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陸家的女兒,託我祖宗的福,佔了個書香門第的家世。

不知皇上是不是很相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崽兒能打洞這句話。

我爹才高八斗,我哥哥們才高八斗,所以他覺得我也才高八斗。

在我十歲那年,他讓我入宮給嫡公主做陪讀。

聽我爹說,嫡公主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所以,我覺得那應該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

我以為憑著我家的優良傳統與刻在骨子裡面的文人氣息,我可以在公主跟前一展才華,讓她臣服於我。

入學第一天,老師來到前,她主動湊過來找我聊天。

滿屋子也就我和她還有她的宮女三個人,不找我,她也找不到別人。

“小姐幾歲了?”她笑眯眯的樣子天真無邪。

我一邊感嘆她暴殄天物長得這麼好看卻是個混子,一邊為了賣弄自己有文化故意回答:“幼學。”

“哦~”她拖著長長的調子點頭,身子一探,將我禁錮在了桌椅之間,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你讀書多嗎?”

我自信回答:“那當然。”

“真好,那我們來聊聊吧。”

那一天,她拉著我從三皇五帝的功績聊到了她爺爺的後宮野史,又從大皇子有腳氣聊到了我娘最近用的胭脂在哪買的。

天花亂墜一通吹,我熱淚盈眶的拉住她的手引為此生知己。

畢竟,吹牛都這般流暢的人,我一直以為只有我一個。

此後,我入宮如回家,會每日興高采烈的進來,黯然神傷的回去。

日子久了,我也發現做公主一點也不好。

規矩多的讓人害怕,稍有不慎,就會有一大群人指責。

所以她很努力的唸書,比我哥哥還要用功,她什麼書都會去看,我們一塊玩鬧時,她也會拿著書翻一翻。

她的努力似乎也獲得了認可,我爹開始稱讚她,甚至讓哥哥們以她為榜樣。

但饒是這樣好,她的日子依舊艱難,認真習武的她,身子弱的不可思議,今日肚子疼,明日渾身無力,我曾問過母親這是什麼病,母親說可能是吃錯了東西。

自此,我就從家裡把自己吃的點心帶著一塊去,讓嬤嬤替我做飯,我帶進去與她一塊吃,可是,我的努力似乎作用不大,她依舊生病,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我懷疑有人給她下毒,為此提心掉膽了很久很久,看誰都像壞人。

後來好多年,我們都一起唸書,我也會與承樂一起下廚做飯,繡花說笑,她們倆成了我的閨中密友。

可是意外說來就來,一次在為尋常不過的巡政,讓大魏變了天。

皇上駕崩了。

筱筱帶著弘治帝棺槨回來的時候,我被爹關在家裡不許出門,娘說,大魏亡國與否,只看這幾日了。

我怕極了,問筱筱情況如何,娘卻一味搖頭。

那段日子,我覺得盛京城的風都是血腥味兒的。

過了很多天,我終於被放出來了,爹把一家老小都叫到了正堂,他疲倦到了極致,官服髒了,滿是狼狽。

“奉先帝遺詔,八殿下仁厚寬宥,立為新帝,已於昨日,登基。”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我也是,但我想知道的不止這些。

等其他人都走了,我趕緊跟著爹的步子去問:“那筱筱呢?她好不好?”

“嗯,活著呢。”

活著呢,這三個字對我來說足夠了。

但後來大哥告訴我,因為八殿下登基的事,支援七殿下的大公主與筱筱決裂了。

他們都看不起懦弱軟慫的八殿下。

我也是。

瀟灑聰慧的七殿下哪裡不好了?

畢竟那麼帥!

不,是除了早就當爹開始踏上中年發福之路的大殿下和慫包軟蛋的八殿下,其他殿下哪個不好了?

三殿下溫柔仁厚,五殿下文韜武略,六殿下...這個直接忽略,七殿下瀟灑帥氣,九殿下奶萌可愛。

誰做皇帝不好?

偏偏是那個文文弱弱慫包軟蛋的八殿下?

