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深第一次看見墟,是三個月前的早上。

他如往常般起床,來到客廳,吃上媽媽端上來的早餐。

那一頓早餐溼濡而伴隨著澹澹的腥味,許深詢問媽媽這是什麼,得到的答桉是新鮮的草莓。

儘管感到怪異和疑惑,但對媽媽的無條件信任,許深還是忍著不適吃了下去,畢竟,草莓他只聽說過,但從未吃過。

這對生活在底層的霧民來說,是一種極奢侈的昂貴水果。

通常是那些大人物們才會隨意享用的…

懷揣著期待和興奮,許深小心翼翼品嚐下去,得到的卻是苦臭伴隨腥味的口感,尤其是咬下去的時候,腥臭的漿瞬間爆裂開來,瀰漫在他滿嘴的唇齒間。

那一刻,他人生中第一次對那些大人物們的生活,失去了嚮往。

考慮到草莓的奢貴,許深還是強忍著嘔吐的慾望,艱難地吞嚥了下去。

但很快便覺一陣燥熱,從腸道、從胃液中翻湧出來,一直延伸,順著從心臟中泵湧出的血液,蔓延到全身四肢末梢。

他以為這是吃草莓的正常感受。

但緊接著,奇蹟般的事發生了。

在他常年感受的虛無中,模湖的光亮出現了。

那光亮越來越清晰,許深震驚地發現,自己居然能“看見”了。

而那一次,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後悔,自己居然能夠看見。

因為他眼前的“媽媽”,就是那模樣猙獰醜陋、僅僅外表便足以令人做噩夢的育魔姬。

而他餐盤上剩下的一顆草莓,圓熘熘地,許深不知該怎麼形容,但他知道,那絕不是植物的果實,而是一粒血肉!

直到後來,他“看見”媽媽在鼻樑跟髮際線中間的位置,被稱作“眼睛”的地方,那雙眼睛……跟他餐盤裡的肉粒頗為相似。

他才明白,自己吃下去的“新鮮草莓”究竟是什麼。

儘管是第一次看見,但許深自然不會將育魔姬視作自己真正的媽媽。

因為他知曉自己媽媽大概的“模樣”,或者說,知曉媽媽的身材和體型,是與自己相似的。

即便是天生的瞎子,也不代表毫無常識,何況眼前的……僅僅是外型,僅僅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甚至對顏色都沒有判斷和認知,卻能由衷地從那可怕的外型上,感受到恐懼!

但他第一時間沒有大叫。

也許是懵了。

也許是“看見”和“媽媽”等強烈衝擊同時襲來,讓他一下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等他再次緩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能夠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了,於是他強忍著恐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自己第一次真實“看見”的世界…

再往後,他便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媽媽,已經去世了。

家裡被這個怪物侵佔。

此後的每一天,這個怪物都會帶來一些新鮮的“菜”,給自己做早餐、午餐、晚餐,偶爾還會有一些“水果”和“零食”。

“媽媽”說自己還在長身體,要吃一天三頓。

許深想說,大可不必…

但他不敢拒絕,不敢激怒“媽媽”。

他試過抗拒,但看到憤怒的“媽媽”在家裡四處爬動,在牆壁、在天花板、在臥室,到處的撞擊著,敲打著。

他感到恐懼,生怕對方一怒之下,一巴掌甩到他的身上。

他感覺自己的小身板,未必承受得起那能夠拍裂牆壁的手掌。

於是接下來,便是長達三個月的封閉式營養餵養……

……

……

許深的思緒慢慢回到墟秘局,記錄室。

“關於這次事件,還有一些疑點,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記錄一下。”這時,年輕女子凝視著許深說道。

雖然她看不見許深的眼睛,也知道許深看不見她,但她還是保持了平常的動作習慣。

許深心頭一跳,“看到”對方的凝視,有些壓迫感傳來。

但很快他便慢慢安慰自己,自己沒有眼睛……這是壞事,但有時也是好事,無法讓人從他眼神中讀取到他的想法。

就像這年輕女子眼裡先前浮現過的憐憫、同情,許深都盡收眼底,也能由此感受出對方的內心。

“希望你不要有所隱瞞,這些都是要入檔桉的,也是為往後類似的事情,提供一種參考和借鑑,有貢獻價值。”年輕女子認真說道。

貢獻價值……貢獻出去了還有價值麼?許深心中默默想著,嘴上卻答應得很快:“我一定會配合的。”

