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終於回來了

紅星機械廠的廠址以前就是個小山包，所以佔地面積很大。廠裡有生產區，生活區。以前還有一大片的果園區，裡面種了許多的梨樹，春天就是滿園的梨花，美的像一幅畫卷。後來因為廠子的擴建，梨樹被砍了不少，現在已經沒有了果園，幾棟廠房拔地而起，僅存的一些梨樹圍繞在四周。

趙小蘭一邊走一邊指著那邊給她介紹：“那裡是三車間，旁邊的就是四車間了。”

如今已經是初夏時節，梨樹的花期早就已經過去了，翠綠的葉片間，已經藏著一些大大小小的果子了。它們調皮的在枝葉之間躲藏，偶爾吹來了一陣風，就探出頭來看看。王萍芳仰頭時正好就捕捉到了那些頑皮的小身影。

她一路環顧著這些熟悉的景物，一邊還不忘去看看頭頂的小果子們。微風還不時地捎來一陣陣，梨樹特有的清香，這一切讓她的心情無比的舒暢，她終於回來了！

走了一會兒，趙小蘭又指著食堂和澡堂告訴她：“五點半以後，澡堂就有熱水了，你可以去那邊洗澡，食堂早中晚都會燒開水的，你帶熱水瓶去打就可以了，都是免費的。”

那裡她太熟悉了，澡堂門口的乒乓球檯那一片，就是孩子們的天堂。那個大水泥臺子，白天是孩子們的球檯，黃昏時，就是婦女們的洗衣臺。週末時更是會圍著一大群洗刷刷的媽媽們，他們就是那一群圍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的小屁孩啦！

這一物兩用的乒乓球檯，一直就是他們又愛又恨的存在。因為被他們給鬧得急眼了的媽媽們，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趕回家，然後全部被關起來寫作業。

經過了食堂就到家屬區了，王善民雖然是一個人住，可是今年因為準備接他們娘倆進城的，所以就申請了一個大一點的房子。王萍芳看趙小蘭帶她去的方向，就清楚了房子的大概結構了。

那一片都是平房，每家都只有一個大房間，但是門前的空地上給每戶搭建了一個廚房，還是很方便的。

她們家沒有集資建房的時候，也是住的這種房子，用水、上廁所都是公共的。這樣的平房沒有樓房方便，鄰居們的關係卻比樓房裡的親密了許多。大家吃飯時都會互相串門，王萍芳倒是挺懷念那種感覺的。

趙小蘭帶著她來到了一棵大槐樹旁，那裡坐著幾個老頭老太太在乘涼聊天，也都是王萍芳熟悉的面孔，這些老人都是看著她長大的。

前世時，她遠嫁了他鄉，這些老人也已經陸陸續續的去世了，現在看到他們，就是恍如隔世的感覺。真的是太久太久不見了，她看著老人們飽經風霜的臉，還有那些白髮，眼睛就有點酸澀了。

他們常年坐在這棵大槐樹下，廠裡的小孩子們頑皮時都受過他們的教訓。可是更多的時候是吃他們手裡的小糖果；在父母加班時，在他們家寫作業；天黑了上廁所時，聽他們故意大聲的說話。這些善良的老人，就是這一片的守護神。

“小蘭啊，你們家來親戚了嗎？好俊的小姑娘哦！”劉奶奶最先看到了她們，就笑眯眯的詢問。

趙小蘭也是滿臉堆笑的：“劉奶奶，這是王善民的閨女，來報到了。”

“善民家的啊，好孩子，你總算是過來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趕緊站了起來，這是劉奶奶的老伴張爺爺：“我給你拿鑰匙去。”他說著話就往家走去。

幾位老人也都站了起來，圍著她一頓噓寒問暖。王萍芳望著眼前的老人們，眼眶已經紅了：“爺爺，奶奶們好！我叫王萍芳。”小時候怕這些老人，因為經常被他們盯著，不敢犯錯誤，現在看著卻是分外的親切。

