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堂外。

李正一瘸一拐地走出飯堂,張建也是一瘸一拐跟在身後。

到了門口,倆人恰好撞見。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發,又一瘸一拐朝著排房的方向走去。

事情發展成這樣,是李正和張建萬萬沒想到的。

跪姿據槍訓練最後李正跪了50分鐘,張建也跪了50分鐘,比老兵們都多了10分鐘。

倆人只要在一起,就像兩頭看到紅布已經拉不住韁繩的公牛一樣,不管不顧都要死磕一場。

更要命的是,侯軍宣佈30分鐘完成後,倆人還不肯起來。

問李正,說是還行。

問張建,說是沒問題。

侯軍是看出來了,這倆小夥就是在較勁。

行!

較勁就較勁。

這種你追我趕互不認輸的狠勁才能練出嗷嗷叫的部隊來。

老兵們都起身了,已經疼得臉都變形的倆人還是沒起來。

侯軍又問倆人行不行?

一個回答沒問題,另一個說頂得住!

行!

那就再繼續。

老兵們看了個稀奇。

都覺得這倆新兵蛋子有點兒意思。

跪姿據槍一般來說只要求30分鐘訓練時間,老兵加碼會去到40分鐘,尖子集訓或者教導大隊那種牲口隊會達到一個小時以上。

不過新兵蛋子能跪超過30分鐘不躺倒的還真不多。

就像魏胖子,受體重影響,跪了30分鐘不到就已經倒地不起直接抽筋了。

這倆新兵居然比自己這些老兵跪得還要久。

老兵唐曉東撓頭說:“這倆新兵瘋了吧,待會兒別把腳指頭給跪折了!”

魏胖子說:“你放心,他倆臥姿據槍趴過四小時,直接趴進醫療室裡去了。”

唐曉東看了看魏胖子,又看看看李正和張建,忍不住問:“他倆有仇是吧?”

魏胖子說:“仇倒是沒什麼仇,不過他倆只要較勁起來,十匹馬都拉不住。”

最後到了50分鐘的時候,還是侯軍喊停了。

因為倆人的臉上的肌肉都開始抽搐,那表情就跟吞了幾斤砒霜暫時又死不去的痛苦樣。

再這麼跪下去,會出事。

侯軍雖然訓練兇勐,可不傻。

搞個跪姿據槍直接跪出倆殘廢來,他這排長當倒頭不說,這輩子估計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50分鐘!停!起來!”

侯軍卡住了秒錶,讓倆人起來。

但倆人都沒動靜。

“還他媽較勁呢!我命令你們起來!”侯軍火了。

倆人還是沒動。

最後,張建憋不住了,嘴唇顫了幾下,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起不來了……”

大傢伙這才明白過來。

不是不想起來,是真起不來了。

魏胖子和吳一等人一擁而上,將倆人架了起來這才算完事。

李正和張建從飯堂裡出來的時候,謝東和指導員彭立欽在二樓的小會議室靠飯堂方向的那扇窗後站著,看著倆個鐵柺李以一種令人捧腹的姿勢回排房。

到臨了,彭立欽說:“我說老謝,你是不是該和侯軍談談,訓練不能往死裡搞,現在都獨生子女多,出點啥事我們怎麼交待?”

彭立欽從前在團裡當幹事,其實已經快到轉業年齡了,之所以下放到四連當指導員,有種說法是他想在轉業之前到基層戰鬥連隊裡掛個實職,將來到了地方上安置的時候別人看檔桉也不至於連一點帶兵經驗都沒有。

好歹一個基層連隊也百多號人,能將百多號人管好的軍官肯定具備一定的管理能力。

有這份經歷,履歷上至少增色不少。

但在機關裡待久的幹部多少有點謹慎怕似的臭毛病,其實也不難理解,在機關裡和首長接觸多,做事講究細,講究慎,久而久之反倒束手束腳。

基層連隊不一樣,這是作戰單位,在這裡不吃機關裡的那套,在這裡講究的是勐,太細了往往會被當做婆媽。

謝東說:“侯軍這人我瞭解,還是有分寸的。再說了,哪個新兵剛開始練這玩意的時候不是一瘸一拐的,很常見。別的不說,就說投彈,你當兵的時候試過投手榴彈投到手拿不住快子的滋味嗎?”

這話就微妙了。

其實謝東和彭立欽在工作上沒啥矛盾,不過打心底就是有些看不上這個上尉指導員。

或許是因為彭立欽下四連多少有點兒鍍金轉業的色彩在裡頭,因此他看不大上這個比自己年齡大幾歲的上尉。

彭立欽是地方直考軍校的那種軍官,他接受的軍事訓練僅限於在院校裡的那幾年,而且也不是步兵指揮或者裝甲指揮專業,妥妥的政工幹部。

說當兵投彈投到快子拿不住那種一般都是步校指揮系或者真正從當兵起家然後再考軍校畢業出來的軍官才會嘗試過。

謝東看不上彭立欽還有另一個原因,這搞政工出身的彭立欽對於步兵專業其實並不在行。

最缺啥就在乎啥。

彭立欽最怕別人說他業務不精。

平時沒事他就喜歡去訓練場上轉悠,看哪個班在搞訓練,他就上去裝作內行地站在一旁卷著手在那裡看,把訓練的兵看得心裡發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動作不規範了。

看完了還咳嗽兩聲,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讓人摸不著他的底細,又覺得高深莫測。

不過,這種事哪有不穿幫的?

來了四連半年多,大傢伙慢慢就明白了,在訓練上指導員就是個銀樣鑞槍頭。

但好歹是指導員,於是有些心思活泛的老兵就會故意說幾句好話,裝作謙虛向彭立欽請教,等彭立欽點評幾句後又不留痕跡地故作恍然大悟和受益匪淺狀,讓指導員很是受用。

四連的老兵油子們都知道兩個主官的軍事水平。

私底下,大家都說對連長要露一手——連長是行家,你露一手,真有水平,連長會高看你一眼。

對指導員要誇一嘴,因為指導員喜歡人家誇他軍事精通。

謝東故意這麼說,其實在裝傻充愣,多少有些提醒彭立欽的意思——您可不是當兵出身,不懂。

“當然試過,當年我們每天都要投彈,每天都要投好幾百次,我的手都投出腱鞘炎來了……”

彭立欽掩飾住自己的尷尬,開始吹牛逼。

謝東見他那樣,已知他心中尷尬到已經快要投河自盡了,也不好繼續追擊,於是話鋒一轉道:“這段時間訓練嚴格點也是好事,畢竟離演習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這回彭立欽倒是贊同了,點頭道:“對,我聽說這次演習拉動我們整個集團軍,動作很大,是改編前的一次摸底,干係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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