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鋌而走險

張氏近來只覺諸事不順,啥歹的醜的都一起來,便是要借幾個錢,也是無門,沒有誰肯借她,便是春兒那個綿軟的小蹄子都不肯借她。

一個個都是慣會作表面活的。

張氏呸了一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恨恨地罵。

走至家門,張氏便見有個人在門前探頭探腦的,不禁皺眉。

“喂,你是誰,鬼鬼祟祟的作……”張氏走過去出言罵,在看清那人的樣子時,臉上神色一變。

她腳步變得飛快,有些氣急敗壞的扯著那人走到屋前對面的小巷子裡,惱怒地道:“貴子,你來這做什麼?”

那叫貴子的男人彈了彈袖子上的皺褶,挑起眉回道:“來做啥,自然是找王二嫂你啊!”

這人也不是誰,而是賭局裡的小二,也就是那天拉了張氏進賭局的男人——貴子。

“你找我做啥,還找到我家裡來了。”張氏聽了更惱,要是讓家裡人知道這貴子,那可了不得了。

“做啥?”貴子哈的一笑,慢條斯理的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紙,展開一揚:“王二嫂該不會是忘了這個吧?”

張氏看了,伸手欲搶,貴子哎了一聲,飛快的收回手,重新疊起,輕蔑的別了她一眼。

“這都快五天了,王二嫂平素天天從咱們賭局裡過,這幾天是影兒都瞧不著,不來這找你,去哪找?哦,去王記洋行找麼?”貴子似笑非笑的。

“你敢!”張氏眼一瞪,可看到他挑高眉有恃無恐的樣子,便軟了聲:“你到底想怎樣?”

“王二嫂這話我不愛聽,啥我想怎樣,我是問王二嫂想怎樣,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二嫂該不會是想做賴子吧?”貴子呵呵地笑。

“賴子?什麼賴子,我還會跑了你三十兩不成?”張氏咬牙。

“王二嫂家中有這麼大的洋行,又有那好侄女,自然是不怕你跑了的。可你看,這都幾天了,二嫂還沒來還債,我這不是怕你貴人事忙,來提醒提醒你嗎?”貴子笑得無賴又諂媚。

“你知道就好,那還不快走?”張氏小心地看了看巷口,生怕家人瞧見了。

“走走走,走之前,我想問二嫂你,這銀子啥時候還呀?”貴子揚了揚手中的紙,道:“見你是熟客,我也不妨再提醒你一句,這都要五天了,這利息可要升了,連本帶利,四十兩!”

“什麼?”張氏的聲音兀地拔高,眼睛瞪得老大,道:“你是瘋了吧?才幾天,就十兩利息,你咋不去搶?我不還!”

貴子臉一沉,道:“王二嫂,高利貸的行情你難道還不知道,九出十三歸,這道上誰不知道,已經算你少的了。你不還,那行,我找王二哥去!”說完,抬腳就走。

找王二,那還了得?

張氏想也不想的就拉著他,走到他前面,急聲道:“我也不是不還,可你這也太離譜了。”

“王二哥肯定會還的。”貴子壓根不看她,好整以暇的說。

“你!”張氏恨得差點沒撲上去把他給撕了,可情勢不比別人強,她也只能低頭,道:“四十兩就四十兩,你再寬我兩天,我定還你。”

“王二嫂,一天可比一天多喲。”

“就兩天,我肯定還!”張氏跺腳,道:“但有一點,不准你再來我家,也不準去我家鋪子!”

真要讓家人知道她賭錢還借了高利貸,還不把她給融了!

“行,我信王二嫂你不會食言,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我等著你啊!”貴子笑得一臉曖昧。

張氏鬆了一口氣,心道總算把這瘟神送走了!

兩人轉過身,也不知是眼花還是怎的,張氏眼角瞧見巷口似乎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

從三十兩到四十兩,這也是迫在眉睫了,張氏再次把主意打到家裡的那批糧食上。

王家的窯窖,她知道在哪個位置,剛成親那會,王二就帶她去那窯窖看過,那時兩人還在窯窖親熱了一會。

想到過去,張氏的臉上發熱,連忙拍了拍臉,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要賣糧,首先就得要運糧,這可不能在大白天來,可她以什麼藉口不回家?

張氏左思右想,有了!

