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搞什麼東西，打個電話說讓我別走，等會兒到，這等了一早上！”
楊廠長不滿的瞪著倆人，指著牆上的掛鐘，吐沫星子都噴人倆人臉上了。
“楊廠長，您看，這不是李峰麼，大清早才給我彙報情況，寫個寫個材料寫半天，不是我催他，還指不定寫到啥時候！”
姜科長甩鍋小能手，眼瞅著上面不開森，第一時間讓李峰把鍋背好，斜著眼瞟了瞟，你小子敢不背，有你的小鞋穿。
李峰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家科長，右手食指指著自己，就想呸他一臉。
本來想寫的簡單點，結果婁副科長說不行，把計劃寫全，才耽擱了時間。
楊廠長看了看一臉懵逼的李峰，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敲了敲桌子，看這兩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驚喜。
姜顯達看楊廠長發話了，把材料一股腦的放他辦公桌上了，到了沙發一屁股做了下來。
“這小子的主意，我感覺可行，這樣廠裡能增加崗位，增加熟練司機，還有增加額外收入，您瞅瞅！”
一聽姜顯達這麼說，楊廠長詫異的看了李峰一眼，揮了揮手，讓他也坐著，自從見識過李峰的腦袋瓜，現在聽是他的主意，還是很感興趣的。
李峰到了茶几，把盤裡的杯子翻了個個，從櫥櫃裡熟練的找到廠長的茶葉，在姜科長一本正經的目光下，一人泡上一杯。
“你們科現在還有多的司機去教別人？”楊廠長第一時間看出了一些疑問，邊看邊問道。
李峰和姜顯達對視了一眼，姜顯達抬了抬下巴，這些都在運輸科想好了，意思讓李峰來說。
“那幾位停崗的小車班司機，在機關待的太清閒，我覺著可以讓三班先調幾個老司機出來，把雙方調換一下，反正三班也就廠裡倒短趟，讓他們幾個憶苦思甜出出力氣，好一點。”
李峰不緊不慢的說著，那邊楊廠長也沒有反駁，點了點頭，李峰繼續說道。
“後期看他們的改造情況，如果不再這麼放縱自己，也可以調回，當一個駕校教練，小車一般不給他們出廠，還是沒問題的。最後駕校如果有學員學的進度好，也可以讓學員畢業後，當入門教練！”
楊廠長沒有看到報告裡，李峰對這些的描寫，抬起頭看了李峰一下。
“這不還是跟您得商量，他們的工資，咱們也不敢定吶，我只想好分入門，初級，中級，高階。這四個等級，根據教出的學員數量來定級，這樣才有帶學員的積極性，根據級別增加工資。”
“你這是打算新創造一種崗位咯！”
楊廠長一遍說著，臉上也閃過一絲慎重。
“理論上我們是在打破常規，畢竟已經是新國家了，守著老一套師傅帶徒弟的舊傳統，駕駛員的數量，會跟不上汽車增長的數量。”
“目前援建三線的拖拉機廠，汽車廠日益增多，產量持續增加已經是能看得見的趨勢，司機這個缺口只會越來越大，形式逼的我們也不打不打破常規，另闢蹊徑了。”
楊廠長聽著李峰說的，不禁點了點頭，就現在廠裡的駕駛員都少的可憐，所以每次意外，都會影響廠裡的運輸工作。
開源節流，既然沒辦法杜絕意外，那就開源，李峰也算是開創了一個大膽的思路，視野很開闊，能從全國方面看待問題。
“你這報告裡，寫著不建議先上檔委會？”
楊廠長看完了材料，最後有這個備註，覺著這位小同志的這個想法有點兒飄，所以靠在椅子上，看了看兩位坐在沙發那抽菸的兩位，自己也點上一支問道。
“我覺著，可以先從基層入手，小車班，可以在廠門口的公告欄貼告示，表示咱們只是前期摸索階段，看廠職工對這個能不能接受，報名人數有多少，然後再上檔委會討論，楊廠長，您看這麼做？”
沙發前的姜顯達，還有辦公桌那邊的楊廠長，一下眼睛亮了起來。
