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看到齊盛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
他本不想繼續多聊。
畢竟齊盛是個固執的傢伙，自己也說不服對方。
有些事，不能急於求成，以後慢慢軟化對方才行。
不過看齊盛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講，便耐下心來，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坐下。
“連長，你說，我聽著呢。”
齊盛把那隻傷腳重新套上襪子，然後習慣性地又試了試轉動了幾下腳踝，感覺很不錯，這才說道：“7月底，全軍無人機部隊在西部戰區會有一次比武。”
李正微微一愣：“你想拿下第一名？”
齊盛說：“是。特招進來的時候，我本來可以去戰區新成立的情偵部隊，不過我不想去那裡是因為一旦我去了，那麼也許就是一個技術部門裡的技術軍官，輪不到我去帶兵。來這裡不一樣，來這裡我可以當軍事主官。一直以來，我都在讀書，在學校裡，電視上、網上，關於部隊的一切節目我都看，每次看我都熱血沸騰。可想想我自己的條件……”
他摘下眼鏡，一邊擦拭一邊自嘲道：“讓我去戰鬥部隊，恐怕這輩子都別想了。”
李正說：“特戰旅就是戰鬥部隊，你現在就是其中一員，不過我很奇怪，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那麼排斥共同科目訓練？”
“我那不叫排斥。”
齊盛重新戴好眼鏡，正色道：“你覺得我是不讓大家練了嗎？不是吧？”
李正又是一愣。
這還真問住他了。
齊盛的確沒攔著讓大家不練共同科目。
只是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到專業訓練裡而已。
於是苦笑道：“如果你覺得早上起來跑個三公里，投投彈，拉拉單雙槓，跑個400米障礙，就算是……那就是吧……”
齊盛說：“李正，術業有專攻。我不反對共同科目訓練，但我有我的想法，無人機連的專長不是上一線作戰，我們是躲在操控螢幕後的戰士。你想想，我接手無人機連才多久，如果大家的精力都投入到共同科目裡，專業訓練勢必受到影響，一個無人機專業都沒練好的無人機連，那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嗎？”
李正剛想反駁，齊盛打斷他。
然後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什麼可以科學調配，可以相互不影響，可以雙贏，但是，這世上哪有既要又要的事，沒那麼美好，有得必有失。目前我們連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拿下全軍在西部戰區舉辦的無人機專業比武冠軍，拿下了，那將是我們旅成立無人機營不到一年以來首次的最高榮譽！”
見李正還在那裡苦笑。
齊盛知道自己並沒有說服面前這個特種兵。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還是覺得我的做法太極端。好吧，我來問問你，什麼叫不極端？”
他手一指，指向了二連的方向。
“上次軍裡無人機專業集訓，完了事後所有參訓單位都進行了一次集中比武，你看看二連的成績。無人機專業倒數第三，共同科目排名也沒進前三。他們就是拎不清，天天一大早起來就各種拼命練體能練共同科目，早上學人家特戰營跑十公里，晚上學人家搞夜間射擊搞夜間作戰定位之類，結果呢？兩頭不到岸！晚上是幹嘛的？是最好的夜間模擬操控訓練時間，一個無人機連，晚上不練夜間飛行操控，去練打槍？結果呢？”
李正被齊盛一通搶白，弄得還真有點兒語塞。
他沒料到齊盛原來是這種想法。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我不完全贊同。”
“你可以保留意見，但我是連長。”齊盛說：“你得聽我的。”
李正苦笑道：“我總覺得你這種偏向性太強的訓練模式，遲早會被證實是錯誤的。”
齊盛說：“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提高勐虎旅的無人機操作水平，研究出一套適合我們勐虎旅的無人機作戰戰術，我的任務不是來訓練一群戰鬥型特種兵的。”
李正閉口了。
因為知道沒法說服對方。
齊盛見狀，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會在咱們連隊待太久，你的學歷和你的履歷決定了你很快會走，來這裡只是鍛鍊。但李正，你知道嗎？其實我在這裡也待不久。”
“為什麼？”李正有些愕然。
齊盛說：“我是研究無人機通訊與作業系統組成的，你搞明白這是什麼專業嗎？我的研究方向是無人機組群戰術，也就是蜂群戰術，這種戰術在一個小小的無人機連是無法獲得最大發揮的，所以我早晚也要被調走。”
李正笑道：“那你還來這裡？”
齊盛說：“我樂意。我自己要求來的。我就是要當一回連長，過過帶兵的癮。”
李正這回徹底忍不住了，呵呵笑了起來。
齊盛也笑。
笑了一會兒，不笑了，頗有感慨道：“也許這是我第一個，也是我唯一的一個任職的基層連隊了。當時幸虧旅長給我這個機會，所以我向他做了保證，在最短的時間裡幫勐虎旅訓練處一支技術過硬的，從調配、除錯、維修到操控能力，以及運用戰術方面都是戰區第一流的無人機部隊，我齊盛說過的話得算數，因為我從沒失敗過。”
李正忽然對齊盛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一個能夠如此熱忱並且全身心投入去兌現自己諾言的男人是值得敬重的。
他突然也明白了，其實莊旅估計什麼都知道。
之所以沒有出面調整，而是讓齊盛依舊留在這裡任職，估計從心裡也是認同他的一些看法。
把自己放過來，也是想進行一種平衡。
並且還有一點，是考驗自己的協調水平。
如果自己在這裡能和齊盛和平共處，將一連的工作做好，那麼將來算有資格去更重要的位置。
“好吧。”
李正說：“連長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配合好你的動作，當然，對你的訓練方法，我還是持著保留意見。”
“當然可以。”齊盛很大方道：“咱們求同存異，何況，等我調走了，戰術體系估計也建立起來了，骨幹隊伍也培養成熟了，到時候接班的人愛咋訓就咋訓，我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也了了心願，對我個人來說，滿足了。至於未來如何，不是我能繼續操心的。”
李正起身：“好吧，那今晚咱們算是達成共識了？”
“當然，咱們的共識就是求同存異。”齊盛伸出手：“來，我的未來遠房表妹夫，什麼時候正式辦事了，得給我發個請柬，天南地北，只要我沒有重要任務在身，都會趕來喝你的喜酒。”
“一定。”
倆人分了手，李正回自己的房間。
一直貼在自己房間門後頭偷聽動靜的莫三此時也鬆了口氣，搖頭笑了笑，回去繼續睡覺。
從那天起，一連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每天早上起床，依舊是來一趟長跑越野。
不過公里數改了。
原來是三公里。
現在是五公里。
至於沙綁腿那些，完全自願性質，兵們誰愛用就用。
不過愛用的還真不多。
有人將訓練當作自我磨鍊，有人覺得連長說得對，反正是無人機連的人，將來就算打仗，也不用上一線。
哪怕是比武，不也是比的無人機操控嗎？
總不能發射個無人機的力氣和擰動操縱桿的力氣都沒吧？
共同科目？
湊合就行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