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夜？”
“寧夜？”
“寧夜...”
呼喚聲很迫切，又有些模糊，且久遠。
寧明怔怔出神。
今晚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很長時間過後，他才清醒了過來，一旁，趙良神情擔憂，“你怎麼樣了？”
“沒什麼。”寧明搖頭。
“你...真的還好嗎？”趙良很關心，又用靈力察看了遍寧明體內的傷勢，“可以嘗試喚出道果嗎？”
“不能。”
寧明回答的很冷靜。
但這副表現落在外人眼中，卻像是哀莫大於心死。
“不能喚出道果了？”
“怎麼會這樣？”
“天啊，如此一條逆天級的大道，竭盡所能才成功，註定將轟動諸天，甚至有可能在以後叫板各座天下的絕代仙尊，可是...”
“一世繁華，變成了一場大夢？”
這片天底下，每一個天機宮的天驕都看見了這一系列的事件，引發軒然大波。
寧明從火海中活下來了，但是道果卻被燒燬了。
如此嚴重的道傷，還癒合得了嗎？
現場一片嘈雜，每個人都在議論，完全沒有想到會橫生出這樣的變故。
“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啊。”“那個雲霄宮的弟子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與混元仙尊有關？”“令人絕望，混元仙尊親自出手，扼殺了我天機宮的一代天驕...”
各種聲音都有，彷彿潮水般，久久無法平息。
對於這一切，
趙良本人比寧明更加難受。
他心裡像是在被一把把刀切割，甚至都有些後悔。
“今晚是我們疏忽了。”趙良咬著牙，對寧明交代道，“該死！我沒有想到，仙尊級的大修士會親自出手。要不然，我當時可以第一時間就能把你救出來的...”
“嗯。”
寧明點頭，很平淡。
事到如今，說再多也沒有用。
要是趙良不推自己出來，他也就不會耗費那麼大的代價，助自己合道。
自己得了天大的好處，自然也就要承擔天大的風險。事實上，能撿回一條命就該謝天謝地了。
“你放心，我天機宮一定會竭盡所能地治癒你！”
趙良又保證道。
“今晚的行動有很大的意義。”
接著，他又轉移話題，“那名雲霄宮的弟子名叫柳晨，他十六年前下界過一次，大機率就是那次與混元仙尊有過接觸。包括他在天外天的關係網，我們也一定能找出重要資訊...”
“嗯。”
寧明繼續點頭。
看出對方隱藏起來的低落，趙良還想繼續說幾句。
“我想下去休息一會兒。”寧明忽的開口。
趙良立馬道，“好，好好，你先調養身體。放心，我們一定會在背後為你爭取痊癒的機會。”
這就是作為乾坤宮的弟子的兇險。
前面在大殿中看見的被熄滅了三分之一的命火，或許早就有過提醒，敵人遠比想象中還要猖獗。
今晚，一場繁華落盡，大起大落，令所有人都只能暗歎一聲。
但也有人幸災樂禍，甚至都沒有掩飾。
寧明落到地面，又變成了白衣，衣襟處還染著血，給人一種虛弱的感覺，與之前有天壤之別。
四周。
一雙雙目光全都投射了過來，有的嘆息，有的遺憾，有的冷笑，有的不屑。
寧明都沒有在意。
自己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生靈，世人欺我，謗我，辱我，笑我，那又如何？
不過，有些話語頗為刺耳。
甚至有人在背地裡說這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是天意不讓自己成道...
嘭！！！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迸發出一股強大的波動。
一個人身重重地倒飛了出去，整張臉都被打腫了，鮮血與牙齒飛濺而出。
“寧師弟也是你配譏笑的？”
一位乾坤宮的師兄，冷冷地收回手掌。
那個人像是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屈辱到無地自容，又怒道，“他的道果都被燒燬了，不本來就是被廢了嗎？我說錯什麼了？”
“那他的道果又是為什麼被燒燬的？”
突然，君無道也走了出來，渾身都散發著冰寒之意，眼神攝人。
“我乾坤宮是抗擊天庭餘孽的第一道防線！”
“敵人恨不得要把我們趕盡殺絕，連一個剛合道的小修士都不放過，你也覺得我們天經地義該被打廢掉嗎？”
這樣的話語，威嚴與氣勢感十足。
那個弟子無法回應，只能低下頭顱，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看著這一幕，寧明無情無感。
其他人則收斂了起來。
乾坤宮的修士很有血性，不好招惹。
“寧師弟，我們先回去吧。”
楊旭師兄走上前來，帶著寧明離開，旁邊還有很大一群的師兄姐。
轉身的一瞬，
那群人就不再收斂，在背後議論紛紛，不乏有落井下石之輩。
“到此為止了。一個廢人，沒必要再關注了。”
季嬋收回眸光，重新恢復了清寒若仙子的姿態。
那幾位頭角崢嶸的年輕王者，這會兒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心中也鬆了口氣。
合道成功後的寧明，帶給大家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若沒有這次的失敗，後面會怎樣，誰也不敢想象。
“或許真的是上天不想讓他成功，一位仙尊出手，誰能想到？我天機宮中居然還暗藏瞭如此恐怖的危機。”
......
