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府,

“爺!”

蘇培盛走進書房內,小心看了眼書桌前胤禛臉色,垂頭低聲道:

“李大人沒能見到皇上!”

“啪!”

書桌上一側擺放著的白玉鎮紙,被大力揮到地上,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胤禛周身氣息冰冷,板著臉,五指握拳,越攥越緊,

一轉身,把身後的凳子,踢了個稀碎,

“爺息怒!”

蘇培盛包括屋內奴才瞬間跪了一地,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滾出去!”胤禛冷聲喝道。

蘇培盛立即帶人快速退了出去,並仔細關好房門,靜靜守在門外。

只聽“吱呀”一聲,屋內重新恢復寂靜一片,

胤禛立於書桌前,眸中深沉似海,怒火漫天,

死死盯著牆上“戒急用忍”四個大字。

永壽宮,

知愉節節敗退下,棋盤上黑子已經佔據大半,她看著僅剩的寥寥白子,皺眉思索下一步該下到哪兒,

康熙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喜怒,

“你愈發像你堂姐了。”

瓜爾佳氏一族,子嗣不說多繁茂,但也眾多,知愉的堂姐可不止一個,

但能被康熙記得並提起的堂姐,唯獨太子妃一人,

可自從太子二廢后,

康熙一聽到事關廢太子的話,就勃然大怒,

當初小佟佳氏不過是提了一句廢太子身邊的嬤嬤,就被康熙冷落三月,

小佟佳氏一介貴妃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不用說,

奴才們都紛紛遭殃,

更不用提太子妃了,

滿宮上下都不敢再提起與廢太子相關的人,

生怕康熙一個遷怒,直接斷了自己前程。

如今好端端的,康熙怎麼提起太子妃了?

知愉心頭警鈴大作,手下一鬆,白子就落在了黑子的陷阱中,

“太子妃賢良淑德,是皇上也誇讚過的,況自入宮後就對臣妾關照有加,耳濡目染,臣妾自然學習幾分。”

“太子妃是個好的,可惜,保成太過無狀,被小人挑唆,欺君罔上,毫無父子手足之情。”

聽到康熙這飽含不滿的話,知愉瞬間想要垂下頭,不敢多言,

她不明白,

為何康熙會突然找她來說這些,

她常年無寵,又無子嗣,

難道就因為她是瓜爾佳氏、與廢太子、太子妃有著一層親密的關係,康熙就以為她會是一個好的傾訴物件嗎?

“這些日子,朕總是想起保成、保清他們幾個幼時,還在上書房讀書時的樣子,保成是朕一手帶大,傾注無數心血,是一眾阿哥中最得朕心,最符儲君之風範,”

康熙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對往昔的追憶,

“其之儀表及學問才技,俱有可觀,不曾想……”(注1)

知愉微微抬眸,視線落在康熙泛白的髮絲上,不由一頓,

剛穿過來時,她就被康熙威勢嚇住,

所以面對康熙,她下意識的謹慎小心,再加上擔心和胤禛之事暴露,所以從未認真觀察過康熙,

可仔細一想,如今已經康熙六十一年,距離眼前之人駕崩已剩為數不多的時間,

這位千古一帝也即將迎來最終的結局,

如今也僅僅像是一個年邁的父親,訴說著兒女的不順心。

有時候,英雄遲暮,比紅顏衰老,更加讓人唏噓,

可她能說什麼?

說誰也沒能想到你這個皇父會這麼長壽?

說胤礽做了三十年的太子,究其根本,不是被兄弟拉下來的,而是被你這個皇父的猜忌硬生生逼反的?

這樣的事,在歷史中,每一位長壽的帝王和太子之間都不斷重複上演,

如果漢武帝能穿越時空和康熙見面,她相信二人肯定會很有話說。

但是,如果康熙是希望她來順著他的意思說些什麼安慰,或者懷念的話,那就算錯主意了,

她並不期望康熙的恩寵,也只想明哲保身,安穩的度過康熙六十一年。

想到這,知愉又低下了頭,摩挲了兩下手中的棋子,一言未發。

看著她小心翼翼、不敢多言的模樣,康熙冷哼一聲,也沒了興致,隨手丟下一枚棋子,

讓知愉苦苦維持的局面,瞬間四分五裂,潰不成軍,

“朕還有國事,改日再來看你。”

康熙看也沒看知愉的神色,直接丟下這一句,就邁步走出殿門。

知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屈膝行禮,

“臣妾恭送皇上!”

夜色朦朧中,康熙一行人越走越遠,直至走出永壽宮。

“娘娘,皇上就這麼走了?”冬菊扶起知愉,低聲詫異道。

知愉忍不住瞪她一眼,

冬菊瞬間噓聲,吶吶不敢再言。

知愉收回視線,轉身回了寢殿內,看了眼牆角的自鳴鐘,

吩咐一聲“安置吧!”

和康熙這樣的人相處,實在太累了,

應付的她身心俱疲,現在什麼也不想再想,只想上床睡覺。

一聲令下,冬菊帶領著幾個小宮女快速服侍知愉洗漱更衣,上了床榻。

隨著燭火熄滅,永壽宮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雍親王府書房外,

一暗衛前來稟報,

“爺,宮中傳來訊息,皇上不到子時,就回了乾清宮!”

本以為知道訊息後,主子心情會好上幾分,

誰承想,屋內又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

暗衛不解,扭頭看向蘇培盛,“蘇公公,這?”

蘇培盛面色凝重,對他示意噤聲,

下一刻,胤禛怒氣衝衝的出了書房,冷聲丟下兩字“備馬”,就走出了前院。

見此暗衛低頭小聲問道:“蘇公公,這是好訊息啊,可奴才瞧著爺怎麼聽完這話,愈發不高興了?”

蘇培盛搖了搖頭,

暗道你小子還有得歷練,

爺哪裡是為那位的事不高興,

分明是為自己沒能力護住自己的人,而不高興,

所以不管皇上是否臨幸和妃,爺心裡都會不高興,

他打小就跟著爺,不說是爺肚子裡的蛔蟲,什麼都能一清二楚,

但也瞧得分明,他們爺對那把椅子如今已是志在必得,

可此事一出,簡直明晃晃的告訴爺,

一個男人都護不住想護住的女人,最後還是看皇上的心意,這能不憋屈?

不過,這些話,蘇培盛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隨意敷衍了那暗衛兩句,就跟隨胤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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