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大清早，家家戶戶甚至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全部被開大會的銅鑼聲又給召集到了前院。
前兩天的那張破木桌子，又被架在了前院通往中院的穿堂前。
只是，今天換了主角，兩位大爺，也從主演身份，變成了現場觀眾。
“大家瞭解差不多了，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場提出來！”
知青辦的年輕幹部，宣讀了上級檔案後，重新坐會到桌子邊上的長凳上，目光掃視了一眼所有的圍觀群眾，王主任在他坐下後，在桌子的正前方重新站了起來，一臉和藹的看向眾人，柔和的問道。
“這響應MZX的號召，這是知識青年們應該做的，這請問王主任，這得去多久，不會不回來了吧！”
李峰抬眼望去，這舉手問話的這位，老趙家的老大，他這邊有正式工作，這應該是幫他弟弟問的，可能是面對全場的聚集的目光有些緊張，嚥了幾次口水，才帶點結巴的問完。
按照李峰記憶裡，對這個年代的模湖印象。
這玩意，去是容易去，但回來貌似還真不容易回來，很多到了偏遠地方，因為吃喝問題，甚至和原住民就地結婚了。
“嗯，通知上目前是沒有強制的時間規定，MZX的號召是紮根一輩子，但是如果有工作單位能把他的工作問題能解決的話，一兩年內也不是不能回來。”
眼看因為一個青年人的提問，剛才還平靜的院子裡彷彿被扔進了一顆石子，現起了漣漪，王主任與那位年輕人的目光直接對視，隨後把他的疑問，解答了出來。
漣漪泛起的波瀾，因為王主任的這句話，逐漸有擴大的趨勢。
在普通平常人聽來，這話中意思，沒單位接收，沒正式工的工作，那不就得在那地兒，老老實實待一輩子麼。
這擱家裡，好歹還有老的照應著，好歹吃喝不瞅，雖然看著是煩點兒心，但現在農村過的是什麼日子，大傢伙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好端端的把自己的城市戶口，往農村轉麼。
這邊的李峰，手掌在下巴的胡茬上摩擦著，判斷著剛才王主任話中的意思。
看來城市內的就業問題，現在面臨著巨大的考驗了，廠裡的正式工位置是有限的，就算雞賊一點兒的，不顧及工資減少，抓緊把廠裡的位置讓給家裡的老大，那老二還是得去，這年頭，也沒聽誰家只生一個。
“工農階級，親如一家，城市在往前進步，農村也不能落後，需要知識青年勇於去挑戰它，改變它的落後面貌。”
看著王主任往上抬起的胳膊，這是在給全院兒人講述正治思想課吶，但這個院子裡的年輕人，恐怕還真沒幾個吃這套。
“是必須要去麼，我如果考上中專了，或者畢業了有工作單位接手呢？”
清甜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眾人的目光隨之轉移了過去，這位沒舉手就直接提問的到底是誰家的。
嗯，是何雨水。
可能是最近沒吃他哥的了，身材稍微勻稱了一些，臉上原先還能看著皮包骨頭的樣子，現在腮幫子上的肉把原先的顴骨，給掩蓋了下去。
這位姑娘，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角，挺起胸膛和王主任的目光隔空交火，這小妮子，看來是真的不想再去嘗試捱餓的滋味了。
“政策上沒有必須要去的說法，但是，這個院子，去年發生的事情太多，年輕人如果在城市裡適應不了，可以去農村改變一下。”
“按照你說的，考上中專，或者畢業了有正式工作的情況下，那就失去了這次機會！”
看著何雨水沒有絲毫膽怯的與自己對視，王主任先是環顧了一圈四周，警告眾人，自己來你們院的院兒的原因，就是有人不安分，你可以不安分，但是你的兄弟姐妹，上山下鄉的問題考慮過沒有。