她咬牙走進了鍾記糧店,鍾記,出了名的黑,可她不能找口碑好的,因為那樣,她賣糧的事就要敗露了。

在鍾記談了一盞茶的功夫,張氏便拐去了孃家,先是看了娘一眼,然後拉著侄兒良子嘀咕了幾句。

鍾記給她的價格沒外面的高,是一兩二錢一石,但答應絕對保密,她也只能認了。

當初分家,大房二房各分了七畝地,因為二房還和公婆一道住,這田的糧食也還收在一起,十三畝的良田,四成的租子,今年也叫豐收,所以收上來的糧食也有近三十石。

張氏暗自算了一個數,她好說好歹從王二那拿了十五兩銀子,再賣個二十石的糧食,也該夠了。

張氏倒是想全賣了,可她做賊心虛,膽大,也不能包天了,總要剩餘些。

安排妥當,張氏用過午飯就去跟王婆子說,自己要回孃家住上一天,要照料一下娘。

說這話的時候,恰好王元兒給王婆子送來月餅,聽了這話就問:“二嬸,親家姆婆病得好嚴重麼?”

張氏眼神有些閃躲,道:“是病得起不來了,所以這才回去瞧瞧。”

“可請好的大夫了,聽春兒說,你要借三十兩銀子給親家姆看大夫?啥病啊要這多銀子。”

她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兒,張氏不禁惱怒,道:“我孃家你也不是不知道啥情況,當初投資商船沒了五百兩,我大哥也沒了,日子難過得很,現在我娘病了,沒銀子治有啥出奇的?”

話說出,她又把他們不借錢的氣一併撒了:“那是我親孃,生我養我,我難道還能看著她死了不成?我可不像有些人,冷血無情,兩個救命錢也不願意借。”

王元兒聽了,還沒有什麼反應,王婆子的臉倒先沉了下來,道:“你這是怪起我來了?”

張氏這話可不就是把她也罵在一起了麼?

聽出王婆子的語氣不好聽,張氏心微慌,訕笑:“我哪敢,二郎這不也給了我十來兩銀子麼?我知道沒孃的意思,他也不敢給。”

好歹擦了王婆子的鞋!

王婆子冷哼一聲:“你孃家的兄弟都是沒用的,自家娘病得快死,都湊不出個銀子來,還得靠嫁出去的女兒,丟人不!”

張氏一臉尷尬地笑。

“去吧去吧,別杵在這丟人,我嫌煩!”王婆子不耐煩地揮手。

“那娘,明天我就回了。”張氏像得了赦免似的,急腳就走了。

王元兒看著她的背影一臉所思。

王婆子仍在數落張家的男人沒用,見她發呆的樣子,不由擺了擺手。

“阿奶,二叔真給了二嬸銀子了?”王元兒問。

“是給了,她哭哭啼啼的,都說到孝義上去了,你二叔能不給麼?”王婆子黑著臉道:“你二嬸就是向著孃家人,將來我要是病成這樣,只怕她拿了席子就捲了我上山了,還給我治麼,呸!”

王元兒忙笑道:“阿奶定然長壽安康,無病無災。”

王婆子聽了心下熨帖,遂點頭:“但願如此。”

王元兒陪著說笑了幾句,心中對二嬸仍有懷疑,這回到家,就招來才叔,讓他跟著二嬸,看她是不是真去了孃家。

才叔一直跟到了張家坳,看著張氏進了孃家,一直等了兩個時辰,眼見天快黑了這才回來報王元兒。

“難道真是拿銀子給張老太治病了?”王元兒聽了才叔的稟報,自言自語地道。

他們都不知道,在天大黑萬物歸寂的時候,張氏穿了一身暗,帶著孃家侄子又回到了鎮子上。

已是初秋,入夜就更涼爽幾分,可張氏卻滿額是汗,那是慌的。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做過偷入自家的事兒,這頭一回,也是慌得不行,哆哆嗦嗦帶著良子摸到窯窖,掏出從王二那偷來的鑰匙,抖著手去開鎖。

汪汪汪!

不遠處,傳來狗吠叫,在寂夜中顯得特別清晰,張氏嚇得手一抖,鑰匙掉落在地。

“大姑,我說你是不是傻,還拿鑰匙,這不明擺著告訴王家,這是自家人乾的嗎?”良子舉著火把嗤笑道。

張氏一聽,是喔,完整無缺的鎖頭,不就敗露了嗎?

“那咋辦?”她傻傻的問。

良子翻了個白眼,在地上看了看,將火把塞到她手上,搬了一塊大石頭,直接把鎖給砸了。

張氏目瞪口呆。

良子進了窯窖,道:“大姑,還不進來搬,難道真要我全搬啊?”

“哦哦。”張氏吞了吞口水,跟了進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也是沒法子了才這麼鋌而走險的,了不起她以後不再去賭局就是,就當這糧食被偷了。

來來回回搬了二十石,張氏就說夠了,良子卻道:“大姑,你這賊子當的也太慫了吧,有人偷東西偷一半的麼?裝啥呢,全賣了!”

“這怎麼行?”張氏嚇了一跳,抓住他的手。

“那你等著查到你頭上。”良子好整以暇。

張氏唇一抿,手漸漸的鬆了,一不做二不休,沒道理留下把柄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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