駕校學車收費，那是擺明的，至於收上來的錢，三人都不想進後勤處，那不是替李懷德打工了，這樣李懷德損失了收益，那邊的人恐怕就會不同意，不透過。
按照李峰的思路，如果底層群眾視先得知了訊息，花錢學車，雖然是要掏腰包，但也是實打實能讓孩子學到東西，多條出路。
當底層工人激情踴躍的時候，那就是大勢所趨，誰敢阻止，那就是螳臂當車。
“還就數你小子腦子活，一晚上就有了思路，我們這些老骨頭跟不上時代了！”
楊廠長鬆了一口氣，笑著點了點李峰，臉色也沒有那麼嚴肅，開啟了抽屜，又掏出一罐華子，扔給了李峰，李峰雙手接住了。
“謝謝楊廠長，小子也是咱們廠的一份子，為廠裡出力不是應該的，廠長，您這身體不是我說，再幹十年絕對沒問題。”
李峰得了好處，趕忙揣進兜裡，姜科長看到華子，眼睛都直勾勾盯著呢。
姜顯達看李峰到手的香菸竟然直接揣兜裡了，勾了勾手指頭，剪刀手夾了夾。
李峰看見後嘴巴一笑，大方的從口袋掏出了大前門給他遞了支過去，姜科長一臉WTF的表情，長大了嘴巴。
“這樣吧，這個事兒，我也能看出你們的用心做事的態度，你們回去先去起草通知，用運輸科小車班的名義，注意，前期也不要太大張旗鼓，名額不用一下釋放太多，慢慢來，懂我意思麼？”
楊廠長站在玻璃窗前，揹著雙手，看著樓下。
姜科長心一涼，剛上來想大幹特幹的想法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夾著大前門的手，直接在菸灰缸裡把剛點著的給滅了。
“不是啊，楊廠長，這不抓緊，沒倆月可就要過年了！”
李峰剛聽完廠長的話，眉頭有些緊鎖，分析了一下後，張口說道。
“楊廠長，您是打算，咱們是先緊著年前培訓出來一批，給人看看效果？”
說完用著探知的眼神盯著窗前的背影。
“欲速則不達，也讓他們放鬆警惕呀。”
說完一屁股坐會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抱著手，尋思了片刻。
姜顯達這才反應回來，瞅了瞅李峰笑的齜牙咧嘴笑，一巴掌拍後腦勺了，這鱉犢子的屬猴的，咋就這麼精明呢。
李峰捂著腦袋，挪了挪位置，離自家科長遠點，他自己反應不過來，壞到我頭上。
“行了，你們回去吧，李峰，小車班的工作你放心大膽幹，有什麼事情讓你們姜科長找我！”
“廠長，這收上來的費用？”
姜顯達看著上面人決策人和下面具體實施的人員都已經商量好，提了個關鍵性問題，畢竟，錢這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先看看具體有多少人報名，如果少的話就先放運輸科，後面多起來，再想辦法！”
楊廠長對這個問題看來也有些謹慎，閉目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李峰抿了抿嘴唇，財務科這塊看來李懷德抓的還是比較緊，不然也不會讓運輸科當小金庫使了，而是會派個會計來收錢了。
姜顯達點了點頭，趕忙站起身準備閃人，既然楊廠長拍板錢進運輸科賬上，那前面李峰說的那些福利，就可以解決了，帶著李峰迴去出公告要緊，一切還得看廠裡工人們的反饋。
“等等，你說的保密規範，打算什麼時候交過來？”
楊廠長看倆人開啟門，看到門上新釘的牌子，忽然想起來這事兒，指了指門上。
李峰姜顯達愣了愣，互相對視一眼，看楊廠長指著門，李峰身子往後一仰，才看到門上新釘的鐵牌子，上面“涉密部門”幾個大字特地用紅油漆寫的正楷。
“哎幼！您看我這腦子，楊廠長，最近事兒有點兒多，這一忙，給忘咯！”
李峰笑的眯起了眼睛，不好意思的拍著大腿，向楊廠長抬了抬手。
“沒事兒，只是提醒你一下，知道你身上事情多，擔子重，年輕人嘛，就是得有這股闖勁兒，行了，抓緊去辦吧！”
說完楊廠長揮了揮手，倆人趕忙出去。
