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啦！集合啦！”
外面哨子聲響起，所有人拿起自己的腰帶急急忙忙奔跑下樓。
“快點快點！集合了！”
“別忙呀！又不是趕著去上墳！”
“這裡是軍校啊！不是咱們大學，我聽說遲到要挨罰的。”
“我們是特招的啊，也這麼嚴格？”劉非凡說：“咱們是搞技術的呢，跟人家搞軍事的不一樣。”
聽著大傢伙一邊下樓梯一邊低聲議論著第一次集合，夾在人流中的李正有種回到新兵連的感覺。
剛入伍的時候，誰都這樣，既新鮮，又有些害怕。
教員錢軍早已經站在樓下的草坪前，一身筆挺的常服外加大蓋帽，腰帶闆闆正正紮在腰間，不算高的身材穿了這身軍裝卻有了一米八幾的架勢。
“都軍訓過吧？都知道怎麼列隊吧？”
錢軍看著亂糟糟的學員們，大聲地詢問道。
“教員，我們都知道，你就下口令吧！”
“大學軍訓我可是標兵！”
“沒問題！”
一群高學歷的特招生一個個自信滿滿。
也難怪。
這些學員在各自的學校都是佼佼者。
肚子裡沒點尿水，還真進不去這個直招幹訓隊。
“好了，聽口令——全部都有了，向右看——齊！”
考慮到這幫學員雖然都經過大學軍訓，但是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有些都六七年七八年前的經歷了，估計早忘精光了。
所以，教員錢軍的預備令拉得很長。
預備令就是一個口令裡頭的前半段，通常前半段是讓人有心理準備，太快了怕佇列裡的兵反應不過來，達不到整齊劃一。
以“向右看齊”這個口令來做例子，經驗豐富的老兵班長在部隊裡頭帶士兵的時候隨便就是一聲“向右看齊”，反正兵都是經過新兵期訓練的，早就練成了條件反射，口令多快都沒問題，能馬上反應過來，動作也大差不差，很整齊。
當帶軍訓的時候又不一樣了。
若按照部隊裡的喊法，中間不帶停頓，學生通常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口令下了，佇列裡的學生還在東張西望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
如此一來，隊伍就會亂糟糟，非常影響美感。
因此，老兵都懂這個道理，遇到老兵的時候，口令下得很快，甚至有時候“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立正”這一套下來都是連著喊的。
遇到學生的時候嘛，口令就是“向右看——齊”中間有個停頓，時間由自己控制，等大家聽清了預令，心中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動作，在最後一個“齊”字出口的時候就能做到整齊劃一，動作刷刷地非常整齊美觀。
只可惜，錢軍很快發現一個問題，別管剛才這幫子院校高材生、特招軍官是如何的自信滿滿牛掰哄哄，到了做動作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扯澹。
拉長的預令讓不少人反倒不知所措，東張西望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還有個“齊”字嗎？
“第二排，第四名，看什麼看？不要東張西望！”
“第三排，第六名！我的口令還沒下完，你轉什麼頭？向右看什麼看？”
“還有你……”
錢軍過去一個個點名，將每個人的佇列動作錯誤指出。
“聽清楚我的口令，向右看齊的‘齊’字沒出口，你們就不要動，挺胸抬頭，目視前方，懂嗎？”
講解一番後，錢軍又回到佇列指揮位置上，重新下口令——
“向右看——齊！”
這次，轉頭還是三三兩兩，前前後後，有人甚至先看看左右，別人轉頭了，他才跟著轉……
錢軍頓時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點湧上心頭噴將出來。
這……
說好的高學歷人才呢？
說好的特招幹部呢？
說好的“都懂”呢？
尤其是剛才那位說自己是軍訓佇列標兵的那位，預令還沒下完，他就已經勐地用力把頭一轉——向右看了。
我艹！
這倒是信心十足了，可他孃的完全是亂來！
將一頭羊扔進獅子群裡，它會逐漸變成獅子。
將一頭獅子扔進羊群裡，這貨不久後會學會吃草……
李正站在第二排，也就是三區隊八班的佇列裡。
他本來是個老兵了，服從這種口令是隨手拈來的事，沒想到被這幫菜鳥這麼一帶，自己都有些亂了。
他服從口令的節奏是對的，不過他右轉的時候，迎面貼上來一張戴著眼鏡的臉，兩隻小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充滿了驚訝。
是劉非凡。
“右，向右……”
李正不得不低聲示意。
“那邊是右……”
“哦。”
劉非凡這才發現自己轉錯了，把頭轉向了正確的位置。
錢軍連續十幾動口令，愣是沒法獲得一次整齊劃一。
附近也在集合的其他區隊的學員紛紛朝這邊投來又驚又詫又想笑的目光。
那些都是正緊的軍校生，有些是部隊保送的，有些是考上軍校的，可以說，整個軍校裡目前除了這個特招的幹訓隊之外，沒有任何一箇中隊或者區隊有特招隊那麼凌亂。
錢軍也是跟自己卯上了，一次不行喊兩次，兩次不行四次，四次不行……
最後他徹底服氣了，一臉絕望地看著面前拎出來任何一個都比自己學歷高的傢伙們。
“從你們身上，我有了個新發現，學歷和佇列優劣之間不是等號。”
隔壁中隊的人列隊齊步走經過，領隊的教員任重衝著錢軍大喊：“老錢，你手下這幫活寶看來可不好調教啊！”
“滾蛋！”錢軍在氣頭上，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任重不怒反笑，哈哈地笑，然後故意大喊：“一二一，一——二——三——四！”
他手下的學員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部隊學員，也心領神會知道教員是故意的。
於是，他們也跟著整齊劃一地大喊——
“一——二——三——四！”
喊聲震天響。
十分有氣勢。
聲音大到站在一旁的那些特招幹訓隊的學員們有好幾個都皺這眉頭捂起了耳朵。
這個小動作，讓錢軍氣得差點原地爆炸。
“你們現在是軍人了！這點聲音你們就要捂耳朵？將來實彈訓練怎麼辦？”
他已經徹底沒了脾氣，對李正招招手。
“李正，你出列。”
“是！”
李正跑步出列，到了錢軍面前，敬禮。
錢軍回禮後道：“隊伍交給你，你帶隊去小禮堂那邊，院長要進行簡短的講話，大約二十分鐘，然後帶回搞衛生！”
“是！”
李正沒有絲毫的猶豫。
對於部隊生活，他太習慣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敬完禮，向右後跨了一步，立正，然後大喊：“聽口令，向右看——齊！”
隨著李正的口令，整個區隊這次的動作似乎比之前每一次都整齊。
一旁的錢軍忍不住“咦”了一聲。
“向前——看！向右轉，齊步——走！”
口令抑揚頓挫，恰到好處。
本來亂成一團的隊伍，雖然還是有些小凌亂，但至少走出了基本的隊形來……
錢軍又是“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