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定性和不甘
長倉義康將自己從足輕隊瞭解到的情況和查詢到的線索向主君左竹義昭彙報，認為這起被大家認為是意外的火災事件實際上是有人故意縱火，以毀滅其貪汙家族軍備及財物的證據......
而最大的縱火嫌疑人就是原足輕隊總管統領，家中的重臣，部將人見藤通大人......
只是主君左竹義昭很是為難，舉棋不定.他那猶豫不定的綿軟性子又犯了......
人見藤通馬上就要離開太田城，拖家帶口的前往那珂郡出任長川城城主.從此就不能常在左竹義昭面前出現......
做為與左竹義昭從小玩到一起，從小姓到家中重臣的人見藤通，和左竹義昭是有一份情誼存在.
以至平常左竹義昭對人見藤通那些貪小便宜的習慣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假裝沒看見，以避免用家規來處罰，傷了彼此之間的友情......
只是現在長倉義康的指控委實太嚴重了，一旦查實，人見藤通就逃脫不了嚴厲的懲罰，甚至會要他切腹謝罪......
猶豫了兩天，左竹義昭還是沒決定到底要不要找人見藤通來問明情況.這時長倉義康已經忍不住了，把自己查到的情況嚷得滿城都知道了......
這下猶如捅了馬蜂窩，家中的一眾家臣群情激憤，一部分要求主公嚴厲處罰人見藤通，反正這傢伙在城中人緣不怎麼好，很多家臣和武士都希望看到他倒黴......
另一部分則老成持重些，要求主公派人查明火災真相，不要隨意冤枉好人，也不要輕易放過一個壞人......
最後一部分是打醬油的，都是地方豪族派來出任閒職的，本來就不怎麼忠心於左竹家族，人在城裡也有充當人質的意思.現在碰上這熱鬧，巴不得搞得越大越好，所以推波助瀾最起勁的就是他們......
人見藤通這兩天不在太田城，而是去了自家封地與前來進行田地勘察的左竹義久進行交接.
這次用久慈郡的七千石換了那珂郡的八千石封地和一座長川城，他心裡還是滿意的，這意味著人見家族的實力又提升了一大步.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他被迫從太田城離職，以後就再也無法從左竹家族身上薅羊毛了......
直到他半夜收到其好基友，太田城的財務總管小貫賴久派人偷偷送來的信，才發現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縱火事件已經暴露了.一時之間，人見藤通都想連夜逃亡了......
好在兩人素來狼狽為奸.小貫賴久在信中給他出了個主意......
人見藤通貪汙的足輕隊財物小貫賴久也分潤了不少，甚至不少主意和花招都是小貫賴久想出來人見藤通去實施的......
小貫賴久很清楚人見藤通載了的話他必然也脫不了關係，就算能過關也會在主君面前失去信任.這對他來說是最危險和最致命的.
所以必須把人見藤通從坑裡拉扯出來......
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主君能顧念舊情，兩人可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親信......
人見藤通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趕往太田城，直趨主君所在的天守閣.
一見到左竹義昭，人見藤通便跪下泣不成聲，直言自己冤枉，城裡的那場火災並不是自己放的.自己本想盡快交接職務，好去長川城上任，為左竹家牧守邊界，鎮守那珂郡......
誰想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如今城裡傳言自己放火毀滅證據這純屬誣衊，這分明是家中有人嫉妒自己得了主公的信任能出任一方才造出的謠言......
長倉義康興沖沖趕來，以為人見藤通是自投羅網，沒想到卻聽到如此一番說詞，當即氣得滿臉通紅，上前就要暴打人見藤通，只是被左竹義昭給喝止住了......
好在後續趕來的岡本禪哲大師提了個建議，召開臨時評定會，讓人見藤通當眾自辯，而長倉義康也可以提出質疑......
左竹義昭採納了這建議.
只是長倉義康沒料到的是，他所有的證據都被人見藤通給駁斥了回來......
關於足輕隊的伙食問題，人見藤通回答平時吃那麼好乾嘛，有口吃的就不錯了.我本意也是為主君節省糧食.至於節省下的糧食都有用途，可惜賬簿沒了，一時也說不清楚......
剋扣足輕們的月俸，人見藤通回答，不這樣做不行.
這些足輕都是從農兵中挑選來的，性子疲軟懶散，一般的處罰他們都不在乎，又不能打得狠了將人打殘打廢.想讓他們聽話最好的辦法就是罰錢，一次罰的他們心疼，那第二次他們就不會再犯這錯誤了......
至於罰來的錢賬簿上都紀錄得很清楚，用處也很明白，可惜賬簿燒沒了......
關於人見藤通離職後從足輕隊帶走三十餘個親族和親信，以及二十來個足輕的事，讓足輕隊一下就失去了約束處於放養狀態的這個事實還是比較嚴重的，長倉義康認為這是在挖左竹家族的牆角......
