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朝暉精神不少了。
他現在人很疲憊，但是又很興奮。
在他喝掉了第三杯雙倍濃度的咖啡後，睡意終於像在原野裡放的一個屁，被風吹得無影無蹤了。
只不過，預想的畫面沒有出現。
天亮了。
太陽偷偷摸摸從東邊的地平線上冒出個頭，賊頭賊腦地偷窺著整個g314地區。
然而，李正的反撲沒有到來。
根據衛星偵察顯示，433旅所有部隊和作戰單位都在原來位置，半寸都沒有挪動。
最奇怪的是，就連對方的通訊也變得沉寂起來，通訊強度急劇下降，這意味著433旅各單位之間或者說下屬合成營連與旅指之間的溝通頻率都在下降。
“邪門了……”
溫朝暉由不得有些煩躁。
他摘下自己的腦子，狠狠撓了好幾下頭，彷彿要將自己的腦子都撓出來泡在冷水裡冷靜一下好好想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完全不合常理。
這433旅的油料車隊都被炸成孫子了，損失了大部分的油料，他們居然不慌？
“旅長，參謀長線上上。”
通訊士官過來報告。
“接過來。”
“是！”
溫朝暉拿起跟前的通訊耳機，戴在了頭上，然後揉了揉那雙血絲比之前已經翻倍的雙眼，力求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他是這次對抗的藍軍主帥，必須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剛強的一面，哪怕是自己手下的參謀長，也不能令連勝覺得自己已經開始表現出脆弱。
“旅長。”
“連勝，有什麼情況？”
“旅長，你的嗓子好像有些嘶啞。”
參謀長連勝忍不住關心了一下溫朝暉。
因為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就跟破鑼一樣。
“熬夜……可能咖啡也喝多了。”
“那玩意上火，少喝點。”
“不要緊，你有什麼情況趕緊彙報。”
溫朝暉看著面前螢幕上連線的連勝，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言歸正傳。
“是你讓我早上七點向你綜合彙報一次前線的具體狀況，您忘了？”連勝在影片中看到了溫朝暉那張疲憊的臉。
“噢……”
溫朝暉趕忙揉了揉臉說：“對，我想起來了。前線怎樣了？433旅那邊夜裡有沒有派遣無人機和偵察部隊過來我們這邊偵察？”
“沒有。”
說起這事，疑惑也爬滿了連勝的臉。
“別說偵察了，就連他們一線的作戰單位一夜也沒挪過窩，都在原來的位置上趴著。”
“這樣啊……”
溫朝暉印證了之前甘麒為自己蒐集到的衛星偵察資訊。
連偵察兵都沒動。
無人機也不派一架過來自己這裡看看。
這是要唱哪一齣？
連勝說：“旅長，我們要不要主動貼上去，跟他們線打一動，調動起他們的兵力來，否則433旅現在佈防很嚴密，就像一隻鐵烏龜，不翻它個身子找不到突破口啊。”
溫朝暉腦子有些亂。
以前在演習對抗指揮中，他從未試過這種凌亂的感覺。
此刻，腦子裡的頭緒和各種資訊攪合在一起，就像一團被小貓玩亂的線團，根本找不出頭緒來。
“先等等……”
到臨了，溫朝暉還是有些猶豫。
猶豫當然有猶豫的理由。
現在雙方都在火炮射程外擺開陣勢。
如果要貼上去，自己要先動，主動往前推進，等同發起進攻。
至於從哪一個方向發起？
無論從哪個方向，溫朝暉發現自己手裡的牌是真不多。
到目前為止，自己損失了絕大部分的攻擊型無人機，也損失掉了大部分的騎兵偵察部隊，還有空中力量，全玩完了。
守株待兔等李正過來攻擊自己，還能佔點防守的便宜。
在軍事作戰中，守方永遠是最有利的。
按照目前的情況，李正應該比自己更心急。
雖然他佔據了g314所有的據點，可他的燃料不足，不說別的，光是提供一個旅的電力供應，每天耗費的燃油就不在少數。
越拖到最後，怕是連坦克裝甲車和直升機的油都用不起了。
