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個小崽兒,果然不敢拿我怎麼樣。”

羌匕走入自己軍陣中的時候,臉露不屑,對著圍上來的手下嬉笑。

五百主羌骨哈哈笑道:“就是就是,真不知這些秦人腦袋裡是怎麼想的,居然讓這麼個小崽兒來當軍候,就他那身板,我一個能打倆,還想指揮我們,我呸。”

羌骨一口濃痰吐在地上,手下眾蠻兵聽到這話都跟著笑起來,一人一口唾沫吐出來。

這時,另一個五百主白榮走過來。

白榮看了眼滿臉嬉笑的羌匕和眾蠻夷,皺眉道:“二五百主,軍候訓練士卒的命令已下,吾等是否開始令士卒列陣訓練?”

“訓練?訓個什麼練?那些秦人搞這些東西有個鳥用,還什麼站隊縱橫,我呸,打仗直接操起武器衝不就好了。以我們的勇武,上了戰場,還不是砍瓜切菜,我一個人能砍他十幾個人頭,哪還需要搞這些東西。”羌骨不屑說道。

“就是就是,這些中原人弱得很,我一個能砍二十個。”

“我能砍三十個!”

眾蠻夷也紛紛嬉笑起來。

白榮嘴角抽了抽,目光盯著羌匕。

羌匕伸手撓了撓胳肢窩,對白榮不耐煩的說道:“好了好了,你要練就去練,別在我面前晃悠。”

聽到這話,白榮鬆了口氣,他看著羌匕和身後東歪西倒的五百蠻夷,本想張開勸一下,畢竟趙軍候剛剛可是下了軍令。但看著對方滿臉不耐煩的模樣,白榮還是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自去訓練手下的五百士卒。

一旁羌骨說道:“何必對他客氣。”

羌匕嗤笑道:“他老母是青氐首領的女兒,還是有點勢力的,不好欺負。就讓他練去吧,咱們自己耍自己的就是。”

“也是也是。”

他們這些蠻夷並非不知軍法軍紀是何東西,但一來秦國對於蠻夷的待遇和普通秦人不同,秦軍諸將一般也不願和這些蠻子計較。

就算是他們違反了軍法,一般不嚴重的,秦將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和一群蠻子計較,未免丟了身份,導致這些人對於秦軍的軍法並不看重。

二來,自然還是因為年齡關係。如果換成年長的秦將領軍,這些蠻夷可能還會收斂一點。但是趙佗,連秦軍之中,都有人因為他年齡小而欲欺他,更別說是崇尚拳頭武力的蠻夷了。

因此羌匕雖然在趙佗面前領了軍令,其實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他毫無訓練士卒之意,只跟著眾蠻夷嬉笑玩耍,特別是他看到那位趙軍候巡視時,對於自己的舉動並無訓斥之意,而是裝作沒有看到,這讓羌匕越發得意起來,甚至有時還在校場上跳起蠻舞。

“軍候,那支漢中軍除了白榮的五百人外,羌骨手下的那些蠻子根本就沒訓練過,整日戲耍,其他幾支千人計程車卒看到都有些不滿。”

西乞孤向趙佗建言。

“嗯。”

趙佗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用管他們,一切到三日後再說。”

如此,一連三天過去,轉眼便是趙佗軍令中所說的時間。

這日清晨,偌大的軍營,五千士卒按照編制依次走入校場。

趙佗站在典兵臺上,身後是短兵五百主西乞孤。

臺下則是五百披堅執銳的關中士卒,他們作為主將親衛,個個抬頭挺胸,手裡拿著矛戟,目光炯炯的盯著校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至於其他將領都回到所屬的軍陣之中。

“開始吧。”

趙佗開口,下達軍令。

今日是每支部隊的獨立演兵,檢閱他們三天的訓練成果。

然後從明天開始,就進入合兵演練的階段,操演大軍陣,訓練士卒使用武器,一直到最後一天的大閱兵。

冬!冬!冬!

