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倖存者
聽完這個案件，這會天已經黑透了，樹上的蟬鳴混合著草裡的蟋蟀叫聲吵的人心煩意亂，不大的房屋裡一盞油燈照著幾張沉思的臉。
“那這起案子是怎麼查的？”沉默了一會，古詩出聲問。
“大人先查的桐油，畢竟孫家的宅子很大，哪怕是外圈灑桐油也需要很多。而桐油價格又不便宜，要是有人大量購買肯定會很容易就查出來。
但是揚州城以及周邊幾個縣城都查過了，賣桐油的鋪子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楚，並沒有人大量購買。而且核對過庫存以後，數量也都對的上，這就證明沒有做假賬。
後來大人不只查桐油，菜籽油，豆油，煤油什麼都查了，但是都沒有查出來什麼異常。
當時城裡有人說，孫家是因為貢絲的生意太火了，被人盯上了，可能就是那些同樣賣絲線的人家眼紅，知道有孫家在他們永遠沒法出頭。就聯合起來僱了殺手，殺死了孫家。
大人也順著這流言查了，但是剩下的那些賣絲線的商戶，除了查出來幾個做假賬漏稅的，還真沒有查到和孫家滅門案有關係。
這起案子就報送到了大理寺，當時大理寺和刑部都派人來了。但是也是和知府大人查的大差不差，沒查出來什麼異常。於是這件案子就被封存起來，成了懸案。”
餘溫道了謝，幾人就再次坐上馬車，動身返回縣裡。
“第六名受害者身份還是沒查出來。”餘溫嘆氣。
“這上面記載，栓子是九歲，燕子也是九歲，這似乎和陳捕快的大伯說的年齡對不上。”古詩藉著月光翻看著冊子。
“七八歲和九歲差不了太多，一歲的話，孩子完全有可能謊報。你想想，慈幼堂如何得知孩子的歲數，除了那種剛出生就被扔在慈幼堂門口的，慈幼堂自已能計數。這種都半大的孩子，慈幼堂肯定不可能掐指一算算出來啊。一定是會問孩子的。
如果真的是從滅門案裡逃出來的孩子，還能平平安安到達定水，肯定有點心眼。故意多報一歲也很正常。
講真的，我更傾向於燕子和栓子，是孫家滅門案裡逃出來的那兄妹倆。如果是這樣，能解釋通很多問題。”喬天落很認真的分析：“如今過去十年了，當年的孩子也已經二十歲左右了，正值青壯年的大小夥子，如果這些年再學過武，那麼殺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簡直是易如反掌。
至於殺人的動機，很有可能是燕子當年的死。燕子當年的死極有可能就是死去的這幾位小姐動的手。”
古詩在心裡也是認同喬天落這個觀點的。
馬車到定水縣城的時候已經到了宵禁時分，不過畢竟是為了辦公務，核驗過餘溫的身份就放行了。
“明天我想去徐員外家問問那個丫鬟，慈幼堂出來的那個。我記得是叫梨花。然後還想去木匠鋪看看那個叫二柱的。至於栓子，餘大人，栓子得拜託你了。”馬車已經到了客棧門口，古詩臨下車前和餘溫交談。
“拜託我？”餘溫問。
“對，栓子被領養以後，就沒了音訊。根據那對夫婦留下的記錄，他們是羅山縣的人，如果我沒記錯，羅山縣和定水縣挨著。
你看。”古詩指著冊子上字跡：“羅山縣縣城做鐵匠生意，如果資訊沒作假的話，既然是縣城裡那應該好找才對。”
餘溫接過冊子用力的點點頭：“我回縣衙以後立馬寫公文，今夜我就讓王捕快和聽書出發。快馬加鞭的話，大約明天下午就能有訊息了。”
“有勞餘大人了。”古詩客套一句，和喬天落並肩走進了客棧。
餘溫也怕耽誤時間，回到縣衙立馬寫了協查公文以及通行手令。披著月色，王捕快和聽書兩人一人一匹馬就出發了。
第二天來給古詩和喬天落引路的是餘溫，主要是王捕快被派出去了。那幾條線索又都斷了。對於江湖女子身份的排查陳捕快接手了。餘溫也沒有頭緒，而且根據前兩天的經驗，似乎跟著古詩和喬天落總能發現一些新東西。
對於三人的再次到來徐員外的管家已經見怪不怪，聽說三人要找的是一個小丫鬟，請示過徐員外以後就派人去把梨花叫了出來。
梨花是徐夫人院子裡的二等丫鬟，年紀在二十歲，尚未婚配。
“梨花？”古詩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姑娘，率先發問：“你是在定水的慈幼堂里長大的對不對？”
梨花怯懦的點了點頭，古詩知道她在害怕什麼，無非是第一次見那麼多官員心裡有些膽怯。這太正常了，民怕官，奴怕主。這是最常見的。
“十年前，慈幼堂裡死了一個小姑娘，叫燕子，你還記得嗎？”
梨花又點了點頭，才開口答話：“記得。”
“那天的情況你還記得嗎？燕子是被發現死在柴房裡，你知道她怎麼去的柴房嗎？”其實三人都沒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十年了。誰知道梨花突然走到門口，四處看了看，回來以後靠近古詩，小聲的說：“我記得，大人，我記得的。我知道燕子為什麼去柴房。”
三人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餘溫又一次囑咐衙役守好門，讓梨花大膽講。
“大人，那天燕子去柴房，是因為我們在玩捉迷藏。”梨花接著解釋道：“慈幼堂裡能玩的東西就那麼多，大部分時候我們得讓給比我們小的弟弟妹妹。捉迷藏這種，不需要玩具，藏好就行。所以一般我們都會玩捉迷藏。
但是那天，不是我們想玩，是因為慈幼堂來了貴人，她們非要玩，我們沒得選。”
“貴人，是這次案子去世的幾位小姐吧。”喬天落把“貴人”兩個字說的很重，滿是嘲諷的意味。
梨花含著淚：“大人，這次的案子，我覺得就是燕子回來報仇了，但是我不敢說。”
喬天落看著梨花：“不是的，沒有什麼鬼怪報仇的說法，與其說是燕子回來了，倒不如說有人蟄伏了這麼多年，終於能給燕子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