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水師新軍和火器坊

見到陶公公,蘇澤也露出笑意,兩人就這樣並肩的走進了市舶司。

一進了市舶司,陶公公就開始大倒苦水。

“蘇相公,您可終於回來了!今年倭寇入犯,琉球使團的商船就來了一次,朝廷已經三番五次的下令要求解送銀子上京師,再這麼下去,我這個市舶司的鎮守太監可就要當到頭了!”

蘇澤當然知道沒這麼誇張,如今市舶司鎮守太監可是個燙屁股的位置,也就只有陶公公還能勉力維持了。

進了正堂,蘇澤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聽說陶公公造了一批戰船?”

陶公公嘆氣說道:“為了打通琉球貿易,我用市舶司剩下的銀子和鑄幣司的新錢,造了二十艘千料的戰船,可是沒能驅使動啊!”

那一艘試航的船被倭寇搶走的事情,被陶公公隱瞞了下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蘇澤說道:“正常,這海戰和陸戰不同,倉促是很難成軍的。”

“操縱船帆,駕駛船舵,這都是技術活兒,就連海上作戰和陸地上作戰不同。”

陶公公皺著臉,如今他也知道訓練海上軍隊的難處,可是時間不等人了。

內廷已經催了幾次了,如果市舶司積壓的絲綢再不賣掉,陶公公恐怕就要丟了宮裡的聖眷了。

蘇澤說道:“我長寧衛的林百戶倒是個擅長海戰的人,不過長寧衛滿打滿算,能夠上船的水手也只能湊夠五艘,想要更多的護航船,只靠長寧衛是不行的。”

陶公公看到蘇澤沒有直接講不行,就知道事情還有希望,他一向信任蘇澤,連忙問道:

“蘇相公有什麼辦法?”

蘇澤說道:“這永樂年間,大明水師能夠遠征大洋,諸國朝貢,別說是小小的倭寇,就連倭國也滅得。”

“可如今承平已久,各地衛所已經疏於訓練,不少海戰之法都失傳,很多海衛甚至連能駕駛大船的水手都湊不齊。”

陶公公連連點頭,蘇澤說的沒錯,這就是如今福建各衛所的情況。

戚繼光入福建之後,之所以一直都被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福建的沿海衛所戰鬥太弱,讓倭寇來去如風,光靠一支精銳陸軍,很難取得決定性的戰果,反而被沿海倭寇不斷的調動,將領和士兵都很疲敝。

福州港原本是沿海重鎮,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時候,一部分艦隊就是從這裡起航的。

當年鄭和下西洋的艦船,也有一部分是在這裡建造的。

這也是陶公公能從諸衛的船塢中,找到千料大船的製造手冊。

可是光有船,沒有能夠駕駛船的船長和水手,沒有能夠在海上作戰的水師士兵,還是沒辦法打通和琉球的航線。

蘇澤說道:“衛所斷代,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傳統的父子相繼,家族傳承的弊端。”

“這海上作戰之法,其實國初的時候各沿海衛所都是很擅長的,到了永樂年間也有不少善於指揮海戰的大將。”

“可是隨著國朝承平日久,很多海上作戰之法都在父子相傳中斷檔,能在水上作戰的衛所兵越來越少,能操帆駕船的也都當做家族傳承的秘傳,倒是沿海很多衛所計程車族都沒有下過海。”

陶公公連點點頭,他為了能讓這二十艘戰船動起來,也確實去過了很多沿海衛所,確實和蘇澤說的這樣。

蘇澤說道:“海上作戰和陸上作戰不同。陸地士卒入伍,只需要兵精糧足,幾個月就能成軍,再打上幾場勝仗,就可以稱之為精銳了。”

“但是海軍不同,海上作戰需要先讓士兵學習作戰操典,還要配合在船上實訓,非幾個月就能成的。”

陶公公這下子徹底苦了臉,若是按照蘇澤的辦法,等到一年的時間將水師訓練出來,自己恐怕已經因為辦事不利被髮配到南京守陵了。

不,去南京守陵都算是美差了,大機率去鳳陽守祖陵。

蘇澤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也有一個速成的法子。”

陶公公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希望,他立刻問道:“什麼法子?”