我不服。

丫鬟不解了:“小姐,八殿下清雋雅正,也挺帥氣的呀。”

這個...好吧,八殿下的確長了一副好皮囊。

可話說回來,他們家除了六殿下那個齜毛怪哪個不帥了?

我求了爹,去找筱筱,爹不同意,但是娘願意放我出門。

我一路趕去公主府,走在街上都能感覺氣氛壓抑,長街不在熱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在街上步履匆匆。

到了公主府,我進門就看見了筱筱,她坐在臺階上,身上髒兮兮的還有血漬,正雙眼無神的瞧著灰濛濛的天空。

馬上就要開春了,天色卻霧濛濛的讓人壓抑。

我過去坐下看著她,她動了動把腦袋靠在了我的肩上,她沒說話,我也沒說話,我一動不動的坐了好久,等我低頭看的時候,她已經靠著我的肩膀睡著了。

大魏的天變了,我自然不能再入宮做陪讀,便終日待在家裡,熬過了一年又一年。

我爹極重規矩,一定要我們守三年國喪,於是,將我的年紀拖拖拉拉熬到十八歲才開始議親。

我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年紀到了要議親的訊息放出去的,只記得那日,嫂嫂來告訴我,鹿京來了媒人,要給我說親。

還在拿我爹的女兒紅泡腳的我,連滾帶爬的去了前面,想瞧瞧是哪個慧眼識珠的傢伙,能把窩在深宅老窩不出門的我挖出來,見都不見就直接提親。

也不怕我是個傻子。

可是,我只看見了媒人,一位端莊穩重的夫人。

“這大公子少年從軍,軍功無數,常年駐守漠北,但脾氣儒雅,行事規矩,品性雅正,今年二十三了。”

做媒的夫人所說,爹很滿意,不停的薅著他的山羊鬍子。

娘卻在聽到是從軍之人後不是很滿意,她怕軍漢粗魯脾氣大,往後委屈了我。

“夫人放心。”媒人很懂眼色,同為女人,她看得出來孃的心思:“這老太君雖已過古稀,但身子康健,對子孫極好,他們家的丫頭都當孫女兒一樣疼,最喜歡與年輕女孩兒說笑,這侯夫人也是個寬厚愛笑的性子,府上有規矩,不得納妾,為此無庶出之人,家中除了大公子,就只有一位小公子,十七歲,也在漠北。”

娘笑了笑:“穆家門風,我早有耳聞,只是這習武之人...小女自小嬌養,性子跳脫,難守規矩,只怕會生出矛盾。”

“說了夫人也不要在意,侯夫人是多方打聽之後,才託我上門提親做媒的,在此之前,侯夫人也瞧過不少人家的小姐,可是都不喜歡,唯獨在曉得小姐後,便一眼相中,侯夫人說了,若是親事成了,夫人大可放心,侯夫人沒有女兒,定然會將小姐看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那夫人極會說話,娘寬心了,可她和爹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要想親眼見見那位穆家大公子。

“大公子尚在漠北不曾回來,不過,我帶了畫像,是他數月前回來,穆家特意讓他留下以備說親用的。”那夫人準備的很妥當,忙讓人開啟了一幅畫像。

瞧見畫像上的人,我身邊的丫鬟就都不淡定了,我也睜大了眼睛。

這是假的吧,一個從軍的會長這麼好看?

這一看就不是風吹日曬的人,估計是靠著家裡的關係在軍中混日子吃閒飯的。

我的心思轉了幾個彎彎後,把人否了。

可是,爹和娘很滿意,還把畫像留下,準備來說服我,我自然不可能嫁給這種草包小白臉,一番大道理,成功說服爹孃。

他們雖然知道我的話極度不靠譜,但也不想逼我。

然後,我家就拒婚了。

我爹繼續給我物色好人家,媒婆也繼續上門。

兜兜轉轉,我還是一個沒相中,我爹急了,語重心長的問我,是不是想扒著他吃一輩子,如果是,他要考慮升個官,多拿點俸祿,以防等我年紀再大點,被我嫂嫂們嫌棄。

看他對升官這事頗有壓力,我安慰我爹:“彆著急,我攢錢了,一個人也能過好日子的,要不你提前把嫁妝給我,多給點,我去做生意,等我發了,給你多找幾個女婿,文武大臣,工農士商都來一遍,那我們家幹啥都有人幫忙了。”

