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心裡的往事其實是當年一幫子各區特種部隊在草原上的遭遇。
和任何一個在那裡碰壁的老特一樣，孟凡一開始也是跳腳罵孃的。
沒見過這樣打的，沒見過這麼無賴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沒錯，這就是當年的藍軍特種部隊，莊嚴的那一支。
所以大家都說，老莊那是旁門左道，是使邪力，是打橫炮，不是軍人所為。
於是乎，莊嚴和他的上級，那些藍軍的領導者和建立者們，都成了軍中異類。
可是到了最後，大家漸漸發現，和藍軍交手還真有獲益。
這回打輸了，回來就會查詢漏洞，裝備的、戰法的、組織結構的、戰略戰術的，甚至於人的。
用當時紅軍部隊某首長的一句話——明年拿不下藍軍，你們這些團以上幹部不換腦袋我就換人！
新時代了，真的要換腦袋了。
之後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什麼叫磨刀石？
這就是磨刀石。
孟凡知道當年自己和一幫同行的牢騷肯定是傳到了莊嚴的耳朵裡，以為他生氣呢。
於是便道：“老莊，當年那事還記得呀？”
莊嚴說：“啥事？”
他想了想旋即明白了。
於是解釋：“我倒不是吝嗇自己那點存貨，我是擔心你們能不能接受，一個老牌特戰旅用新建特戰旅的教材，我以前也在大隊裡待過，知道咱們老特有一點，那就是驕傲勁，如果真能放下這份驕傲，就沒任何問題。”
頓了頓又道：“老孟，這次的比賽是個好機會，我覺得你應該讓你旅裡的骨幹和幹部來看看，看了，見了，才會服了。”
孟凡眉頭鬆開，他終於明白，莊嚴哪是自己想的那麼小氣，自己不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
“好！”
他看了看錶，回頭對參謀說：“馬上給我通知旅裡，下午兩點前，派突擊隊的骨幹十名，過來這裡看比賽，這是命令！”
老孟這麼做，其實是兩重考慮。
一重是讓自己的兵來看看，別人的狙擊科目為什麼在短時間裡能練得這麼好。
二重目的略帶點私心，那就是給鍾睿施壓。
鍾睿這人也有韌勁，當受壓的時候，也會爆發。
自己連裡的人來了，看著了，他就得拼了。
現在鍾睿還有機會拿第一名，畢竟比賽剛到過半，比分拉得很近，剛才的“人質營救”科目上，雙方時間上有差距，但分數上沒有差距。
正所謂一順百順。
李正今天將手裡的狙擊槍越玩越順手了，到血狼旅老特們來的時候，他和侯軍的積分已經領先第二名的鐘睿小組32分。
“老班長，你那大徒弟好像有些毛躁了。”
就在剛才進行的“越野綜合戰鬥狙擊”科目上，李正和侯軍的組合爆冷了。
按說這個科目絕對是鍾睿的強項。
畢竟陸特最厲害的就是叢林狙擊，這個科目絕大部分都是涉及叢林和野外狙擊，鍾睿本以為妥妥的是自己的傳統拿分專案。
可結果出來的時候傻眼了，因為侯軍和李正的小組在這個科目上居然領先了鍾睿11秒的時間！
兩組人都完成了對預定目標的射擊，也都全部達到了標準，技術得分一致。
不過在時間上李正和侯軍勝出，憑藉這個11秒優勢，多加了11分……
侯軍順著李正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遠處的場邊，已經卸掉了背囊的鐘睿正和自己的搭檔戰友在劇烈爭執著什麼，遠了，倆人都沒聽清，不過從肢體語言上看，鍾睿似乎有些沉不住氣了，似乎有些激動了。
“唉，沒輸過，是這樣的了。”侯軍說：“你還別說，這些年他參加的所有比賽，至少在軍區裡是沒輸過，還是太想贏了。”
李正說：“他這樣會影響情緒的。”
侯軍說：“你可別小瞧他，接下來的幾個科目都是考驗單一精準度和控制力的，這才是他的強項。”
倆人正說著，看到遠處來了幾輛勐士。
侯軍瞧了一眼說：“好像是血狼旅的車。”
李正也在看，有些疑惑地問侯軍：“他們來幹嘛？”