戰鼓敲響。

收到命令的各支部隊,依次進入校場中。

首先是兩支河內軍士卒。

他們本就是正規軍,訓練完善,經過三天的配合演練後,不管是金鼓旗幟,還是前後起坐,皆進退有據,已經是合格的戰卒。

“不錯,這兩支軍卒可為我之主力。”

趙佗頷首。

心中卻暗道,涉間果然有為將的天賦,他麾下計程車卒配合有度,舉止如一。相比起來黑臀麾下士卒之間的配合就要差上不少。

兩支河內軍後,是趙廣的上黨軍。

“此人是閼與人。”

趙佗想起趙廣的檔桉。

閼與之地,自秦王政十一年,王翦伐趙,拔取九城之後,便劃入秦國的上黨郡。

趙廣於是也從趙人變成了秦人。此人祖上雖是趙國公族,他卻不仇恨秦人,反而加入秦軍中一路攀爬,如今升爵為公大夫,頗有本領。

所以這一千上黨軍雖然比不上河內士卒,但在趙廣的訓練下也頗有模樣,也能作為主力部隊。

“這趙廣不錯,若是心性過關,日後可以好好培養。”

趙佗點點頭,望向上黨軍之後的張賀部。

張賀手下的五百潁川青壯質量稍差,但張賀為了在趙佗面前表現,這三日來也是努力訓練。所以這五百人演練起來也是差強人意,雖然在演示“左而右之”時差點轉錯了方向,但好歹穩住了陣型,算有所進步。

之後便是最讓人頭疼的漢中軍。

“白榮?”

趙佗眼睛微眯,看到漢中軍最前列的是五百主白榮率領的部下,這五百人大部都是秦國的編戶齊民,中間雖有一小部分氐羌,但在白榮的指揮下還是頗為聽話,能走好隊形。特別是他們與後方的那五百人相比,更被襯托的非常有紀律。

“軍候,這羌匕太過分了。”西乞孤憤憤的說道。

校場之上,五百氐羌士卒嘻嘻哈哈的跟在白榮的部隊後,他們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勾肩搭背,甚至還有人大膽的向著典兵臺上的趙佗指指點點,比之三日前更加過分。

至於那二五百主羌匕和五百主羌骨,更是走在隊伍側邊聊著天。

羌匕還抬頭望向典兵臺,對著趙佗笑。

趙佗也笑了。

“收兵,集合。”

當金鉦之音響起,諸軍在各自軍吏的領導下迅速集合,甚至連白榮手下的五百漢中軍也站成了一個方陣。唯有那些蠻夷尚在零散走來,過了一會兒才集合完畢,組成一個奇怪形狀的軍陣。

見此,趙佗臉上笑意更甚。

他站在典兵臺上,高聲道:“三日之前,我下過軍令,讓各部好好訓練,今日進行檢閱。如今演兵完成,這五千人中有一部最為差勁,二三子覺得是哪一部啊?”

數千人齊齊將目光望向羌匕手下的氐羌蠻夷。

羌匕滿不在乎的說道:“我,蠻夷也!”

“所以走不好你們所謂的軍陣,很是正常。軍候不用在意這些,待到上了戰場,我麾下勇士定然奮力殺敵。”

趙佗先是哈哈一笑,緊接著表情驟然一冷,厲聲道:“還上了戰場奮力殺敵?沒有機會了,你枉顧軍令,今日我當以軍法嚴懲!”

聽到趙佗的語氣不對,羌匕依舊強硬叫道:“我麾下可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比這些中原人不知強到哪裡去,你要是用什麼軍法來懲罰,我們定然不服,沒了吾等勇士相助,你如何能在戰場上打勝仗。”

趙佗冷笑道:“若法令不明,賞罰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進,雖有百萬,何益於用?”

“本將既然在三日前已經申明法令,今日當依軍法行事。軍法何在?”

“軍法在此。”軍法吏上前應諾。

趙佗朗聲道:“我已傳令讓各部訓練士卒,卻有人不依吾之號令,反而放縱士卒,枉顧軍令,如此何罪?”

軍法吏應道:“此為失令之罪,當斬!”

“既如此,將二五百主羌匕,拖下去斬了。”趙佗澹澹說道。

“唯!”

