊:“我女兒不見了!”

“不見了?那你去別處找啊,來這裡幹什麼?”

“我要見你們世子夫人!”

門人黑了臉:“撒潑撒到王府來了?快走快走,不然拿你見官!”

“見官就見官,我女兒來找了世子夫人就不見了,我還想報官呢!”

晚上安靜,常氏這一鬧,不少人好奇出來張望。

林好正與祁爍閒談,聽到稟報,二人走了出去。

“發生了什麼事?”祁爍問。

門人忙道:“就是這婦人,說她女兒來找世子夫人後不見了,來鬧呢。”

林好看向常氏,險些認不出來。

穿著藍布衣裙的婦人一臉潑辣,人也圓潤了,與兩年前那個清麗柔弱的婦人判若兩人。

常氏一眼認出林好,撲了過來:“我女兒呢?你把我女兒弄到哪裡去了?”

“溫晴沒有回家?”林好心頭一動。

門人在一旁道:“這婦人之前來過一次。”

“去她常去的地方找過嗎?”

常氏激動哭著:“都找遍了!我知道你心裡怨我們,可再怎麼樣晴兒是無辜的啊,求你把晴兒放了吧……”

林好與祁爍對視,心裡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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