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的生活並沒有李正想的那麼美好。
在部隊的時候，李正不止一次想過自己回到學校後的情形。
甚至在心理上都做了一些自我建設。
畢竟離開學校兩年多，回去後繼續學業，同班同學都全換了，不少東西改變後就已經無法重來。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部隊獲得的一切榮譽反而讓在他回到學校之後幾乎無法融入新的校園生活。
“李正同學，你能為大家說說，這一等功是怎麼立的嗎？你居然有兩次一等功還有一次二等功，都說說看。”
接風宴席間，有個學生處的女領導好奇地開始打聽李正的事蹟。
“好！就請李正同學說說！”
宣傳科那位絲瓜臉還沒等李正回答就已經開始鼓掌了。
這其實就是一種小把戲。
伸手不打笑臉人，掌我都鼓起來了，你還能不說？
“我的檔桉裡不是寫得很清楚嗎？”李正好奇地問那位女領導：“領到你應該看過了吧？”
女領導豪爽地笑道：“看過，一次是去參加國際狙擊手比賽……對了，那次比賽，我在新聞上也看到過，可沒想到居然是李正你啊，昨天我還去查了查那些舊新聞，對照一下發現其中一個還真是你，我居然當時沒認出來！哈哈哈哈！”
李正心想，以前咱們就不認識，你怎麼會認識我？
但他很禮貌沒拆穿這事，謙虛道：“你說得對，是運氣好去參加比賽，拿了名次，所以才立的功，都是運氣。”
官最大的地中海院領導臉上頓時嚴肅起來，手一擺說道：“李正，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我是知道分量的，和平年代要獲得一等功，那是要拿命去拼的。”
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好奇：“我最最驚歎是你不止拿了一次，還拿了兩次，你說一次是國際比賽拿的，但另一次我就不明白了……”
李正心裡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次。
是自己去203基地裡集訓，然後和5號教官他們出任務的那次。
只不過後來那次任務被寫成協助某軍工科研機構在研製和除錯新裝備的公差，無非是一種掩人耳目的寫法而已。
“另一次也很簡單，也是機緣巧合參加一次軍工裝備部門的新裝備研製和除錯，當時那款新裝備要試裝部隊，臨時發現有些問題，然後剛好和我學的專業對口，我就被派去協助他們工作，最後在試裝日期到達之前完成了任務。”
“噢！是這樣……”地中海領導彷彿恍然大悟似的點著頭，嘴裡喃喃道：“不容易，不容易……”
絲瓜臉攝影師說：“看來這立功受獎不光要看實力，也要看機緣呀！”
“那是……”地中海領導點點頭，贊同絲瓜臉這種說法，然後好奇心又上來了：“你剛才說你剛好學的專業和新裝備的研製對口……可你是我們學院的學生，你學的是法學，這跟軍事裝備研製有什麼瓜葛呢？”
李正笑道：“是我在部隊裡的專業。”
“噢！”地中海領導雖然年紀不小了，可看來對軍事的興趣濃厚，又問：“你在部隊裡學的什麼專業？”
李正澹澹地回答：“狙擊手。”
絲瓜臉攝影師頓時激動起來：“啊！沒想到是狙擊手專業啊！就是電影裡的那種千米之外一槍取人性命的專業，這可是電影題材裡百拍不厭的題材呢！”
李正只能笑笑不說話。
一個專業的狙擊手和絲瓜臉這種完全靠電影和網上自媒體獲得知識來源的人是實在沒法進行有效且愉快的溝通，用人話來講就是兩個字——太累！
“那研製的裝備是狙擊手用的？”絲瓜臉饒有興致地追問。
李正心想，今天不滿足一下他們的好奇心，怕是以後都會有人追問自己。
反正這事本來就是幌子，就是假的，跟真實沾不上邊，不如胡扯一番，唬住他們，讓他們以後也別再煩自己。
“對，是一款狙擊手專用的狙擊系統，嚴格講就是一套狙擊手執行任務時候從槍械到個人單兵裝備、計算、資料鏈、控制、通訊等等一體化的系統，智慧化方向，明白嗎？”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徹什麼，可週圍的院領導們倒是聽得津津有味，絲瓜臉更是兩眼放光，一臉期待。
李正見狀，乾脆繼續扯，從什麼人工智慧，戰場資料鏈扯到專業的狙擊系統和平臺，從瞄鏡到彈道電子計算器，從綜合效能觀察鏡和電子測風儀之類說到多種類目標探測系統等等。
反正是三分真七分假，十斤酒裡摻八斤工業酒精，怎麼忽悠怎麼來，直接把周圍幾個好奇心爆棚的中年幹部全部忽悠瘸了。
直到最後，李正說了十分鐘才停下，看看左右，結果發現其他人全在看著自己，跟被點了穴一樣。
“你們……”
李正這才小心翼翼地詢問：“都聽懂我說什麼了嗎？”
絲瓜臉第一個反應過來，從腦子的漿湖潭裡爬出來，換上笑臉不懂裝懂道：“聽明白了！”
然後又鼓掌，嘴裡說：“精彩！太精彩了！長見識了！這一等功該拿！”
其他人見他說懂，要是自己說不懂，那就代表自己太沒見識太沒學問了，於是也跟著鼓掌，跟著說“聽懂了”。
李正看著周圍這一切，如同墜入魔幻小說的場景中一樣。
剛才自己巴拉的那些東西，說句實誠話，他自己都不懂，幾乎全是胡說八道，現在一群門外漢居然都說“聽懂了”？
好魔幻。
頓時，李正對這種場面的厭惡感更深，有種想要立即逃離的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李正拿著自己的揹包往宿舍走，一路上有些失魂落魄，因為臨分手前，那個地中海院領導跟他說，鑑於李正目前的特殊性，院裡決定樹立他為學生模範，特地在院裡舉辦三期主題為“揚青春敢拼搏鑄輝煌”的主題演講會，而演講的重頭嘉賓就是李正，請他回去之後琢磨下，做一份演講稿，到時候宣傳部門的人會跟他練習，為他的稿子潤色……
這事讓李正非常不開心。
他向院領導解釋，自己學業丟荒兩年多了，這次回來恐怕要馬上投入學習中，否則怕是影響成績。
地中海領導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什麼都沒說走了。
絲瓜臉是最後走的，走之前到李正面前對他說：“李正同學，學習固然重要，但是演講也重要，你是英雄，英雄怎能不承擔起這份傳播正能量的責任呢？至於你的學科成績，你放心，一定會給你最大的自由度讓你複習，到時候羅老師那邊會對您進行特別的關照，一定能幫助你重新適應校園生活，跟上學習的進度！”
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李正啞口無言。
等回去了，到了宿舍門口，遠遠卻看到羅老師坐在宿舍前面的大樹下花壇邊上。
看到李正，他嘴角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笑來。
“大英雄，沒吃飽吧？我說過要請你吃午飯，管飽管夠，走吧，和你到西門那邊的牛魔王那裡吃個牛雜煲，我看你有心事，介意跟老師說嗎？”
聽到老師說自己有心事，又願意傾聽，李正心裡一股子暖流湧上來，差點沒掉眼淚。
以前啊，參加地獄周都沒覺得這麼難受，現在剛回來這一兩天，比參加地獄周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