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二十七年,九月初。

秋風掃過草原,夏日的綠草如茵、繁花似錦漸漸從這片土地上褪去。

取而代之,映入人眼中的是一片金色的壯麗草原。

在那草原的正中,無數秦軍營帳的中間,佇立著一座華麗的高大軍帳。

上將軍趙佗正身跪坐,身前的木桉上擺放著來自關中的皇帝詔令。

對於他之前寄回去的軍報,獻上的輝煌戰果,皇帝表示很好,在詔書中表揚了趙佗這幾個月來所取得的功績。

同時皇帝認可了趙佗呈送到咸陽的戰略計劃,並允諾了他提出的所有要求。

這讓趙佗吃了顆定心丸,對於接下來的這場仗,越發的有信心。

當然,在心中感謝完始皇帝的信任後。

趙佗也自是不會忘了始皇帝的提醒,和其親自書寫的一道關於處置秦國叛徒的詔書。

“上將軍放心,我已經請樊五百主,去帶烏氏倮父子過來了。”

麗食其坐在旁邊,貼心的開口。

“辛苦先生了。”

趙佗點了點頭,看了看麗食其,又看了另一邊的陳平一眼,心裡感覺十分舒適。

能在歷史上留名的謀臣良相果然都是些有本事的,不管是智謀還是察言觀色的能力,都很不錯。

像麗食其,有時候只需趙佗遞出一個眼神,他就能理解,並立刻做出回應和安排。

這樣的人,才是一個優秀的手下。

陳平在這方面要差一些,但他比麗食其年輕的多,可成長性還強,如今的時間點也遠不是歷史上陳平的巔峰期,日後有的是進步空間。

這讓趙佗更加堅信了收羅歷史名人為己用的念頭。

雖然以他現在的位置,也可以自行培養素人,提拔一些歷史上的無名之輩。

但那樣一來,試錯成本就太大了,因為那些沒有在歷史上留過姓名的人物,趙佗並不知道他們的能力和秉性到底是什麼樣的,需要不停的試探和打磨,這其中需要投入的精力和資源太多,到了最後還不一定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比如趙佗一手帶起來的黑臀、西乞孤、張賀等人。

趙佗再怎麼培養,他們也不過是中人之姿,勉強能用一用,但難以獨當一面,肩負起重任。

而那些歷史名人則相反,比如麗食其,其智謀和口才遠超普通人,經過一番鍛鍊,就可以立下說降一個萬乘大國的功勳。

哪怕是剛剛招進來的樊會,也真的有戰場先登之勇,蕭何也確實在掌管後勤政務上頗為得心應手,可稱能吏。

這些人能在歷史留名,自身的本事就已經經過了歷史的檢驗,性格特徵也十分明顯。

趙佗只要將他們弄上手,就可以直接用,能省掉許多試探的功夫,自然是遠比自己培養素人要好的多。

“現在我內政上有了蕭何,謀士上有麗食其和陳平,軍事上有涉間、曹參、樊會之流,就只等小韓信長大了。”

“到了那時候,可真就是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

就在趙佗心中得意的時候。

帳外有腳步聲傳來,被趙佗調到身邊任職短兵百將的曹參,在帳外叫道:“上將軍,烏氏倮父子已經帶到。”

“嗯,帶進來吧。”

趙佗收斂心神,接下來,他還要進行一場審判。

身材高大的樊會,押著烏氏倮父子走進帳中。

“罪人烏氏倮見過上將軍。”

“罪人烏氏芳見過上將軍。”

烏氏倮父子戰戰兢兢,進帳之後就跪伏在地上,兩雙眼睛既畏懼又期待的看著趙佗。

自從通敵叛國的事情暴露之後,他們兩父子就被秦軍控制,在前來的路上充作帶路嚮導,以及在需要的時候向月氏人傳信,以誤導月氏的判斷,實現秦軍的誘敵計劃。

之前那封勸說月氏翕侯襲取秦軍後勤的信,就是被擒獲後的烏氏倮所發。

鑑於有這些稱得上立功的行為,再加上趙佗曾說過,他會向皇帝為烏氏倮父子表功,或許能免了他們的死罪,做個刑徒活下去。

所以這段時間,烏氏倮父子在恐懼中依舊保留有一絲活命的希望。

現在,終於到了宣判他們命運的時刻了。

趙佗面容平澹,問道:“烏氏倮,爾父子深受秦恩,為皇帝所表彰,給予位比封君的賞賜,自當為我秦國盡忠才是。但爾等卻為了自身私利,賣國通敵於月氏,洩露我大軍機密,可稱叛國通敵之罪,爾父子可認罪?”