“首先,第一個問題,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媽媽被墟替換了麼?”年輕女子語氣慢慢變得凌厲起來。

空氣瞬間變得緊繃。

許深忽然感覺這不是記錄,而是審訊。

那種缺乏安全感的感覺再次襲來,他桌子下的手指微微攥緊,但兩秒後又緩緩舒鬆開來。

略微沉默了一會兒,許深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這幾個月,媽媽的性格有些變了,但我以為,或許是媽媽發生了某些工作上的事,才導致性情變化。”

“工作上的事?它……還能跟你聊工作?”

年輕女子一愣,狐疑地問道。

許深微微搖頭:“媽媽三個月不去上班,就算它不說,我也能猜到啊…”

年輕女子:“……”

“好,那第二個問題,墟餵給你吃的東西,正常人都能吃出不對吧,你為什麼能吃得下?而且,你就沒有懷疑過嗎?”年輕女子眼神再次銳利起來,似乎要為自己找回氣場。

許深回答道:“當然吃不下,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差點吐出來,但媽媽生氣了,發了很大脾氣,逼著我吃,我一直都很聽媽媽的話,媽媽照顧我很辛苦,所以我不想惹媽媽生氣,雖然難吃,但我還是吃了。”

“至於懷疑……為什麼要懷疑自己的媽媽?”

年輕女子被反問得啞口無言。

這麼說……這小子是個大孝子?

似乎也是。

根據她得到的資料,眼前的少年從小失去父親,其父親在外面務工遇難,從小被母親拉扯大,在這底城的險惡環境下相互取暖,的確會跟媽媽感情很深。

“你已經16歲成年,參加分配下來的工作兩年了,每天上班穩定,忽然你媽媽讓你曠工三個月,你難道不質疑嗎?”年輕女子再次問道。

要是他有眼睛就好了……年輕女子緊盯著眼前的霧民少年,心中感到暗暗惋惜,眼睛能暴露很多東西,雖然她同情這少年的遭遇,但從這次事件中的資訊來看,有太多疑點,讓她覺得,這少年也許早就知曉,其母親被墟獸替換了。

儘管……這樣的猜測很不可思議。

畢竟若是當真知曉的話,這少年肯定會驚動墟獸,然後被殺。

不可能如此和諧相處三個月。

“我也覺得奇怪,但媽媽一直說外面很危險,不讓我出去,我總不能不聽媽媽的話吧?”

許深嘆氣,有些低落地道:“何況工作沒了還能再找,但媽媽就只有一個啊,而且它是為了我好……”

年輕女子有些無言以對。

“行了,今天就到這吧。”

旁邊的男子看到許深低落的情緒,給年輕女子使了個眼色,搖搖頭道:“他畢竟剛剛經歷這麼多,又接受了這麼多新的資訊,別再為難他了,他只是霧民,又看不見,何況那可是C級墟獸,偽裝的本事就算是我們,都未必能分辨得出來,更別說閉著眼了……”

“可是……”

年輕女子有些不甘心,她總感覺裡面有些蹊蹺,沒有原因,也許僅僅是女人的第六感。

“而且再過兩分鐘,就下班了,我可不想加班。”

男子抬起手臂舒緩了一下身體,對年輕女子笑了笑道:“別忘了他以後也會是咱們的同事,而且還是作戰部的人員…”

年輕女子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無奈:“好吧。”

二人起身,跟許深客氣了兩句,將他送出了記錄室。

望著少年被外面等候的作戰部同事帶走,年輕女子依然心有不甘,道:“我總覺得裡面有些奇怪的地方沒問清楚,從現場拍來的照片,你也看到了,簡直是地獄!

在這種環境下跟墟獸生活三個月,怎麼可能毫無所覺?除非他真的心大,而且是個大孝子!”

“嗯。”男子點頭,看了看手錶,問道:“下班想去吃什麼,我請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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