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今天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
眼皮子一直跳。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記得上一次跳的時候還是在勐虎旅的時候。
“老何，我聽人說這眼皮子跳是沒好事？”
一班長是個老兵了，三期士官。
在張建問這事之前，他還在琢磨著待會兒怎麼早點兒收操回去吃飯。
快12點了。
本來11點40就要收操。
可張排新官上任三把火。
這火燒了一個月了，還沒熄。
倒不是怕訓練，也不是怕吃苦。
作為海軍陸戰旅偵察營的老兵，一班長何白什麼陣仗沒見過？
可像張建這麼嚴厲的排長，他是第一次見。
尤其是那種挑刺的執著簡直堪稱罕有。
但凡一點點錯誤和疏忽，張排都會毫不客氣地狠批一頓，然後狠狠來一動體能懲罰。
如果再這麼拖下去，估計午飯今天又得讓炊事班留飯了。
這已經是一個月裡的第八次了。
離月底還有十天呢。
何白每次跟炊事班說要留飯，都遭嫌棄了。
連隊裡又不是隻有一排，人家其他排能按時回來，一排老延遲。
就不能回去吃完飯，休息一下再練？
“排長，那得看哪隻眼睛跳了。”何白說。
張建道：“右眼。我聽說右眼跳是災。”
何白說：“咱不是唯物主義者嗎？你信那幹嘛？”
張建想了想，覺得也對。
好歹是個軍官，這麼說實在讓老兵們笑話了。
張建經過幾年的打磨，也確實不像從前在勐虎旅的時候那麼狂了。
來了連隊，他知道自己在偵察營裡肯定待不久。
對於一個將門之後，他有著更宏大的理想。
那個閃爍著金星的夢想。
甚至海軍也不是他的最終停留之地。
張建是個有心人，有自己的規劃。
現在都講究複合型人才，部隊內部也卷。
雖然自己基礎好，可不是那塊料，給你再好的牆你也貼不上去。
跨兵種人才是高階指揮員必備的素質和履歷。
他知道不久後就有個選拔集訓。
那是通往目前海軍當紅炸子雞“蛟龍突擊隊”的大門鑰匙，只要透過，就拿到了鑰匙。
這幾年在軍事學院裡潛心學習，努力磨鍊自己，張建覺得自己相比起在勐虎旅的時候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
透過集訓不在話下。
這一點，他很有信心。
“蛟龍”突擊隊也不是張建的終點。
甚至海軍都不是他的終點。
將來他是要到更高的大區裡去，在那裡才是他施展才華的舞臺。
一想到這裡，張建就有些意氣風發的感覺。
“該死。”
正神遊太虛時，右眼皮子再次不合時宜地跳動起來。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疑心是不是昨晚自己制定訓練計劃在自己的小包房裡熬了夜導致今天這副德行。
正揉著，突然聽到有人喊。
“張排長！連長讓你馬上帶隊回去！有事！”
張建回頭一看，是連部通訊員柯小偉。
“小偉，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好像是說有人要來咱們連學習，安排在你的排裡……哎呀我也不大清楚啦，反正是急事，你趕緊回去。”
柯小偉看起來也是不明不白的，純粹只是執行命令而已。
張建大聲回答：“知道了！”
等柯小偉走了，張建轉過頭來潮長龍灣遠處張望。
魏胖子他們已經距離這裡不遠了。
看看錶。
時間還行。
應該沒超時。
於是回頭對身旁的幾個班長說：“等他們回來馬上集合收拾裝備回連裡去，今天就這麼著吧，收操。”
幾個班長心中暗喜。
這回算是老天幫忙了。
等魏胖子他們回來，一班長何白上前吹哨。
“集合，收操！”
聽說收操，魏胖子和戰友們先是一愣，繼而雀躍不已。
今天雖然超時一點點，但總比平時好多了。
不然中午的休息時間至少一半打水漂。
