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侍妾鬱氏

景盛四年的冬,大雪下了幾場,沸沸揚揚的,將世界都鋪上了一層白。

而在這個冬日,王二的那個外室鬱氏抬進王家門的時候已經是進了年關十二月了。

沒有八人大轎,沒有大紅嫁衣,侍妾只能穿粉色的衣裙,坐著一頂小轎就靜悄悄的進了門。

聽說敬茶的時候張氏還刁難了一下,讓她跪著聽訓導,若不是王二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估計張氏都不願意讓鬱氏起來。

秋雲和老宅的梅枝玩得極好,幾塊點心,梅枝就一股腦的把敬茶的過程給秋雲說了。

秋雲回來學給王元兒聽:“說是二太太就跟脖子歪了似的,只斜著眼看鬱姨娘呢,像這樣。”她學著張氏的樣子。

王元兒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大肚子,笑著道:“你倒是學得靈活靈現的。”

秋雲嘻嘻地笑。

“奶奶,老宅的鬱姨娘帶著正少爺來給奶奶磕頭請安。”冬梅走了進來報。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王元兒挑眉,這鬱氏昨兒才進門,今天就來給她請安,倒是個知機的。

不過是納一個小妾,王二礙著面子,並沒有大張旗鼓,而王元兒這出嫁的姑奶奶,又是五品的誥命,更不可能前去觀禮,不然那可真真是抬舉了鬱氏,也丟了自己的身份了。

她也想到這鬱氏會過來請安,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她自己來的?”

“是二老爺陪著一道過來的,二老爺說要找大人說話。”冬梅回話。

王元兒心下冷笑,只怕說話是假,給那鬱氏做體面才是真吧!

王元兒有些膩味,張氏她是不待見,可並不代表她就待見一個小妾,而二叔這樣抬舉這小妾,置他的嫡妻於何地?

妻即是妻,妾即是妾,王二自己不端正態度,他的後院絕對會不寧。

王元兒想到憨厚又乖巧的福多,便對秋棠吩咐了幾句。

二叔太得意了,以至於忘了形,總要讓人提醒兩句。

王元兒慢條斯理的喝了一盞茶,這才讓人把鬱氏請進來。

鬱氏聽到王元兒傳,心裡是鬆了一口氣,抱著兒子滿哥兒隨著通傳丫頭來到王元兒的小待客廳。

有丫鬟掀了簾子,高聲通傳,鬱氏這才走了進去,熱浪迎面撲來,讓她長吁一口氣。

“妾身鬱氏見過大姑奶奶,大姑奶奶萬福吉祥。”鬱氏雙手交疊輕貼在腰身,屈膝行禮,並不敢正視。

“鬱姨娘不必多禮,起吧。”王元兒淡淡地笑著抬手,仔細打量這鬱氏。

柳葉眉,瓜子口臉,面板白皙,身姿纖細,倒是個美人兒,一派弱質芊芊的氣質,難怪會讓二叔神魂顛倒。

鬱氏抬頭。

但見那正前方,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少婦坐在鋪了軟墊的太師椅上,她穿著居家的石榴團花褙子,祥雲大團牡丹的襦裙,髮絲輕輕鬆鬆的挽了個纂兒,只插了一支八寶玲瓏翡翠步搖簪子,雙耳戴著花生米大小的紅珊瑚耳墜子,端的是喜慶。

並不華麗的裝扮,可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貴氣,就直逼人眼球。

聽說這大姑奶奶嫁給大家貴族,婦憑夫貴封了個五品誥命,而她的胞妹更是在宮裡做皇妃娘娘,這所穿所戴,自然不是那寒門小戶能比的。

“妾聽老爺說大姑奶奶的身子也重了,妾也沒什麼能拿出手的,閒時做了兩身小兒衣裳,大姑奶奶若不嫌棄,就賞著頑罷。”鬱氏溫柔地一笑,又從跟在身後的小丫鬟手裡拿了一個小布包,上前奉了。

秋棠上前接過,看向王元兒,見她點頭,便開啟了。

一件用料上剩的小衣裳,繡著百福祥雲,針腳細密,可見是用了心的。

而另一件,更是繡上了一隻小麒麟,十分的繁複,那麒麟的眼睛還挺靈現的。

這是按著男孩兒的性別來做的衣裳,說沒用心,還真說不過去。

“這女紅做得可真出息,鬱姨娘你有心了。”王元兒笑著誇了一句。

鬱氏顯得很高興,略帶羞澀地道:“比不得姑奶奶和身邊幾個姐姐的手藝,還看得上眼那是這衣裳的福分了。”

王元兒笑了笑,把手上的衣裳都交給秋棠收起,才看向她身後一個丫鬟,正抱著一個孩子。

“那是滿哥兒麼?”

王二給這個兒子起名叫王福滿。

鬱氏連忙抱了兒子上前,想要跪下,嘴裡道:“滿哥兒給長姐磕頭請安,願長姐福壽安康。”

“抱著孩子就別跪了。”王元兒說道:“上前把哥兒讓我瞧瞧?”

