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站在監控器前,盯著畫面沒做聲。

在一旁陪同的副連長張建勇的臉色有些僵硬。

他看出來了。

指導員漏靶了。

完犢子!

這意味著……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連長李正。

從李正的臉上,他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不過,按照之前定下的規則,漏靶就是失誤,失誤就意味著淘汰。

“咳咳——”

他忍不住小聲咳嗽兩聲,希望自己的咳嗽聲能讓連長說說話。

他說話了,就能小心套套連長話裡的意思。

果然,李正有反應了,側過臉看了一眼張建勇,問他:“不舒服?”

張建勇點了點頭:“殺人屋裡頭有些木板剛換,估計氣味有些不習慣.”

李正微微一笑。

他看出來了,張建勇這是沒話找話呢!

於是轉過去繼續看監控。

張建勇又說:“今天早上已經淘汰了4個人了……”

話到這裡,停住了。

李正依舊沒說話。

張建勇心想,難道真要連指導員也要淘汰掉?

一想到這,張建勇就感覺不可思議。

自己當兵也有些年頭了,說老兵也是一點沒誇張,但因為訓練的緣故直接將一個指導員給淘汰出一個連隊……

縱然自己原先也是特種部隊裡出來的,他也不相信。

等到孟成軍從殺人屋裡出來,李正也沒說什麼,自己背上裝備拿上槍,徑直去了殺人屋的入口。

入口處的安全員看到李正,有些發愣。

“驗槍.”

李正也不多說,直接在他面前驗槍,然後裝上實彈彈匣,關保險。

安全員這才回過神來,按程式檢查了一下彈藥,然後點點頭:“準備計時.”

說完,舉起了秒錶。

李正在門口持槍待命。

“開始!”

隨著安全員一聲令下,李正迅速推開保險,舉槍進入屋內。

屋外,張建勇和孟成軍盯著顯示器。

只見李正在殺人屋裡不斷遊走,所到之處槍響靶落,途中也遭遇了兩次聲東擊西的靶子,但是都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李正的反應速度太快,幾乎是槍隨心走,指哪打哪,靶子一出,他雙手一轉,槍口立即指向靶子的同時壓下扳機,槍響和轉槍動作看起來感覺幾乎是一致的。

孟成軍和張建勇倆人看得入了迷,看李正突入和射擊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那種行雲流水之間都是嫻熟,舉手投足皆是暴力美學。

子彈所到之處,靶子應聲倒下。

最後一個房間,進入後,角落裡是一個人質靶,被安放在一個沙發後面,呈站立狀態。

匪徒靶突然彈出,貼著人質靶身後,只露半個頭。

一般的隊員在這裡都需要稍稍瞄一下。

李正看起來根本沒有瞄準動作,直接開槍。

呯呯——

兩個小孔出現在匪徒的前額。

之後李正上前,拉開人質靶,槍口始終對準匪徒靶,確認死亡後拖著人質靶離開。

“他用了多少時間?”

孟成軍心中忽然有個疑問。

光隨即轉向了監視器的左上角。

從李正進入到撤出,一共用時3分20秒……

而之前自己用時已經超過了5分鐘……

最要命的是,李正一靶未失,而自己漏靶了。

張建勇本想說點什麼安慰指導員,但張了張嘴,最後啥都沒說出來。

因為實力就擺在這裡。

李正定下的規則,自己也遵守了。

所有的考核專案,李正自己都要上一次。

和所有兵一樣,同樣的難度同樣的路線同樣的武器,考出來的成績完全碾壓。

還能說啥呢?

張建勇自己都覺得沒法開口了。

孟成軍心裡哇涼哇涼的。

他腦子裡一片漿糊。

說實話,自己不想走。

但不走怎行?

規則早就在全連面前宣佈,旅裡的首長也討論過同意了,並且旅長還全力支援。

戰區將一連樹立為改革試點連隊,就是要打造一支真正的t1級別親兒子部隊。

高要求,高水準,高配置。

自己如果真不行,不達標,有臉留下?

可是離開又能去哪?旅裡怎麼安排自己?

也許有一條路,自己是從集團軍裡空降的,當時空降的時候參謀長還說了,將來要想回來可以找他。

當年自己在參謀處工作還是成績斐然的,至少軍裡的首長是認可的。

那麼……

回軍裡去?

也不失為一條退路。

只是才下來了一年多,就這麼灰溜溜回去?