姜顯達倒是有些意外，“涉密部門”這幾個字包含的意思淺顯意賅，重要部門不給偷聽偷看麼，難不成也是這小子折騰起來的，用著疑惑的口氣問道。
“那門上的牌子？”
“機關現在就跟篩子似的，一點點風吹草動，第二天整個廠裡彷彿都知道了，我感覺這樣不好，所以之前來的時候給楊廠長提的建議！”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落地，情況在向好的地方發展，李峰眼含笑意的給自家科長解釋著。
“你這腦子，裡面裝的都是啥玩意，難道，真是我們這一批人，跟不上時代了？”
姜顯達聽著李峰的解釋，禁不住停下了腳步，抬眼看了看生機勃勃的廠裡，不禁暗自思索，老一套的管理方式，是不是真的落後了。
……
運輸安全股。
“你們幾個誰會寫毛筆字？”
看著從婁副科長哪裡摟過來的八開的大白紙，李峰有些為難，鋼筆字自己可以出手，但現在廠裡的通告一般還是毛筆字，字兒大方便人看，這自己可抓瞎了。
“股長，我小時候練過！”看自家股長貌似需要人寫通告，崔建自告奮勇上了。
“寫的咋樣，別跟鬼畫符似的！”李峰抖了抖白紙，抬了抬眼，問道。
“您放心，股長，絕對不耽誤您事兒！”
“行吧，照著這個來謄上去！”
股裡其他人，看李峰跟崔建在忙，互相使了使眼色，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好奇的湊了過來。
“股長，這，這大家都能學車了？”
看崔建抄到一半，都能看出來股長弄的什麼名堂了，張大山憋不住了，在一眾人希冀的目光中，問了出來。
“沒看明白，只針對廠子弟，職工家屬，你們都正兒八經幹部，學車幹啥？”
看著連股裡的大混子江雨婷聽到學車，也都湊了過來，李峰沒好氣的把他們堵了回去。
崔建看到自己謄的公告，也知道貼出去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盤算了一圈兒自己人，問問看自家科裡會不會有折扣。“股長，會不會學費有點兒貴？”
“想什麼呢！就那幾輛車，嫌貴自己找地兒學去，別來我這個啊，你們幾個，到時候也跟著去小車班，給他們培訓！”
聽著李峰的話，幾個人目目相覷，一頭霧水，自己車都不會開，培訓啥。
“新駕駛員科目一，就是得學習安全法規，把安全規範全背下來，到時候你們負責給他們考試，能背下來的再到下一步，上車手把手教！”
看著迷茫的幾位，李峰耐心先教了起來，畢竟也不能全都靠自己一人支起這麼大攤子。
“咱們？”
張大山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還以為培訓完自家科裡後，工作又閒了下來，恢復到以往的冷衙門，沒想到股長這又又又找事兒了。
股裡幾人眼神莫名的互相對視，其中意味很深長。
“怎麼，不想幹，做教練這東西有補貼，嘖嘖，肯定很多年輕小夥子，小姑娘想學車，既然你們不想幹，罷了，咱科里人多，我再找別人！”
李峰收起崔建謄抄好的通知，裝模作樣的就向門口走去。
一聽有額外收入，自己還成了老師，能管上人了，這新鮮勁來了，幾人哪裡還坐的住，崔建趕忙攔到：“哎，別，股長，他們不想幹，我想幹，嘿嘿！”
張大山也趕忙變態，就連江雨婷也有些心動起來，眼巴巴的看著自家股長。
“先說好，你們幾個趕緊把安全規範自己先背好，別到時候上課自己講不出來一二三，被下面人笑話！”
看著魚兒上了鉤，李峰擺擺手，直接往外頭走去。
幾個人看股長走了，忙慌往李峰桌前跑去，之前還有些懶得背，現在也被李峰的大餅給推動的積極性，李峰桌上的管理規範目前就一本，幾人差點打了起來，最後一人一張先揹著。
“姜科長，婁副科長，你們看這樣寫行不行！”
拿著通知，李峰直接沒敲門進了科長辦公室，驚掉了外面的無數人眼眼鏡，這李股長現在看樣子，工作乾的風生水起了。