鬱氏應了一聲,抱著兒子走到她跟前,王元兒扶了太師椅的扶手,探頭看過去。

小傢伙才兩個月,小小的,面板挺白,小嘴抿著,看著樣子像鬱氏多點。

王元兒看過來的之前,他還睡著,她這一看,他就睜開了眼。

“哎喲,滿哥兒睜眼,這是給長姐打招呼呢。”鬱氏見了就笑道。

確實是個會說話的。

王元兒道:“我身子重,就不抱他了。”又側頭看了看秋棠。

秋棠便將王元兒備下的見面禮拿了出來,王元兒接過遞給鬱氏,道:“孩子長得挺精神的。我這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滿哥壓驚,健健康康的成長。”

那是一隻金鑲銀的長命鎖,鎖是赤金,不算特貴重,卻也不失禮,倒是符合身份。

“滿哥兒多謝長姐。”鬱氏心中歡喜,忙的又屈膝福了一禮。

她就是怕這大姑奶奶看不上滿哥兒,畢竟出身在庶,如今看著雖然淡淡的,但也沒厭惡。

王元兒又說了幾句話,面上露出疲色,端了茶。

鬱氏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此便提出告辭,王元兒也沒有留,讓人送了她出去。

“倒也還知道分寸。”她一走,王元兒便對秋棠道。

“到底是舉人之女,讀過幾年書,眼勁兒該是有的。”秋棠笑道。

王元兒嗯了一聲,道:“可惜沒守得住,做了小妾。”

堂堂的舉人之女,嫁給誰做正頭娘子不好,又生就那樣的顏色,偏偏就給人當了妾。

“這都是人各有命。”秋棠淡笑。

王元兒想到了王清兒,還不是這樣,雖然是皇妃,可也只是個妾。

她臉色有片刻不虞,看著窗外那屋頂上的皚皚白雪出神。

好半晌,她才收回了視線,道:“快到臘八了,讓潘立洪家的拿了選單子來,今年的臘八粥多熬些,給各家送一份。”

“哎。”

……

卻說鬱氏抱著兒子回了王家,就看到張氏站在廊下,黑著一張臉看她。

張氏目光落在了滿哥兒的襁褓上,那裡放著一個長命鎖,臉色更是變得難看,心道這王元兒是不是瘋了,竟然給這賤種這麼貴重的見面禮,是存心讓她不自在嗎?

“見著了大姑奶奶了?”張氏明知故問。

鬱氏溫溫柔柔的笑,福了福禮:“見著了。”

“大姑奶奶年紀輕,她抬舉你們母子是你們的福分,你可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別異想天開的作出一些丟臉的事來,不然縱然有老爺護著你,我也是容不得你的。”張氏看到她那張臉,就覺得心肝痛。

“太太教導的是。”鬱氏還是不溫不怒的。

張氏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的,十分的光火。

“我看你的女紅不錯,正好,你嫡親的姑奶奶的閨女要做五歲生辰,你給她繡一副百花齊放的繡屛做賀禮吧。”張氏又道。

鬱氏一愣,秀眉輕輕的擰了一下。

“怎麼,不願意?”張氏瞧了個正著,心道小賤人,進了門,我還拿捏不住你?

鬱氏很快就笑著搖頭:“太太說的哪裡話?我只是想問,表小姐是哪個日子過生辰罷了,我只怕趕不上。”

“她在二月過生辰,你有的是時間。我和你說,這可是老爺的頭一個外孫女,她母親又是老爺的第一個孩子,打小就寵的很,愛屋及烏,這外孫女也是沒人能及的,更不是那阿貓阿狗能比的。你可要用了心的去繡,討了姑奶奶的歡喜,少不得賞你。”張氏像是給自己添底氣似的,不住拿了孩子說事,又說到賞字,好似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是,妾身記住了。”鬱氏低眉順眼的,心裡卻滿是不以為然,誰不知道那外孫女是怎麼來的,張氏一口一句阿貓阿貓,不就提醒自己的孩子是庶出,她那個外孫女又好到哪去?

張氏看她那半點不受影響的樣子,心裡更是膩味,哼了一聲,摔門進去。

“姨娘。”

鬱氏的貼身丫鬟心怡皺著眉上前,臉色忿忿不平。

“收起你那副臉色。”鬱氏低聲呵斥,道:“我們去給老太太和老太爺請安。”

張氏不過是隻沒牙的老虎,她還怕了她不成?只是她到底是嫡妻,自己一個剛進門的侍妾卻不好和她對上。

等他們母子在這王家站穩了腳跟,張氏,不足為患。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得了王家人的喜歡,做低伏小,才是她該做的,繡繡屛又有什麼的?她從前做繡品還做得少了麼?

如此想著,鬱氏嘴角微微勾起,抱著兒子來到了正房,脆聲道:“滿哥兒來給老祖宗請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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