隊伍迅速集結，佇列比往常標準不少。
喊著號子，唱著軍歌一路往回走。
終於到了連隊的籃球場旁。
一看。
有輛車剛好開過來停在路邊。
“怎麼是陸軍的車牌？”
眼尖的兵發現了新大陸。
眾人不禁多看幾眼。
陸軍的車很少出現在這裡，除非聯合演習期間。
車門開了，從車裡下來兩人。
穿著陸軍常服。
都是軍官。
一個還是學員軍銜，一個是中尉。
“陸軍哦。”
有人忍不住在隊伍裡說了一句。
胖子本來對車牌沒啥興趣，眼角都沒掃一下。
可這倆人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
抬頭一看，魏胖子頓時沒控制住，立馬不顧紀律在佇列裡就驚叫起來——
“李正！”
“老班長！”
連叫兩聲，聲音尖銳帶顫，營房前的樹上兩隻野雀兒都嚇得撲稜稜地飛走了。
這一叫可不要緊，全排裡最震驚的要數排長張建。
本來張建手裡拿著個小本子——那是他記錄每天訓練情況的小結。
每個排每月都要提交訓練總結，這小本本有大妙用。
捧在手裡正翻看著，沒注意前面，魏胖子嚎這一嗓子，張建一時間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本子噗啦一下落了地。
他勐然抬頭，左右四顧。
終於，他看到了那輛車，和車旁的兩個穿著陸軍軍服的人。
那兩個人也似乎很吃驚，朝著他這頭看過來，眼珠子都圓了。
一瞬間，張建感覺整個世界都有點兒虛假的感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張建臉色都變了。
那種神色無法形容。
驚訝、震驚、失神、落魄、茫然……
所有情緒似乎一剎那交織在一起，如同一杯怪味的飲料，一言難盡。
自己一定在做夢。
他告訴自己。
“瞧！這就是我說的陸特那個好兄弟哥們！”
魏胖子早就從震驚中解脫出來，又開始他略帶炫耀的牛逼了：“就是國際狙擊比賽拿第一的那位！還有他旁邊那個中尉，我老班長，也參加過國際狙擊手大賽拿下團體第一的那位！我跟你們說過的是不是？我沒吹牛是吧？強勇，方成博，我剛剛才提到了他們是不是？！這兩位，說是全軍頂尖狙擊手都不誇張啊！”
強勇和方成博他們同樣震驚不住地點頭。
“報告！”
魏胖子喊報告了。
“請求出列！”
何白也大約猜到什麼回事了。
這是軍營遇故人了。
“允許出列！”
魏胖子大喊一聲：“是！”
撒開腳丫子朝李正和侯軍衝了過去。
到了面前，也不敬軍禮了，直接上去張開雙臂一手一個扯住兩人，恨不得將自己和兩人捏在一起。
“李正！老班長！我想死你們了！”
李正雖然驚訝魏胖子在這裡，但他早知道魏胖子是去陸戰旅了。
令他最震驚的不是魏胖子在這裡。
而是張建也在這裡！
當年他在魏胖子入臨別前曾經提過一嘴，說張建據說也在南方某地的陸戰旅裡，你去那裡會不會遇到他啊？
結果一語成讖。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張建是真在這裡，而且和魏胖子在一起。
侯軍不知所以，他甚至不知道魏胖子二次入伍了，伸手狠狠拍著自己曾經的兵，不知道是罵還是惋惜，說魏胖子你二次入伍了？又當兵了？咋不回咱老部隊！？你個屌兵！
說完了，又轉向張建，驚訝道：“張建，你怎麼也在這裡？！”
張建看著自己的老班長，看著李正，心裡早就像苦瓜榨出汁來。
剛才通訊員柯小偉說有人安排過來在他的排裡學習，他本以為是什麼機關幹部或者筆桿子下來蹲點找靈感寫報告之類，萬萬沒想到……
兩個人……
說的就是李正和侯軍？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這……”
他喃喃地自語了一句，有些是去方向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