那天,我爹差點敲掉我的狗頭。

就在我爹孃以為我嫁不掉的時候,那位夫人又來了,笑眯眯的,半點不介意我家先前拒婚的事,又把穆家大公子誇了一遍。

我懷疑先前那些歪瓜裂棗是穆家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對比出他們家大公子有多麼多麼的好,我還是不想答應,可我爹孃生怕我真的嫁不出去,這次不慣著我了。

定親納禮,進行的飛快,就連我過門的日子都選好了。

親事敲定,我反對無效跑去找筱筱喝茶,和她一頓吐槽。

她看著摺子,安靜的聽我把話說完後告訴我:“穆家大公子穆禎,在軍中是個風雲人物,被稱作儒將,從不苛待士兵,為人謙和有禮。”

“真的嗎?”我還是不信:“畫像是挺好看的,可是誰曉得會不會有什麼隱疾?而且,我爹官職不高,我也不出眾,那可是侯府啊,怎麼就相中我了?就不看看別人?”

筱筱有些無語的看著我:“穆家連皇室都不搭理,你覺得他們會是看重家世的人家?說親的夫人不是說了嘛,先前相看過很多,都沒看上,仔細打聽了你,才相中的,說明人家比對過的,穆家不納妾,家中關係乾淨,其他人家納妾什麼的十分常見,為了一門好親事,姐妹之間都會勾心鬥角,人家自然看不上。

你沒有姐妹,兩個哥哥又和睦謙遜,門風好,又是書香世家,自然是上上人選,而且,穆家兩位公子,這次是為大公子擇親,要是擇了個未出閣就滿肚子心眼整日裡只想著算計旁人的人,那往後等穆家二公子成親,妯娌之間豈不生嫌?安穩了那麼多年的穆家,犯得著因為兩個外姓女子弄得家宅不寧嗎?”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

我連連點頭:“那萬一我是被妯娌為難的那個呢?”

“你放心。”筱筱拍拍我的肩膀:“誰敢欺負你,我捏死她。”

嗯,有這話我就放心了。

想通了的我,顛顛的回了家備嫁,為了讓我看起來身姿窈窕,我娘開始斷我口糧,一天一頓,餓得我差點吃土,瞧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都覺得鮮嫩可口。

終於熬到出嫁的日子了,來我家恭賀的人出奇的多,遠超父兄預料,幸好家裡準備了足夠的酒水,否則還真有些措手不及。

嬤嬤替我梳妝的時候,嫂嫂進來說:“好些大臣都來了,人多的難以想象。”

我琢磨著,我爹平日裡在朝中挺孤寡的一個人,什麼時候人緣這麼好了?

“今日,穆家大公子親自來迎親。”嫂嫂瞧著鏡中的我:“多少人想要巴結呢,自然都來。”

哦,原來不是因為我爹啊,怪可悲的。

蓋上蓋頭前,我終於吃了一頓飽飯,吃飽喝足,我躲在蓋頭底下打瞌睡,漸入佳境之時,吵鬧聲突然就到了我跟前。

“我來迎新婦出門。”

突然在我跟前冒起來的清朗男聲嚇得我一激靈,我挑起蓋頭想瞧瞧看對方長什麼樣子,被嫂子眼疾手快一巴掌給我把爪子拍下來了。

嗚~怪疼的。

我站起來彎了彎腿,把手伸過去扶著在我跟前的手掌,手掌寬大粗糙,但是掌心燻熱,我竟然還有點小激動。

他握著我的手,指腹在我被打疼的地方似是無意的揉了揉,小心翼翼的扶著我出門。

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是聽著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就知道一定不少,我爹哈哈大笑,我娘也在笑。

人家閨女出嫁,爹孃不是哭的嗷嗷的嗎?