烏氏倮父子對視一眼,皆苦著臉道:“吾等認罪。”

“罪人烏氏倮雖一時迷惘,誤行背叛之舉。但多年來輸運牛馬牲畜,提供塞外情報,為大秦立功不少,此番月氏之事,吾等也有出力,還請上將軍看在罪人微末功勞的份上,能免罪人父子一死。吾父子甘願終生為刑徒,只求活命啊!”

烏氏倮跪在地上,不停磕著腦袋。

烏氏芳也跟著磕頭道:“還請上將軍饒命啊。”

帳中陳平、麗食其、樊會等人皆是冷眼旁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如果他們父子一心幫助大秦,如今不僅能保全自己的地位,甚至還能因為立功而再受皇帝嘉獎,又豈能落到磕頭求饒,想做刑徒以活命的地步。

趙佗澹漠道:“爾等不用求我,你們的事情本將已據實上報咸陽,如今有皇帝詔令來此,已經決定了對爾等的處罰。”

聽到這話,烏氏倮父子皆是緊張的看著趙佗面前的那疊紙張。

上面,決定了他們的未來。

“皇帝饒命啊!”

烏氏倮喃喃著。

趙佗沒有理他,伸手拿起皇帝的詔令,平靜道:“依照律令,爾等烏氏這般行叛國之事者,當車裂以徇,夷滅全族。”

烏氏倮父子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烏氏芳顫聲說著:“我不想車裂,不想車裂啊……”

“全族夷滅。”

烏氏倮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趙佗又道:“不過念及爾等在消滅月氏的事情上,確實有所貢獻,故今上免爾等車裂之刑。”

聽到這話,烏氏倮父子兩人大喜過望,正要磕頭謝恩。

卻只聽趙佗繼續說道:“改為腰斬,並全族黥、劓為城旦。”

死一般的寂靜。

腰斬,用斧鉞攔腰斬斷的死刑。

運氣不好,一斧子砍不斷,還得再來一斧。

有時候砍斷了,半截人在地上還不一定立刻斷氣,能痛苦的掙扎好長一段時間。

至於全族黥、劓為城旦,那就是所有烏氏族人都得在臉上刺字,然後割了鼻子,去做修築城牆之類的重體力活。

烏氏倮父子頓時面如死灰。

烏氏芳似乎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尖叫道:“趙佗,你不是說吾等幫助你,就可以免去死刑,以刑徒活命嗎!你怎可欺騙吾父子!”

“放肆!”

陳平站起來,厲聲喝道:“上將軍昔日只說爾等父子若助滅月氏,可為爾等表上一功,或許能免了死罪,做個刑徒活下去。但最終事項當由今上來決定!”

“如今上將軍遵守諾言,為爾等表功。皇帝也讓爾等免受車裂之刑,改為腰斬。全族亦可活命,只黥、劓為城旦,此豈非是上將軍遵守諾言,為爾等求來的,豈能不識好歹!”

烏氏倮父子愣住了。

是的,趙佗當初對他們說的只是“或許”。

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皇帝手上。

皇帝說是腰斬,就是腰斬。

誰也改不了。

看著癱在地上,滿臉絕望的烏氏倮父子,趙佗並無憐憫之心。

他澹澹道:“爾等選擇背叛秦國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天才是。樊會,將他們拉下去吧。”

“唯。”

樊會嘿嘿一笑,伸出大手,一手一個,提著烏氏倮父子的後頸就往帳外拖去。

只留父子兩人後悔哭泣的聲音,在這帳中迴盪。

趙佗面無表情。

叛秦者死!

唯有如此,方能震懾天下。

這時,陳平心中一動,計上心頭。

他對著趙佗嘿嘿一笑,說道:“上將軍,吾等組建歸義月氏軍,以其對抗匈奴人。除去賞賜誘惑之外,亦要以嚴刑恐嚇才是,我看咱們可以借烏氏倮父子的性命一用。”

“不如召集月氏騎兵,讓這數萬人親眼看著烏氏倮父子被腰斬的場面,讓這些月氏人知道,敢背叛我秦國是什麼樣的下場!”

“為我秦國出力,自是有牛羊馬匹作為賞賜。但若敢心生背叛,這腰斬的烏氏倮父子,就是他們的下場!”

“草原之民向來是欺軟怕硬,畏懼強者。除了懷柔之外,也要讓他們知道,何為大秦之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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