人見藤通則辯解道:從足輕隊帶走二十來個足輕好手的事早已稟報給主君，也獲得了主君的允許.......
眾家臣看向左竹義昭，左竹義昭只能點頭示意確有此事.
人見藤通說自己將足輕隊中的親族和親信都帶走，也是為了讓新統領能完全掌控足輕隊，免得將自家親族和親信繼續留在足輕隊裡給大家添亂.
萬一鬧出什麼矛盾，都是自家人也顯得難堪.所以乾脆全部帶走，讓足輕隊重新成為一張白紙，好讓新統領可以施行自己的方針和訓練方桉......
他這完全是好心.也是為了家族著想，這是把自己和足輕隊全權分割開，表示自己不貪戀權位，不會給後繼者留下麻煩......
同時因為他要赴任的長川城是面臨江戶家進攻的第一道防線，所以人見藤通原本想用自家那三十來個親族和親信，以及那二十餘個足輕重新成立一支足輕隊，並希望能得到家族的支援，下撥些武器裝備什麼的......
現在好了，發生了火災事件，人見家族需要自掏腰包來承擔組建這支足輕隊的軍費了，可以說他自己也很心疼，因此這說明火災事件不可能是他授意去縱火的......
“那個老足輕看見的半夜三更去庫房運貨的事是怎麼回事?”長倉義康再次質問道.
“沒那回事，那個老足輕一定是看錯了!”人見藤通是抵死不認帳:”半夜三更，天那麼黑，那個老足輕怎麼可能看清楚，或許他看見的是幻覺......”
因為夜盲症，這時期大部分的日本人晚上都是瞎子，所以老足輕說的話可信度並不高.
長倉義康在這個問題上實在無法為難人見藤通，這是因為在場的眾家臣也有很大一部分表示不相信那個老足輕真的看見了什麼......
“那好，我問你，如果真的是意外著火，竹甲，槍桿這些的確會燒成灰盡.可鐵槍頭總不會燒成灰吧?就算燒燬了也能留下一坨鐵塊!
現在你告訴我，鐵槍頭哪去了?三百把長槍，三百個鐵製槍頭，為什麼我在廢墟里發掘只找到了幾片燒燬的鐵葉子?”
長倉義康最後拿出了殺手鐧，準備將人見藤通一擊斃命......
人見藤通啞口無言，這確實是個致命問題，如果他說不出那些鐵槍頭的去向，那麼在場的家臣就會懷疑這場火災會是真的意外嗎?
誰也想不到這時候小貫賴久跳了出來，跪伏在地向左竹義昭請罪:”主公，是我錯了，我不該貪心發作，見火災廢墟中有燒燬的鐵塊，就指使家中下人暗中將這些鐵塊搬回了家......”
人見藤通長舒了口氣，幸好小貫賴久這個好基友跳了出來承認將鐵槍頭化成的鐵塊搬回了家，讓他過了這一大難關......
長倉義康已經無話可說，他打出了手裡所有的牌，卻沒辦法傷到人見藤通分毫，這讓他十分沮喪......
左竹義昭十分疲倦的擺擺手:”這火災確實是場意外!大家都退下吧，以後不要再相信那些流言了......”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評定大廳.
家臣們也紛紛離去，一邊走一邊小聲的議論剛才的評定結果......
左竹義重是在這起火災事件被父親左竹義昭給定性了之後才來到太田城.
招來長倉義康再次問了一遍所有他發現的情況，然後就讓他帶自己去看看那四具被燒得烏七麻黑的屍體.
這四具屍體已經裝進棺材，其家人正請和尚來做法事，準備下葬.
還好棺材板沒蓋上，左竹義重讓長倉義康撬開屍體的嘴巴，看看裡面是否有灰盡......
得知了結果的左竹義重一臉的鐵青，回到天守閣就告訴父親，這是有人縱火，不是意外火災.
很簡單，那四具屍體嘴巴里面很乾淨，明顯是被人先殺死再放火燒燬屍體.如果真是活人被火燒死，那必然在臨死前大口呼吸，嘴巴里面會全是灰盡......
聽了左竹義重的分析，左竹義昭沉默了半天，最終搖搖頭:”這事過去了，就當是意外吧，沒必要再追究下去了.否則家中不穩，只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左竹義重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去?我們家族這次的損失足有一千多貫啊......”
“算了......”左竹義昭長嘆一口氣:”重新置備吧，現在家中還算寬裕.接下去這半年應該不會大動兵戈，正好用這時間來擴充足輕隊，重新進行整訓......
其實，我心裡很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情誼只是掛在嘴裡......
你不要不服氣，有些帳，可以慢慢算.欠了我們左竹家族的，總有一天他會連本帶利的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