當年走的時候,自己是向參謀處的同僚們誇下海口的,說不當個特戰營營長就不回軍裡見他們了……

這才一年多,難道將當年的豪言壯語全都當個屁給放了?

一想到這裡,孟成軍就感覺兩手冰涼,僵在那裡啥都說不出來了。

這天的一連裡氣氛極其怪異。

大家都跟搞地下工作似的,見面了彼此交換一下眼神,神秘兮兮又啥都不說。

其實不是不想說,是不敢公開議論。

今天一共淘汰六人。

指導員孟成軍位列其中,在名單的榜首。

要說這孟指導員人還是不錯的。

來了一年多,從前是和老連長季志照搭檔的,在連隊建設上是起了積極作用的,營裡對他工作評價也很高,尤其是他跟軍裡的關係特別好,去年底,孟指導員跑軍裡,還給一營多要了兩個立功指標。

這玩意可不能小覷。

每年能立功受獎的人畢竟是少數。

而指標是死的,每年每個營每個連隊就那麼幾個立功的指標,除非有特殊的貢獻——比如見義勇為啊,比如像李正這種去參加比武拿到了名次啊,否則每年旅裡就這些指標可供運作。

訓練大家都一樣,如果沒有比武,那比誰流汗多誰貢獻大?很難比較。

給誰不給誰?

弄不好是要打擊官兵的積極性的。

多兩個指標,營長額頭上的皺紋都能少兩根,給誰不給誰的壓力會獲得大大的緩解。

所以,大家對指導員還是非常有感情的。

也正因如此,大家始終還是不相信連長這麼不講人情,真把指導員給淘汰了……

連部裡,指導員孟成軍從訓練場回來後一直在房間裡收拾東西。

通訊員站在小會議室的門口往裡頭探頭探腦,又不敢過去敲門。

直到李正出現,在他身後喊了聲:“小莫你在門口看什麼?”

通訊員小莫嚇了一跳,轉過身看到是連長後立馬站得筆直,但沒敢大聲說話,手往指導員的房門指指,小聲道:“指導員回來後一直關著房門沒出來……”

李正看了一眼孟成軍的房門,對小莫說:“我知道了,你回連部去,這裡沒你的事.”

等小莫走後,李正才上前去敲了門。

“誰?”

門裡傳來了孟成軍的詢問。

“是我,李正.”

李正表明身份後良久,裡頭才再次傳來了孟成軍的腳步聲。

門開了,孟成軍站在裡頭說:“是連長你啊,不好意思,我在收拾東西.”

李正掃了一眼房間。

只見床上的涼蓆和被子都收起來了。

櫃子也開啟了,裡頭空空如也,書也搬出來了,堆在桌面上,大背囊裡鼓囊囊的,看來裝了不少東西。

孟成軍招呼李正坐,自己轉身繼續收拾。

一邊收拾一邊說:“哎呀……沒想到以這種方式離開一連,真夠丟人的.”

“指導員,這事,我挺抱歉的.”

李正真誠說道。

孟成軍拿起一本書,翻了翻,然後將他裝進袋子裡,嘴裡說道:“抱歉啥?要是你李正沒親自下場參加考核,我是不服的,不過今天你進去考的時候我看了,說句實話,看完了我是服氣的……”

說完,兩人沉默下來。

孟成軍繼續收拾東西,李正坐在那裡,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到臨了,孟成軍東西收拾好了,轉過身拍拍手上的灰塵說:“怎麼?是我要走,情緒低落的應該是我,你怎麼看起來倒悶悶不樂了?”

李正說:“其實你是個好指導員……”

孟成軍說:“但我不是個頂尖的軍人.”

李正問:“有沒有打算離開一連去哪?”

孟成軍說:“我想過了,不回軍裡去,我要留下來,留在一營,營長跟我說了,他歡迎我去營部當參謀,現在其他連隊暫時沒位置,我這個蘿蔔沒了坑,要等新指導員補充了,其他地方有坑了,我才能去填.”

聽說他要留在一營,李正還是有些意外的。

畢竟,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失敗,繼續留在這裡看著傷心地,也是一份難得的勇氣。

“其實我不走是因為我不服!”

孟成軍笑道:“一連始終還是要招人的對吧?那我還是有機會的,這次的事也給我提了個醒,軍事就像種地,不練就得丟荒.”

李正笑著點了點頭。

孟成軍說:“我早晚是要回來的!”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地表最白炮灰

琴立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