蘇澤說道:“自從海貿斷絕之後,漳州、福州、泉州這些港口,多了不少無業的水手。”

陶公公眼睛一亮,他當然知道這些水手是哪裡來的,這些都是那些長期從事走私貿易的海商家族培養的水手。

陶公公本來也想要招募這些人,可是一方面這些人都是海上的老油子了,自己沒有懂得軍事的人管理,這些老油子甚至會拐了船投倭。

蘇澤說道:“但是這些水手只能用來駕船,不能用來作戰。”

陶公公連連點頭,他問道:“那作戰計程車卒要從哪裡招募呢?”

蘇澤直接說道:“這最好計程車兵,就在公公手底下啊。”

“雜家手底下?”

陶公公疑惑的指著自己。

蘇澤點頭說道:“敢問公公,如今整個福建,負責鑄幣的工坊,有匠人多少?”

陶公公還在福建鑄錢,他脫口而出道:“如今整個福建有十家鑄幣廠,鑄幣匠人兩千人。”

蘇澤又問道:“那被福建礦司管理的大鑒爐和礦山,有礦工多少人?”

陶公公想了想說道:“大概也有七八千多人。”

福建產高質量的閩鐵,有大鑒爐三座,每一座鐵廠都有工匠千人。

除此之外福建還有各種礦坑,也有大量官辦的工坊的礦戶在這些地方工作。

陶公公總攬整個福建鑄幣,在之前也是調研過一些地方的,他也有擁有對這些官辦工坊礦坑的管理權。

蘇澤問起這些,陶公公這才反應過來,他問道:“蘇相公說的是招募這些工匠和礦工?”

蘇澤點點頭。

陶公公來回踱步說道:“要說兵員,這些礦工和工匠確實不錯。”

戚家軍就是戚繼光從浙江招募的礦工,這些礦工經常械鬥,在浙江練兵的戚繼光就注意到這些礦工身體強壯,而且很有組織性,械鬥的時候能夠同進同退,戰鬥力超過普通的農民。

陶公公說道:“可是這些工匠上船真的行嗎?”

陶公公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海上作戰和陸地上截然不同,普通人出海之後能不能在船上站穩都是個問題,更不要說是拿著武器作戰了。

蘇澤自信的說道:“若是現在練習刀術、箭術,怕是再練上一年都趕不上倭寇。要迅速成軍,需要另闢蹊徑。”

“這個另闢蹊徑,就是鳥銃!”

陶公公自然也是知道鳥銃的。

用福建各衛所和戚家軍那邊的話說:“朝廷發的鳥銃是狗都不用!”

朝廷的鳥銃經常會火繩熄滅,無法引燃藥火,這些算是小問題,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炸膛、鉛彈卡殼,這些大問題也不斷,不少士卒都不敢用朝廷發的鳥銃瞄準射擊,就是害怕被炸膛的鳥銃炸瞎。

陶公公說道:“朝廷下發的鳥銃,士卒都不願意用,而且威力也不如佛郎機的鳥銃。”

蘇澤說道:“朝廷發的鳥銃確實不行,但是我福建的鐵本身質量就好,也不缺鐵匠,各衛所的藥火坊也能產藥火,為什麼不自己造鳥銃呢?”

陶公公眼睛更亮了:“蘇相公還會造鳥銃?”

蘇澤自信滿滿的說道:“區區鳥銃,有何難的,佛郎機人能造,我們大明就造不好嗎?陶公公也知道為什麼兵部的工坊造不好鳥銃的原因吧?”

陶公公連連點頭,他就是宮裡負責織造印染的太監出身的,自然知道這些官辦作坊的情況。

大明匠戶的制度雖然不像軍戶制度那樣嚴格了,但是京畿附近的工匠還是要去京師服役的。

官辦工坊中的匠人,一部分是世代在這座工坊工作的匠戶,被稱之為坐匠。

一部分則是附近匠戶輪流去服役的,被稱之為行匠。

國朝至今,無論是坐匠還是行匠,都不願意在官辦工坊服役,往往會想盡辦法逃脫服役。

而這些工坊的管理者,也都是衝著撈錢去的,根本不會抓生產質量。

如果是宮裡的產業還好,就算是撈錢了也要確保質量。

若是兵部這種製造武器的工坊,那就連臉都不要了,不僅僅交付的武器質量很差,數量上也有很大的水分。

如今朝廷下令仿製鳥銃,還能有這麼多質量差的鳥銃發下來。

等到了明末官辦工坊幾乎喪失了製造能力,大炮這種高階一點的武器根本沒辦法制造,只能由徐光啟向澳門的葡萄牙人購買,或者從沿海地區打撈荷蘭人的沉船。

蘇澤說道:“公公,只要在福州城外設火器工坊,再從礦工和鑄幣工匠中募兵一千,兩個月之內,就能疏通琉球航線,恢復琉球朝貢貿易!”