“哥，我明年就畢業了，我，我也要去農村麼？”
李家門前，放下了手中的作業，一直明晃晃偷聽的李楠，看著倚靠在門邊上的大哥，眨巴眨巴萌萌的大眼珠子，晃了晃他的胳膊，委屈巴巴的問道。
看著院子裡被王主任嚇到的眾人，李峰又瞥了眼晃胳膊的李楠，腦袋伸進屋內瞅了瞅桌上的作業，裝作沒聽懂的低聲反問道。
“人王主任不是說了，考上中專，你就可以不用去，你剛才沒聽清楚麼？”
“哥~~~！”
眼看老哥跟自己裝傻，李楠不樂意了，嘴巴撅的都能掛上油壺了，拽著老哥的胳膊，使勁搖晃了起來。
“我能考得上高中，我都不問你了，媽，你看他！”
很有自知之明的李楠，說話間已經給自己降了個檔次，這年代中專畢業可是比高中強得多的，又有工作還是幹部編制，自知考不上的她，說成了高中，那可是比中專分數少不少。
眼看老哥沒有撈自己的想法，李楠也不知道高中能不能考上，求助的目光，轉移到母親身上。
“農村不是挺好的，小的時候，你跟你哥屁股後面，隔三岔五的去田埂上放火，玩的可開心了，從你外公外婆家回來的時候，你還哭著喊著不樂意呢！”
這邊坐在門口縫著土布的劉茵，捏著繡花針擦了擦頭髮，看著女兒求助的目光，眼睛像是穿越了時光，回憶起十年前的事情。
“我去了，回不來了呢，你倆都見不著我了！”
聽著老媽把天聊死了，提起了不懂事的小時候，李楠踩著沉重的腳丫子，回到了桌子前，堵氣似的說道。
劉茵放下了手中的針，小心翼翼的插進了線團上，隨後詢問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兒子，眼神中的意思，你真打算不管她。
李峰跟老媽對視了一眼，連續眨了眨眼，示意她別說話，自己的腦袋朝著屋內，小聲的滴咕道。
“我哪有那麼大權力，招人那是人事科的事兒，科裡也是服從廠裡的決定，她現在要是不努力，考不上高中，那就沒辦法咯~~！”
故作疑難的搖了搖頭，屋裡的李楠聽見後，手中握著的筆桿都差點被小虎牙給咬斷了。
沒聽出來是老哥嚇唬自己，看著桌上的作業，第一次感覺，後邊有人在猖狂大笑的追逐自己，要把她給塞進拖拉機鬥裡，送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山中。
“群眾們，青年們，國家需要我們，祖國母親把我們培養大，這正是我們可以回報她的時候，人要有感恩之心！”
外頭的王主任，嚇唬完後，繼續說著感人肺腑的話，企圖勸告這座院子裡的年輕人，要有良心，要有當那一塊磚的覺悟。
“王主任，基本情況，大家瞭解的差不多了，這報名時間？”
看著王主任不依不饒，話中的意思，想把院子裡這些不安分的小傢伙們都送走，這邊李峰從倚著的門上借力站直了身體，伸出手打斷道。
“前邊跟你們院兒裡選出的一大爺，二大爺都交代過了，全年的文明先進，已經沒了，至於今年的，得看後續報名情況了，今年過完年上班後就可以，持續一整年時間！”
王主任倒是沒有被李峰打斷，有一絲不高興，這時間早遲要告訴這些人，看著他們猶猶豫豫的樣子，她也不準備多說什麼，只要後邊不給街道惹麻煩，目的就達到了。
“一整年，這玩意現在還算輕巧的，再過幾年後，那就是全都給我下去，然後再叫網管再續費她個十年！”聽著王主任的話，李峰點了點頭，自己恐怕比她還要了解，這段網上衝浪的時間，還在後頭呢。
“這可怎麼辦幼？”
看著街道辦和幾個辦公室的人員拎著公文包走後，院子裡的人卻並未全都散開，眼巴巴的瞅著劉海中閻埠貴，互相談論的聲音，比剛才放開多了。
“你說怎麼辦，你家裡就一個符合條件，按照他們的意思，老閻家兩個都要去呢！”
“擱這地兒都吃不飽，這要真下去了，我家老二哪裡會種地的活兒，那不得活活餓死、累死！”
老趙家的頂樑柱，此時抱著煙鍋，吧嗒吧嗒的點了起來，旁若無人的抽了起來，從他那緊皺的眉頭，看出，心情很不好。
“咳咳，去年院子發生的事情，導致的咱們院子裡的文明先進的牌子，已經被街道取消了，也不用背後議論了，今年肯定是沒有肉票布票了！”