怎麼我爹孃高興成這幅樣子?

難不成真的很嫌棄我是老姑娘?傷心。

“小姐,小姐。”丫鬟激動的聲音都在發抖:“你撿到寶了。”

嗯?

我又悄悄掀起蓋頭去瞄,這次成功了,很挺拔的身姿,我需要仰頭去看,可是隻瞧見了一個稜角分明的下巴,我就被發現了。

他伸手將我的蓋頭拉下來,低沉著嗓音說:“老實些。”

嗷嗚~這男人我喜歡。

我辭別父母,上了門外的馬車,端著規矩坐好,他並沒有上來,而是到前面騎馬,鑼鼓一起,頓時喧鬧震天。

我掀起蓋頭,隔著透光的竹簾往前看,馬上的人,連背影都透著挺拔,只是看不清長什麼樣子。

街上的人比我想象的都多,若不是一直有人在前面開路,馬車寸步難行。

“小姐。”陪嫁的丫鬟喜氣洋洋:“都是慕名來看姑爺的呢,百姓可都傳開了,穆家大公子親自迎親,你看,還有不少官眷呢。”

我順著丫鬟示意的方向看,還真發現了好幾個平日裡見過的官家小姐,只是她們一個個都不高興。

難不成是在嫉妒我?

哇哈哈哈....嫉妒吧,前面那個男人是我的!

我嘚瑟壞了,待在車裡,看著那些人嫉妒的樣子,心裡別提多舒暢了。

讓她們明裡暗裡擠兌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沒想到吧,好的都在後面呢。

我嘚瑟了一路,坐著馬車出了城。

我們要去鹿京拜堂,一路上,吹吹打打就沒有停下過,我瞧著車外的遠山林木,記起這些地方好像是有山賊的,心裡不免擔心,可是,這一路異常平順,沒有一個人敢冒出來搗亂。

踩著吉時到了鹿京穆家,我下車後依舊被扶著進去,各種行禮弄下來,我腿都軟了,聽到送入洞房那句話時,我激動的步子都加快了。

喜娘和嬤嬤一邊一個拉著我,壓低的聲音調調都變了:“小姐,矜持,矜持。”

矜持個鬼啊,我想出恭。

我以一己之力拖著喜娘和嬤嬤以最快的速度衝去了婚房,頭都沒回,進屋就把蓋頭丟了:“快快快,寬衣,我要出...”

我話沒說完,丫鬟就衝上來死死捂住我的嘴,喜娘和嬤嬤也一臉驚慌的看著我,眼睛拼命往門口飛。

我終於想起回頭看看了,一轉身,就像是一道驚雷落下,把我劈的外焦裡嫩。

門口站著個穿婚服的青年,與給我相看時用的畫像長得一模一樣,俊秀英氣他看著我,滿臉震驚。

我和他四目相對,一時間相顧無言。

“你要是想退婚,現在還來得及的。”我知道自己失禮了,連回去被我爹怎麼打的姿勢都想好了,想想我爹的雞毛撣子,我哭喪了臉。

可他竟然笑了,笑容和煦的讓我如沐春風。

嘖嘖嘖,真好看。

他微微側身,示意我看身後提著食盒的丫鬟:“家裡來的人多,只怕我會很晚才回來,你先吃飯,不必等我,今日勞累,洞房可過後再說。”

過什麼後啊,我今晚等你啊~

我眼睛發光,自知之明甚強的我,讓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肯定如同餓狼。

但,家教矜持讓我一臉乖巧的回了聲:“好。”

他笑著點點頭,出去了,我立刻提裙跟上去探頭偷看,結果這丫的回頭了,把我抓了個正著。

奶奶的,這不是顯得我不矜持了嗎?

好好走路就好好走路,你回頭作甚?

我紅著臉縮了回來,一邊羞澀,一邊忙著去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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