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們被沈愈一聲喝止,便都不敢再動。

誰都知道沈愈雖然名為跟班,其實是可汗請來的大鄴郎中。

沈愈見無人敢阻撓後,便開始為託婭診病。

他先輕輕撥開託婭額前被冷汗浸溼的亂髮,發現對方的體溫在急劇下降。

“託婭公主?”沈愈喚了她一句。

託婭喉間發出幾不可聞的呻吟,看來說話也困難了。

沈愈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脈。

脈象沉細,弛緩無力。

西醫上的說法是有點類似休克的狀態。

“她以前也犯過這種病嗎?”

沈愈轉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婢女問道。

婢女此刻臉上全是驚懼,額頭上冷汗涔涔。

“這是公主從小就有的舊疾了,只是不知何時會發作!”

另一個婢女介面道:“薩滿們曾經說這是公主被惡靈附身了,要用白牛的血驅邪!我們還是趕快去找薩滿吧……”

沈愈的眉頭蹙起。

如果僅僅是冰酒引發的急性腸胃炎,反應不至於如此劇烈,以至於神志不清。

除非……

沈愈的視線緩緩下移。

託婭蜷縮著身體,獸皮裙襬褶皺間,隱約可見大腿內側蜿蜒出鮮紅的血痕!

這不是來月事了嗎?

竟然還飲用這麼多的冰酒!

無知有時比疾病本身更可怕。

“公主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沈愈問道。

其中一位年長的婢女答道:“從公主十歲左右就有了,只是最近兩年越發頻繁了。”

沈愈覺得不再多問。

情況已經很明瞭。

瓦爾薩滿口中所謂的惡靈,不過是託婭痛經的極重度表現,又因常年失於調理,寒氣深入,才會一次比一次兇險。

沈愈站起身,指著旁邊的一口用來煮食的大鍋。

“快先找些生薑!”

“燒一鍋熱水,越快越好。”

“再取乾淨的布巾來。”

婢女們愣在原地,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還愣著做什麼?你們到底想不想救公主?”

“你要做什麼?”

一位年長婢女與周圍幾位婢女對視一眼後問道。

沈愈現在沒工夫和她們解釋醫理。

“你們是想看著公主死,還是想讓公主活?若是你們不幫忙,待會若是可汗問起,我便說是你們在這裡束手旁觀!”

一句話嚇得婢女們魂飛膽破。

“走!我們兩個先去準備熱水和生薑,你去告訴可汗公主病了。我留下來盯守著他!”

婢女們分頭行動了。

帳內此時只剩下沈愈和那位年長的婢女,以及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託婭。

“幫我把她扶到臥榻上去。”

婢女看著沈愈從容的表情,不知為何心中竟安定了些許。

兩人合力將託婭扶到不遠處的臥榻上。

託婭的身體軟綿綿的,幾乎使不上力。

汗水已經將她身上的獸皮短褂浸溼大半,那兩股隆起的雪白曲線顯露無疑。

只是此刻沈愈無暇欣賞。

沈愈解下自己背在腰間的布包。

裡面是幾排大小不一的銀針。

“你要做什麼?”婢女看見銀針,嚇得後退一步。

沈愈沒有理會她的驚叫。

他取出一根銀針,用烈酒擦拭針身,撩開託婭額角的亂髮,找準了頭頂的百會穴。

婢女雖然害怕,但忽然想起大鄴人懂得以銀針治療的技術,便幫忙按住託婭的肩。

沈愈捻動銀針,看準穴位,迅速刺入。

銀針入肉,託婭的身體一顫,喉嚨裡發出一聲類似嗚咽的聲音。

沈愈手指不停,輕輕捻轉針柄,同時將微弱的內力,透過針身緩緩渡入。

片刻之後,他拔出銀針又取一根稍短的,刺向她眉心的印堂穴。

緊接著是人中、合谷、太沖……

每一針刺入穴位,託婭的身體都會微微顫抖。

帳篷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沈愈額角也滲出了細汗。

託婭的這具身體看似健壯,但其實底子還是太弱。

當銀針分佈在託婭身體的穴位上。

託婭的呼吸平穩了許多,身體的痙攣症狀也減輕了。

就在此時,帳外傳來婢女們急促的腳步聲。

“熱水燒好了!”

方才出去的婢女端著大銅盆,裡面是滾燙的熱水,另一名婢女捧著一堆生薑。

“放在這裡。生薑削了皮,扔到水裡。”

“然後你們把公主的下裳解開。”

“啊?”

婢女們愣住了。

沈愈繼續道:“然後你們用布蘸著姜水,擦她的腹部。要快!”

婢女們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敢動。

老婢女則剛才見過了沈愈的銀針手法,加上託婭現在病症緩解了不少,於是帶頭將託婭獸皮短裙的繫帶鬆開少許,用巾布覆在託婭的小腹上。

“不是蓋著,是來回搓。”沈愈提醒。

“怎麼個……來回搓?”老婢女完全不懂。

“我來!”

沈愈奪過沾滿了熱姜水的布,擰乾一部分手,搭在託婭的小腹上輕輕順時針來回搓動。

這時,託婭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低頭看著為自己搓小腹的沈愈,立即睜大了眼睛。

“小兔子!你……你在做什麼……”

“託婭公主請別說話。”

沈愈瞧著託婭恢復了意識後,又讓婢女們將銅盆內的熱水調節至適宜的溫度。

“公主,請將腳伸到盆裡來。”沈愈指了指銅盆。

“做什麼?”託婭疑惑道。

“以姜水暖腳驅寒。”

託婭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拗不過身體殘存的不適,在婢女的扶持下將腳放入銅盆。

沈愈便蹲了下來,握住託婭的雙足,開始按摩她足底的穴位!

“你!沈愈!你好大膽!”

託婭忽然羞紅了臉,大喊了一聲。

“足底穴位眾多,熱水輔以生薑,能引寒氣下行。”沈愈以為託婭害羞,便緩緩解釋道。

婢女們嚇得亂成一團。

紛紛想要拉開沈愈。

“使不得啊!這……這該如何是好?”

“我剛才以為他只是要讓公主泡腳,沒想到他竟然敢……”

“完了,這下完了!”

沈愈看著在眼前亂成一團的婢女們,託婭古怪的表情,心中甚是奇怪。

“不就幫忙洗個腳,按下穴位怎麼了?”

老婢女走到沈愈面前,表情驚恐道:“大鄴人,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瓦爾人婚嫁的規矩嗎?”

沈愈一臉懵:“我又不是瓦爾人,我怎麼知道?”

“男子幫女子洗腳……那是相當於求婚!求婚才能做的事情!你是要向公主求婚嗎!”

沈愈心中咯噔一下。

我完啦?

不小心向託婭公主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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