前世時的自己搬到樓房去以後，就很少過來這邊玩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王善民住的那一間。而且她那時候還在讀書，也只是聽說了王善民犧牲的事情，對於他的女兒有沒有來廠裡，根本就沒有關注過，也是不認識王萍芳的。 想來前世的她也是在這一群老人的關注下，被溫暖過的吧。

“萍芳啊！好名字。來了這裡我們就都是你的親人了。”說話的是葉奶奶，她親切的拉著王萍芳的手，眼眶也是紅的，看來她母親去世的訊息，在廠裡也已經不是秘密了。

“對，以後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有什麼事情就跟我們大家說。”

“晚上上奶奶家吃飯，我給你做好吃的。”

老人們圍著她，張爺爺已經拿著鑰匙在招手了，劉奶奶就拉著她往前走去：“孩子，走，我帶你回家。”

王萍芳被一堆的熱情包圍著，除了感動就還是感動了。雖然是初識，可是這些善良的老人，對她流露出來的都是最真切的關懷。他們都在第一時間，毫無保留的接納了她。

她跟著劉奶奶走到倒數的第二間時，張爺爺已經等在那裡了。他開門時，王萍芳再次感嘆命運的巧遇，這個不就是她小時候住的房子嗎？

她和妹妹跟著爸爸媽媽在這裡住到了十二歲，才搬去了樓房。她忍住內心的激動，跟著老人進了房間，裡面的佈局自然是完全不一樣的了。

這種房子的空間很大，可以隔出兩個房間來，他們家當時就是在中間拉了個大布簾子隔開的。現在王善民還是一個人住，中間沒有隔開，也只有一張床，所以顯得特別的空曠。

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桌子，旁邊的牆邊還立著一個櫃子，幾把單凳子並排擺在櫃子旁邊。這還真的是個簡單的家啊！不過這個年代的家庭都是這個樣子的，樸素簡單就是現在的特色。

張爺爺將鑰匙遞給她：“孩子，這就是你家了，還缺什麼就跟爺爺說。”

劉奶奶也在一旁說：“我們就在你旁邊住，缺什麼就來找我。”

趙小蘭接著話茬補充道：“遠親不如近鄰，以後有事了，你去誰家都可以，大家都會幫忙的。”

王萍芳頻頻的點著頭，她知道這些人都說的實話，他們沒有一點的虛情假意，現在她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他們對她皆無所求 ，全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她感激的看著大家：“我知道了，謝謝大家，有需要了我一定會開口的。”

劉奶奶見她這麼爽快，也很高興：“這姑娘爽利，我喜歡，今天晚上就去我家吃了。小蘭你就回去吧，有我們在，會照顧好她的。”

“有您在，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啊，”趙小蘭笑著說：“劉奶奶，張爺爺，那就辛苦你們了，我回去給孩子做飯去了。”

“快回去吧，一會孩子就要放學了。”劉奶奶笑著趕人。

趙小蘭又對王萍芳說：“萍芳，你明天上午去人事處，我給你辦手續。”

“趙阿姨，今天真的的麻煩您了，我明天去找您！”王萍芳點頭答應到。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啄米的小雞一般，今天一直都在點頭，沒辦法啊，這些人太熱情了。

晚飯她還是在劉奶奶家吃的，老人家不管她怎麼說也沒有讓她動一下手，只是叮囑她在一旁等著。

吃完飯，她就提著熱水瓶去食堂打了熱水。回來後，終於有時間一個人待著了。她首先就去跑去了門後面，那裡果然還有兩排標註線。那是她和妹妹每年畫的身高線。

“姐姐又踮腳了，爸爸你重新畫，重新畫！”妹妹的童言童語好像就在耳邊一樣。每次她都會盯著自己的腳，要提醒爸爸重新量一遍。

每當這時，爸爸都會不厭其煩的摸摸妹妹的小腦袋，然後再重新給她量一遍。看著那兩排高低不一的橫線，她彷彿又看到了妹妹那胖乎乎的小臉上得逞的小得意。

王萍芳又一次讓淚水浸溼了眼眶，我是真的回來了，卻還不能回去找你們！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啊？不知道在前世的二老，接到自己去世的訊息時，會是怎樣的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