“好!”陶公公為了保住現在的位置,咬牙拿出全部的家底,支援蘇澤訓練這支水師。

次日,福建抗倭新軍成立,蘇澤擔任總團練使,以市舶司這二十艘新打造的福船作為班底,訓練新的水師抗倭。

對於這支團練,福建上下都表示了大力支援。

福建局勢混亂,各地團練層出不窮,很多縣都靠著當地鄉紳辦的團練自保。

蘇澤是福建解元,又有在江南辦團練的經歷,陶公公將艦船委託給他辦團練,在福建上下看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甚至整個福建官場都給了蘇澤不少支援。

在福州港口邊上,福州官員還要撥出土地,讓蘇澤建造“水師新軍講武堂”。

不過蘇澤並不願意在陸上建造講武堂,而是選擇在福建港外找了一座名為川石島的小島,將水師講武堂設在了島上。

用蘇澤的說法是,講武堂設在海島上,可以讓學員更專心學習,同時島嶼也更靠近大海,可以進行一些海上模擬訓練。

其實蘇澤將講武堂設在島上,是為了更好的控制這些學員,也避免官府對講武堂的滲透和干擾。

福建官府自然是不疑有他,還大力支援了蘇澤在島上建造學堂和宿舍。

陶公公的辦事效率也很高,不到半個月時間,就招募到了300名海商水手,再加上一千礦工和鑄幣工匠,全部都被送到了川石島水師講武堂中。

又由福州市舶司出面,在福州府城外設立藥火坊,又設立一座水力衝錘兵工坊,專門打造鳥銃。

蘇澤又向胡公公要來了小尤公公,讓他負責解決鳥銃槍管和藥火的問題。

蘇澤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安頓好了川石島上的學員衣食住行問題,他又調來了長寧衛的幾個基層軍官擔任教官,先在川石島進行紀律和列陣訓練。

等到忙完了新軍講武堂的事情,蘇澤才有空來到了福州城外的鳥銃兵工坊。

對於打造武器,小尤公公很有天分,這半個月的時間,他已經搞清楚朝廷鳥銃炸膛的原因了。

“蘇先生,朝廷鳥銃炸膛,一時朝廷下發的藥火配比不均勻,士兵操作不規範,經常會過量填裝藥火,導致炸膛。”

蘇澤點點頭,他訓練過鳥銃手,也知道如今大明衛所軍官的水平,他們自己連鳥銃作戰都沒搞清楚,更不要說是手下計程車兵了。

還有的將官認為藥火越多威力越大,自作主張要求手下裝填更多的藥火,導致炸膛頻發。

小尤公公又說道:“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朝廷用的鐵質量層次不齊,按照蘇先生的說法,這些鐵含有的雜質比較多,鍛打次數不足,在藥火爆炸的時候承力不足,導致發生炸膛。”

“那解決辦法呢?”

小尤公公拿出一根槍管說道:

“這是用我們福建閩鐵打造的槍管,蘇先生您看是不是和佛郎機槍管沒什麼差別?”

蘇澤接過之後,這支槍管十分的平整,確實和購買的佛郎機鳥銃沒什麼區別了。

小尤公公說道:“只需要反覆捶打,就能得到合格的槍管,其實朝廷也不是沒這個工藝,但是兵部的兵工坊管理不善,鍛打次數遠遠不足,質量才如此的低劣。”

蘇澤嘆息一聲,他也知道此時東西方的技術差距並沒有拉開,甚至大明有些技術還是先進的。

但是低下的管理水平和農奴式的官辦工坊,才是制約武器良品率的重要問題。

蘇澤拍了拍小尤公公的肩膀說道:“召集工匠們,我要和他們說一說月俸,這一批鳥銃打造好了還有賞錢。”

“小尤公公你也定個章程出來,所有鳥銃上都要刻上經手工匠的名字,良品率低的要追責,必須要做到賞罰分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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