劉海中先是站了起來，走到了沒撤掉的大桌前，拍了拍桌子，低了抵腦袋，然後把他認為重要的事情，再次重申了一遍，畢竟，這事跟上任沒多久的他，沒多大關係，是前任一大爺的錯。
“哎呀，老劉，現在哪裡還是講這些的時候，那點兒布票肉票能解決啥問題，你家老二，也是在那名單裡的，你咋一點兒不著急呢！”
趙三斗的母親，跟火燒眉毛似的，看著劉海中磕磣半天，講的跟正事沒半毛錢關係，著急忙慌道。
“對吶，您現在是一大爺，院兒裡年輕後輩們可都支援您呢，得想個轍吶，回頭別都送走了，農村現在日子過的可緊巴了！”
聽著下邊人的話，一大爺劉海中，臉上的大肥肉顫了顫，右手可勁的抓自己的頭皮，表現的很煩躁，想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法，解決問題，自家老二，自家老二送走就送走唄，他沒覺著有太大問題。
“安，安靜一下，這不是都在想麼，人王主任也說了，考上了不就不用去了！”
老閻看老劉半天憋不出一個屁，執政經驗完全沒有，連忙從下邊的凳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朝下壓了壓，這個院兒裡的領導班子，街道王主任剛才都承認了，現在可不能因為這給整垮了。
“得，老閻，你家解放沒問題是不，他要是能考上，我家孩子也沒問題！”
聽到閻埠貴的發言，感覺也是在倒江湖，湖弄自己，趙媽翻了翻白眼，雙手抱在胸口，一屁股坐長凳上。
“我家解放就數學不錯，其他課程也一般，我哪能保證他能考得上！”
閻埠貴一臉糾結，看著自家門口垂頭喪氣蹲著的老二，精打細算學的是有模有樣，關鍵家裡也就一個數學老師吶。
“都安靜下來，當務之急，還是得從工作方面想個轍，實在不行，接班唄，趁早交出去，有工作了，街道也管不上，不可能硬把人從廠裡拖下去吧！”
抓耳撓腮的劉海中想了半天，也只有這個轍，心虛的看了眼鬧騰的趙家那邊，然後又把大腦袋埋了下去。
“合著，你七級工，你交不交，你給了劉光天，那就得從實習工從頭幹起來了！”
工資誰人都會算，也都知道劉海中不可能捨得把大幾十塊的工作，變成十多二十塊，還是整天捱揍的老二。
看著悶頭不吭氣的一大爺，徹底熄了火，院子裡眾人再次大聲討論起來，畢竟也沒誰家像他家一樣，跟自家孩子有仇似的。
“誒，軋鋼廠運輸科現在不是可以學車麼，孩子如果有駕照，工作這塊，是不是要好找多了！”
忽然炸出來的聲音，讓全場再次安靜了下來，眾人瞬間像是都反應過來似的，看向了前院兒李家這邊，這事兒，比前邊老劉說的靠譜多了。
“我得去同學家複習去了，哥，中午我不回來吃了！”
可能是今天的訊息來的比較急，何雨水有些坐不住了，哪怕知道了賈海傑家裡後續給自己安排了工作，這時候也想再次去找他證實一下。
“傻柱，你是一點不著急，也不找李峰問問！”
眾人看著何雨水著急忙慌的往外走，也沒想到她還畢業，工作就會有了著落，唆使何雨柱，想找李峰問問學車的事情，一百多塊錢，不是院子裡誰家都能拿出來的。
“關我啥事，雨水學習好著呢，我問什麼吶！”
何雨柱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縮著脖子看熱鬧似的，右腿伸不直似的抖著，倒是剛出門的何雨水停頓了片刻，然後迅速走了。
“嗯，駕照得等上班後才知道，現在還沒到那一步，有駕照也不一定立馬就能找到工作，還有實習期的，學費也不便宜。”
看著眾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這裡，腆著臉，都不說話，看出了眾人想要白女票的樣子，李峰撣了撣剛才肩膀上靠出來的灰塵，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