隨著聲音落下,兩個軍法官向羌匕走去。

這一下,數千人盡皆譁然。

雖然眾人都猜到趙佗要以羌匕來立威,但對方可是個二五百主啊!

這種級別已經算是秦軍的中層軍吏,更兼他身份特殊,掌管蠻夷,若是貿然斬了他,那他手下蠻夷們恐怕會暴動。所以哪怕是王賁,也不會輕易斬殺這種級別的軍吏。

果然,在趙佗命令下達時,那五百蠻夷在羌骨的呼喊下全都嚎叫起來,一個個拿起武器,做出拼殺的模樣。

“敢斬羌匕,我們就反了!”

見此,趙佗冷笑道:“西乞孤何在?”

“西乞孤在此!”

“帶吾短兵上前,若有反抗者,一律以叛上之罪斬殺!一人抗命,殺一人。十人抗命,殺十人。百人抗命,殺百人。五百人抗命,則殺五百人。若是千人抗命,千人盡數誅殺!”

趙佗的聲音冰冷刺骨,讓人聽在耳中只覺頭皮發麻。

“短兵上前!”

西乞孤應聲大叫,隨著他的號令,全副武裝的五百關中軍壓平矛戟,緩步上前,指向那些或是驚慌或是發怒的氐羌蠻夷。

同時一架架弩機被秦卒端起,閃亮的青銅弩箭正對著前方。

不僅是他們,涉間和黑臀麾下的兩千士卒也都在兩人的指揮下,向著那五百蠻夷逼近。

趙廣、張賀全都愣住了,這可是一千人啊,如果真的抗命,就真全部殺了?

白榮則是一愣,連忙對手下道:“羌匕欲叛上,吾等必須和他撇清關係,否則會受株連!”

在白榮的指揮下,他手下的五百人也立馬反戈相向,指向同樣來自漢中的袍澤。

剎那間,校場之中,殺氣瀰漫。

數千士卒兵刃所指之下,縱使這些氐羌蠻夷兇悍成性,也被嚇得不輕。

十幾個不怕死的羌人血氣上頭,嚎叫著前衝,緊接著就被秦弩射翻在地,短兵上前,直接當場戳死,殷紅的血刺激著眾人的眼睛。

這一過程中,剩下的蠻夷全都愣愣的看著,不敢動作。

因為逼近的數千秦卒,已將矛戟指向了他們的腦袋。

他們中或許有些人不通秦語,但明晃晃的刀劍語言還是都明白的。

抗命者,死。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是普通氐羌蠻夷了,就連羌匕和羌骨兩人都不敢在明晃晃的弩箭和矛戟下反抗,被短兵當場拿下。

羌匕雖然被擒,嘴裡還大叫道:“你不能殺我!我是二五百主!我還是你們秦國的公大夫,你怎敢斬我!”

趙佗冷冷道:“本將依戰誅之法而行,可斬麾下任何將吏。”

羌匕又大叫道:“我是羌瘣將軍的族侄,你若殺我,他必定不會放過你的。”

聽到這話,趙佗笑道:“我只依軍法行事,羌瘣莫非還能大過軍法不成?他若在我麾下,若是犯法,我一樣斬掉!把這違令之人,還有那反抗的五百主,拖下去斬了!”

“軍候饒命啊!”羌骨哀嚎著被拖下去。

“不!”羌匕也跟著被拖了下去。

不一會兒,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便端了上來。

“傳視諸軍,日後再有抗令者,便如此二人。”

趙佗站在典兵臺上,目光掃視臺下數千士卒。

這一刻,無人敢和他對視。

這一刻,無人再敢認為趙佗年少可欺。

趙廣、張賀、白榮等軍吏皆是低下腦袋,以示服從。

堂堂二五百主,還是羌瘣將軍的族侄,說斬就斬,這樣強硬的作風,誰敢輕視?

看著這一幕,趙佗嘴角微微上翹。

“凡誅賞者,所以明武也。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

“賞罰分明,方能令眾心合一。金鼓所指,則百人盡鬥。陷行亂陣,則千人盡鬥。覆軍殺將,則萬人齊刃。”

“如此,方為精銳之卒,天下莫能當其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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