“來，我來瞅瞅！”
“通知，因運輸科小車班工作開展需要，現有償開始培訓小車駕駛員，培訓期滿後運輸科出具書面檔案推薦學員參與道路交通考試，取得駕照後，擇優選用。”
“一、初中學歷，年齡……”
“二、培訓時間，報名地點……”
“三、培訓費用一路發……”
“注：此項培訓考慮照顧軋鋼廠工人子弟，廠職工家屬優先。小車班僅負責培訓車輛駕駛相關事宜，駕照需憑學員自身能力考取，培訓期間服從教練指揮。名額有限，欲學從速。另，最終解釋權歸運輸科所有。”
姜科長和婁副科長，看的前邊兒，不停的點點頭，啥都考慮到了，只是最後一句啥意思。
“科長，最終解釋權意味著，咱們科說啥是啥，學員得聽咱們科的。”
李峰看著倆土鱉，耐心解釋道。
“那他們不成了冤大頭，咱們耍流氓了？”倆中年有些驚嚇到，事兒還有這樣辦的，太霸道了。
“咱們這是事先宣告，怎麼算耍流氓呢，不想學可以不來！”
李峰眨巴眨巴眼睛，像一隻小白兔般說道，前世，這句話誰沒經歷過。
“趕緊去貼上，等會兒正好下班，李峰，你晚上可能會晚點兒，事情得辦好！”
姜顯達看李峰解釋的還算靠譜，規則制定的對運輸科有利，趕忙催促李峰去報好，怕李峰下班跑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叮囑”。
“啊，這！”
李峰傻眼了，這tm自己還加班咯！
……
“靜一靜，靜一靜，聽我說！”
下了班後，職工們看到廠門口貼的告示，頓時炸開了鍋。
雖然肉疼學費比較高，但有機會能讓自家孩子學車，拿駕照。
都彷彿看到了好工作都招著手，一股腦的全湧到小車班來了。
李峰看著屋內的眾人，腦門都滴汗了，雙手高舉，大聲喊道。
等人群聲音漸漸停歇了下來，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李峰才繼續說道。
“明兒才開始報名工作，明天一早，學車的人到運輸科排隊，學車的人也得來，畢業證拿上，有問題的舉手！”
李峰看著突然伸起來的胳膊，無助的拍了拍臉，這tm現在都這麼有錢的麼。
“你先問？”
沒看法，看著人都眼巴巴看著自己，李峰只好隨便點了一位。
“李股長，咱廠裡職工自己能學麼？”那人看李峰點了自己，高興的問道，周圍人也都看著他提問，又烏泱泱小聲滴咕了起來。
李峰上下打量了一番，皺了皺眉頭，看他年紀也不大，可能是臨時工之類的想換行業。
“別添亂，沒看公告貼的，僅限職工家屬，你都有工作還學個屁，名額就那點兒，你家孩子毛都沒長齊呢吧？”
全場人鬨然大笑，倒是心裡姑且放了心，倒是看周圍人烏泱泱一大片，還是有些擔心。
“李，李股長，我家倆孩子，都初中畢業，都可以來學麼？”
有人看李峰迴答完問題，看也沒繼續點名，只好趁著人群鬨笑，緊張的問道。
“不行，一家最多一個，多了我這小車班不是成了給你家開的了，你哪車間的，家底這麼厚實！”
李峰迴答完，抬眼望去，也沒找著誰問的，只得無頭蒼蠅似的對著眾人喊道。
“嘿，王老三，你家底兒挺厚實，三百多塊都拿的出來！”
李峰沒看見，但提問題的人，被旁邊人認了出來，眾人趕忙圍城一圈，看看哪位家底這麼厚實。
“嘿！沒錢你們都過來幹啥？”
“就是！”
眼看人群沒有消散的跡象，人群越積越多，李峰趕忙把人往辦公室外邊趕去！
“別擠了！明兒都去運輸科樓下，今晚回去好好商量！”
“一百多塊錢不少，你們別為了讓孩子學車，家底給掏空了！”
“李股長，還不是你們運輸科定的學費太貴了，能不能便宜點兒！”
被趕到屋外的人群，看李峰趕人，扎堆起鬨到。
“沒錢，沒錢學什麼車！”
眼看著眾人還要圍上來，李峰趕緊把小車班門鎖了，撒腿跑路，姜科長交代的的話被拋卻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