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心靈上的貧困
項誠先和李三德兩人有了揣測，難免就用一種稍微奧妙的眼神打量著紀元海。
心裡面揣測他背景應該不簡單，也嘀咕以後到底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他。
“元海同志，你這一次帶回來多少投資？”
項誠先開口問道。
紀元海回答：“我帶回來那位花老闆的三百萬投資，可以用於咱們縣的農業發展……”
話還沒說完，項誠先大喜過望：“好，好啊！這下咱們的老百姓就能緩過氣來，過上兩年好日子了！”
紀元海微微挑眉：“項書記，農業發展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沒這麼快就見到成效吧？”
“而你如果把這三百萬投入到民生改善之中去，效果則是立竿見影！我們望灘縣常住人口大約在二十萬，存在吃飯問題的貧困人口就在十五萬左右，這三百萬的資金用在這上面，立刻我們整個縣城就能有兩年甚至三年的安心日子可以過！”
“元海同志，你拉來三百萬的資金，就是咱們望灘縣的有功之臣.”
項誠先一臉誠懇地開口說道，“這裡也沒有外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李縣長，再一個就是你，我就跟你說一些掏心窩子的話.”
紀元海一臉“吃驚”：“這怎麼可以？望灘縣農業如此困難，如果再不發展——”
輕咳一聲，他繼續說道：“元海，我問你，望灘縣這邊的情況伱既然深入調研過，這一片絕大多數鹽鹼地，並且鹽鹼土地變得越來越多的情況下，到底有沒有可能繼續把農業發展起來？單純靠著農業來打一個翻身仗？”
如果是這樣的話，紀元海很有可能要面臨一個極為嚴峻的挑戰。
“我從望灘縣這裡，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越走越知道，在這裡種地，那就是跟老天爺搶飯吃。
咱們望灘縣每年都試圖開墾耕地，都試圖遏制土地鹽鹼化.”
但是，這可是三百萬，而且是財政預算之外，完全可以解去民生疾苦，解決望灘縣未來兩三年生計問題的一筆資金，項誠先必須要去嘗試著爭取一下。
說到這裡，項誠先也是痛心疾首的樣子。
“元海同志，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項誠先見他這麼說，卻是咧嘴笑了笑：“元海同志，你年紀輕輕，有些問題不要看的太死板！”
紀元海目光平靜，已經確定他的想法，但還是說道：“項書記，我不太明白你具體指的是什麼，你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
紀元海心裡面一沉，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料。
“可這個有辦法嗎？一點辦法沒有，開墾的耕地，一年年的不能用，土地鹽鹼化誰能控制？望灘縣這裡地下水都是苦澀的，這樣的水怎麼能養出好土來？這樣的水土怎麼能種出好莊稼來？”
如果有可能的話，項誠先不願意去得罪他。
在幾十年後，扶貧的思維早已經改變的情況下，大家基本都放棄了直接發放給予的方式，那時候大家都已經明白，要讓一些人擺脫貧困，首先要擺脫的是心靈上的貧困。
但是，是曾經懟過農業辦副主任的紀元海，項誠先也只好故作不知，放下這些細節。
“不是很難，我認為是根本不可能，人爭不過這個天.”
項誠先如此斷然說道，說完之後又對紀元海、李三德笑一笑，“這些話，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
“如果開啟這個門走出去，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
但是，關上這個門，我是這麼說.”
紀元海聽著，點了點頭：“要說直接發展起來，還發展傳統的農業，那的確是非常難.”
“正因為困難，所以才發展不起來！”項誠先認真解釋道，“我們在本地工作了這麼多年時間，每一年都是督促，都是試圖改善，有什麼效果嗎？我們一年年的投入精力和時間，已經證明這方面根本是改善不了的.”
甚至於有些人心靈上形成了一種奇特的依賴、獨有邏輯——如果我去辛苦賺錢，明年就不會給我發錢發東西，索性我就吃光喝光，等著下年再發錢發東西。
他審視著紀元海，也在心中想著。
李三德也默然點頭：“的確很難.”
有些貧困地區，發放了錢財，迅速吃光喝光，等待來年再發。
甚至給他們優良的家畜、優良種子讓他們改變命運，也會出現扶貧幹部前腳走，後腳家畜下鍋，種子煮飯的情況。
“元海同志你帶來的三百萬，就算是再投進去，最終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打水漂.”
再度清了清自己略有些乾澀的嗓子，項誠先開口道：“元海同志，我認為望灘縣的農業發展並非是燃眉之急，望灘縣十五萬貧困人口的生計問題，才是我們當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如果換成是其他副縣長，敢於跟項誠先這麼說話，項誠先是一定會勃然大怒的——你這是在我面前裝蒜，逼我表態啊？你誰啊你，敢這麼幹？
“也就是說，你帶來的三百萬資金，應該規劃一個更緊急，更具體的用法，而不是投入到看不見回報的農業之中去.”
紀元海說沒聽清楚，項誠先不相信，因為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已經明白這是一個聰明機敏，能做事且能做成事情的年輕人，如今還要加上一個靠山莫測，大有來歷。
紀元海說他應該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其實就是要讓他明確說出來，要這筆錢以及這筆錢的用途。
這是幾十年後扶貧需要攻克、已經極為注意的現實，那就是避免有人依靠貧困而理所當然的“專門吃救濟糧”，不求上進改變命運；而現在的項誠先表達出來的意思，怎麼看，都好像是是準備要把這筆錢劃為“救濟糧”。
項誠先見到紀元海面上表情並無異樣，心說這小子才幾歲，倒是真能沉得住氣。
項誠先抽出一根菸來，看看紀元海，又把煙放了回去。
項誠先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後一臉期待地看著紀元海，似乎等他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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