侯軍道：“我說他們來觀摩我們，你信不信？”
李正說：“觀摩我們？我們有啥好觀摩的？”
侯軍一邊檢查手裡的槍，看也不看一邊說：“這些年，軍區裡狙擊手大賽，第一名都是血狼旅，今天我們領先了，何況你發揮超常，可以說是驚豔全場了，能不過來看看？”
說完，朝鐘睿方向看了一眼。
鍾睿也注意到了自己旅裡的車，跑過去和戰友們打招呼。
言語間，只見幾個老特時不時朝自己和李正的方向望來。
“瞧，盯上我們了吧？”
他不屑道：“還是他們旅長了解鍾睿。”
李正問：“啥意思？”
侯軍道：“如果今天咱們連長他們都來，你覺得你會不會有壓力？”
李正說：“當然有，不過壓力不是什麼好事吧？”
侯軍說：“看人唄，對鍾睿來說，不是壞事，他小子抗壓能力是很強的，我說呀，接下來的幾個科目你得小心點。”
李正無所謂道：“我一點壓力都沒有，我倒是希望鍾睿打出最高水準，我要看看自己和他差距在哪。”
侯軍有些驚訝，扭頭看著李正說：“你小子可以呀，別的不說，心態不錯。”
這時，集合哨吹響了。
所有參賽的狙擊手再次集合去了準備區。
教員上來講解了一下接下來的科目，並宣佈規則。
其實規則和科目大家都不陌生，早下發了，在自己部隊裡也練了無數次，現在的區別僅僅在於現場發揮。
接下來的科目叫做“穩定射擊”，顧名思義，就是考驗狙擊手射擊的穩定性。
這種穩定性不是趴在地上隨你自由選擇姿勢，找最舒服最適合自己的方式來開槍，而是給你製造人為上的困難。
目標是6個聯動半身靶1組，距離是150-180米，限時90秒，彈藥數為6發，每名射手3發；姿勢採用的是臥姿有依託。
評分標準也很簡單，6個目標，每擊倒1個目標計10分，滿分60分。
科目開始之後，狙擊小組上到射擊平臺上臥姿準備，此時槍彈分離，槍機向後。
最關鍵的地方是這個所謂的平臺實際上就是特種部隊和陸軍兩棲作戰部隊裡常見的浪板，浪板是用來模擬在水上進行射擊時候的一種輔助工具，長得像鞦韆，比鞦韆大多了去了，一推就會晃動。
狙擊手進入平臺趴下後，裁判員將這個浪板拉到統一的初始位置，聽到開始射擊的訊號後立即將手鬆開。
此時的平臺會開始不斷晃動，射手自行裝彈並開始在規定時間內射擊目標完成任務。
直至聽見結束訊號後，須立即停止射擊，科目在這裡才算結束。
除了浪板會動之外，其實更關鍵的因素在於對目標瞄準和擊發時機的把握。
科目的重點是檢驗兩名射手在晃動條件下把握戰機和快速精準狙擊能力。
因為大家使用的高精狙的瞄準鏡最小倍率為8倍，視場角為4度。
狙擊槍的視場角都不會很大，倍數越大，距離越短，視場角越小。在之前的訓練中，李正和侯軍有過驗證，發現這支高精狙在晃動中，每次觀察到目標的時間約為1秒鐘。
也就是說，在來回的晃動中，每次只有1秒的時間能看到目標，要在1秒時間裡完成瞄準和擊發，遲疑一絲一毫都會錯過目標甚至會打偏。
打偏一發，意味著失去了10分。
子彈和槍支很快被放到浪板上，第一批上場射擊的人裡有侯軍和李正的組合，也有冤家路窄的鐘睿小組。
組別和次序是抽籤決定的，這一回，兩組不光同在一批，更是趴在了一起——李正和侯軍3號浪板，而鍾睿就在隔壁，2號浪板僅僅相隔只有十五米，你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
李正偷偷朝鐘睿方向瞥了一眼，正好鍾睿也在瞥他，倆人再次目光相碰，火花呲呲的。
“冤家啊……”
浪板很窄，大約只有米寬，倆人擠在一起還要展開狙擊槍、裝彈、上膛，相互開槍的時候還會影響到對方，因此，這是一個既考驗個人能力也考驗默契的科目。
“開始射擊！”
裁判員的旗子落下，哨聲同時響起。
李正和侯軍倆人就像心有靈犀的雙胞胎一樣，動作極其一致——裝彈、上膛、據槍、瞄準……
呯——
呯——
呯——
呯——
同時響起的，有四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