咋就那麼坐得住呢？
溫朝暉本想李正在握著比自己更多的籌碼但是油料欠缺的情況下應該會先行出擊，力求在短時間內打垮自己以免陷入油料短缺的困境。
那樣自己可以變攻為守，扭轉一些不利局面。
沒想到。
對方不急！
不光不急，看起來更是一副任你風吹浪打，我自穩坐釣魚臺的模樣。
“連勝，先等等再說。”
溫朝暉還是認為李正不能這麼耗下去，因為對方耗不起。
還有四天呢。
他李正就不怕兩天後自己再發起進攻？
那時候433旅拿水當油？
“我覺得，李正肯定會派人過來主動攻擊的。”
溫朝暉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們要有耐心，足夠的耐心……”
連勝聽他這麼說，也覺得有道理。
畢竟凌晨時分，白鷹旅用無人機力量換取了對方的三分之二油料。
這算是打了一場漂亮仗，把戰場局面稍微扭轉了一些，如果433旅能主動進攻，那就太妙了，勝算會進一步提升。
兩個旅的實力相當。
手裡的家當就那麼多。
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都要斤斤計較。
一個失誤可能就會導致失去一定的籌碼，就像偷襲油料倉庫那步臭棋，直接將運輸直升機和武直全搭進去了，對於下一步機動作戰非常不利。
“好，那我讓前方繼續做好偵察和部署，按兵不動。”
“好，我們需要等。”溫朝暉嘆了口氣：“我們沒多少籌碼了，不能再冒險。”
導演部裡，在場觀摩的所有人員都覺得這場演習到了最沉悶但是又最微妙的時刻。
之所以沉悶。
是因為從昨晚白鷹旅組織無人機叢集轟炸433旅油料車隊後到達g314地區附近就開始按兵不動，在那裡有條不紊的擺開攻擊陣勢。
但卻不進攻。
沒錯。
原本所有人都覺得白鷹旅已經處於劣勢，會被迫主動發起進攻力求突破，又或者換個魚死網破，在戰鬥中尋找戰機。
沒想到，溫朝暉一反往日常態，和以往辛辣勇猛主動的打法完全不同，進入出發陣地後就在433旅的火炮攻擊範圍之外收住了腳步，再也沒前進半分。
一直到天亮，雙方就這麼大眼瞪小眼耗著。
433旅沒有要動的意思。
白鷹旅似乎也是不打算主動。
這種狀態一度令在場幾個來觀摩的某些旅的旅長以為大螢幕壞了，以為畫面卡死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日頭高懸，雙方仍舊沒有一點兒動靜。
喬鵬忍不住對程勇說：“老程，你說這李正和溫朝暉是不是打算就這麼耗到演習結束拉倒了？”
程勇嘿嘿一聲笑道：“李正倒是很想這樣，不打他都贏了。”
“但是他的油料沒了三分之二，他能熬到四天之後？就不怕溫朝暉最後一天才發起進攻？到時候跟以前老萬一樣，直接沒油趴窩，豈不是完犢子？”
喬鵬沒看明白。
“我說啊，估計再熬半天，李正就要打了，再不打，他反倒是錯失良機了，現在打，他兵力上佔優。”
“兵力佔優有什麼用？他主動進攻是吃虧的，攻守難度不一樣。”程勇說。
喬鵬苦笑道：“那現在就是誰都拿誰沒辦法了？就這麼幹耗著？”
程勇盯著大螢幕，看著上面雙方的兵力部署。
突然，他眉頭皺了起來：“對了，老喬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喬鵬問：“什麼事？”
“李正好像處處都算到了溫朝暉的下一步，怎麼就沒算到他會炸自己的油料車隊？”程勇說：“不應該啊……”
喬鵬思忖片刻後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許是個疏忽吧……”
程勇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正以前幹嘛的，他一全軍狙擊槍王，這狙擊槍講究的就是預算和計算，只要算錯一點點就會跑靶，你跟我說他會遺漏？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