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號，你還有一分零五秒時間！再不開槍就等同你放棄！”
負責保障的蛟龍老兵來到張建的身後，向他發出了最後的提醒。
“知道了。”張建舔了舔從額頭上滑落到嘴唇上的汗珠，再次進行瞄準。
透過瞄鏡，他看到了目標。
他覺得倍數太小，於是擰動了手輪，將倍數放大。
靶子非常清晰並且巨大，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倍數過大又導致了晃動劇烈。
針沒兩頭尖。
這就是倍數大小的利弊。
瞄了幾秒，他感覺自己無法控制槍身的抖動。
越是緊張，呼吸越是急促，越是急促，準星晃動就越大，不受控制一樣跟自己作對。
他不得不再次將倍數調小。
這次，晃動變小了。
只是，目標也變小了。
一切彷彿沒改變，準星還是在靶子上來回晃，不規則地晃，時而落在靶心上，時而又偏離了靶子。
他煩躁地將眼睛從瞄鏡前抽離，又擦了把汗，開始調整呼吸。
“40秒！”
站在身後的蛟龍老兵如同一個讀秒器，冷冷地宣佈著時間的流逝。
張建有種想要罵人的衝動。
這時候給自己讀秒，簡直就是往自己身上搬石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他腦海裡閃過放棄的念頭。
3發中了。
隨便放一槍，中不中拉幾巴倒，也好過在這裡受這種煎熬。
1000米，自己是在沒這個水平打中。
之前自己三個孔三發彈都打得處理，只是過去了半天，要求自己在1000米距離上利用限制孔命中目標。
太難了……
“我能上去跟他說句話嗎？”李正還是忍不住了，詢問隊長肖軍：“這應該不算違規對吧？”
肖軍斜眼看了看李正。
他知道倆人的關係。
但說句話並不代表什麼，於是點頭：“去吧，得趕緊點，他沒時間了。”
李正飛快地跑到張建身旁，蹲下低聲道：“1000米和300米本質上沒區別，別再調手輪了，8倍和20倍都一樣，心靜手穩是關鍵，捕捉規律，及時擊發！”
說完，起身走開。
斷斷的一句話，像一顆炸彈投入張建的腦子裡，炸得嗡嗡響。
愣了十來秒，身後又傳來了老兵的讀秒：“25秒！”
張建深吸一口氣，開始據槍瞄準。
李正的話再心頭回蕩——
“心靜手穩，捕捉規律，及時擊發。”
心靜……
這是李正提到的第一個要領。
張建也知道這是關鍵。
要心靜，就是克服自己的煩躁。
已經命中3發了。
已經可以進入第二輪了。
已經比早上的成績要好了。
哪怕進入第二輪，至少有希望，何必給自己壓力？
張建忽然想通了。
想通了，人忽然就平靜許多。
手穩了。
心也靜了。
瞄準，擊發。
這次十分利索。
“10秒！”
在蛟龍老兵冷冷地報出最後的讀數後，槍響了。
呯——
場外觀看的隊員，和在射擊地線上等待口令撤出的隊員，包括在不遠處觀看射擊的肖軍和李正他們，一瞬間都伸長了脖子。
距離太遠，擊中靶子的聲音傳回來已經十分微弱。
魏胖子問強勇：“好像打中了。”
強勇搖頭：“我沒聽見。”
魏胖子又問方成博：“老方你聽見沒有？我好像聽見了。”
方成博也搖頭。
肖軍終於從觀靶鏡面前抬起頭來。
李正從他臉上看不出結果，於是著急問道：“怎樣？命中沒？”
肖軍說：“你自己看。”
李正趕忙來到觀靶鏡前，把眼睛湊上去。
透過高倍數的觀靶鏡，李正看到了張建的靶子。
靶子在微微晃動。
晃動很多時候意味著擊中。
但這裡是海邊，靶子是吊著的，興許是風吹動也說不準。
為了保險起見，李正盯著靶子看了一會兒，終於看到了上面的彈痕。
“中了。”
他從觀靶鏡前抬起頭，回過身來對肖軍笑道：“他過關了。”
肖軍說：“暫時過關，後面還有很多科目呢！”
說完，對保障的老兵揮揮手：“繼續！”
從射擊地線上下來，張建整個人跟水裡撈上來差不多。
強勇上前表示祝賀：“排長，恭喜你過關了，我還得第二輪呢！”
魏胖子說：“我說排長你也是個奇人，近距離的4槍你沒中，偏偏最遠的一槍那麼多人都打不中你卻打中了，你真是飄忽啊！”
張建一屁股坐在沙灘上，他甚至感受不到沙子的滾燙了，長舒一口氣道：“我想我明白了一些事……”
看著他一臉的悟道表情，魏胖子更好奇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對了，李正那傢伙跟你說啥了？說完你就跟打了激素一樣勐男了。”
張建偏過頭去，朝李正的方向看看。
眼中閃過了複雜的眼神，然後瞬間變得釋然起來。
“魏胖子。”
他忽然叫魏胖子做“魏胖子”了。
以前他一向直呼其名，喊他“魏國興”。
叫外號，其實更是一種親近。
“啊？”魏胖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覺得哪不對勁，卻說不出哪不對勁。
張建盯著他看。
魏胖子被看得有些發毛。
於是說：“排長，你別這麼盯著我看，我害怕……”
“別喊我排長了，這裡沒什麼排長不排長的，軍銜都摘了……”
頓了頓又道：“往後叫我張建吧，咱們也算是老戰友了。”
魏胖子小眼睛一下子圓了起來。
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摸張建的額頭，看這貨是不是發燒。
那天的限制狙擊，張建順利過關。
從那個下午之後，張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魏胖子覺察到了。
強勇他們也覺察到了。
張建變得和善了。
說話也不想以前那樣即便下了訓練場還是一副上級命令式口吻。
以前吃飯的時候雖然大家都坐一個桌，但張建多數時候是打了飯坐一旁不吭不哈不說笑，端著個撲克臉默默吃，別人聊幾句他也不搭腔，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
現在不是了，端著飯過來坐得下笑嘻嘻地跟每個人打招呼，別人說話他也摻和幾句，口氣也沒那麼衝了……
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排長張建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只不過，這種變化終究是喜人的，所以大家也就不去究根究底。
這種感覺，挺好不是？
蛟龍的選拔依舊按計劃進行。
正如肖軍說的，暫時過關不意味著能過關。
誰笑到最後，不到最後一天考核完畢名單宣佈都不算塵埃落定。
限制狙擊科目過後的第二天，一個高難度科目又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水下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