月下，仙山上。
這一夜格外的漫長。臨近黎明時分，黑夜顯得更加深邃。
寧明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謝絕了那些師兄姐，只想一個人靜靜地獨處。
“我陪你吧。”君無道卻依舊選擇留了下來。
旁邊，麒傑看了眼，也想開口。
“我記得，麒麟髓似乎有助於彌補大道傷勢？”君無道忽的提了句。
頓時，麒傑一驚，趕緊退後幾步。
自己的骨髓是七彩色，確實有助於癒合大道傷口，是一種世間珍稀的造化之物。
再想到寧明可是一個動不動就吃獸的人魔...
麒傑訕訕地說了幾句，然後就離開了。
“君師弟也回去吧，沒必要陪。”寧明搖頭道，“我還沒那麼脆弱。”
君無道說道，“我留下來，是有重要的話想說。”
“什麼話？”
“你還記得先前在東夷天下的時候嗎？你我第一次相遇，我就說過，你我後面一定還會再見面。”
聞言，
寧明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
君無道平靜地說道，“你後面不是還打趣試探問過我是不是修煉的因果道嗎？”
“你修煉的是荒蕪道。”寧明說道。
君無道笑了下，“我的預感一向很準，寧師弟你的前程不會止步於此。”
“哦？”
寧明也跟著笑了下，又問道，“那君師弟你覺得我的前程會在哪裡？”
“看不見。”
君無道只說了這三個字，然後就告別離開了。
寧明立在原地，沉默了許久，只認為這是一種另類的安慰。
待到無人之後，他就再也撐不住了。
之前所壓抑的情緒，一波接著一波湧上心頭。
如同上方谷的一場大雨，澆滅了諸葛亮的所有心血，萬般辛酸與無奈。
事業未竟，自己的道路就中斷了。
儘管趙良說會爭取補償自己，可自己的道果差不多是被燒燬完了，太過嚴重，幾乎不可能癒合得了。
其他的補償，又有什麼用？讓小魔王在諸天無憂無慮，安心地享受後半生嗎？
寧明不甘心。
他再次運轉大道，隨後身體劇震，從裡到外都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噗”
一口鮮血吐出，寧明眸子黯淡，看著蘊含大道氣息的血漬，一顆心如墜谷底。
這就是現實嗎？
譁~
一陣晚風吹來，洞府前飄落大片的樹葉。
寧明沒有回到洞府裡，而是依舊站立在原地，像是融入了夜色中，任憑花開花落。
他望向遠方的天際線。
黎明久久沒來，夜色更加濃郁，只剩下了漆黑。
自己被包裹在黑夜裡，感受著冰冷與孤獨，某種比黑暗禁忌更加厲害的東西，在腐蝕內心。
“呼~”
片刻後，寧明吐出一口濁氣，終究是小魔王。
“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會有希望！”
他重新抬起頭，望向天際線處，在夜裡等待了許久。
終於，一抹魚肚白泛起，太陽昇了起來。
......
過後幾天。
寧明一直待在自己的修行洞府中，調養好傷體後就默默修煉。
儘管不用動用大道以及道果，
但自己的丹田並沒有問題，照樣可以運轉靈力，依舊擁有超凡入聖的強大戰力。
值得一提的是，
趙良其實是一個好領導，一天會來三、四次，每一次都帶來了好訊息以及珍稀的天材地寶。
寧明光是補血都補得有些撐不住了。
“玉虛宮的蘇長老下個月會回來，她以前就曾治癒過他人的道傷，寧夜你應該也能被治好。”
“上次襲擊你的是混元仙尊，早在一千年前就反了，這些年來一直沒訊息，上次現身對付你，極其關鍵！”
“儘管雲霄宮的那個柳晨當時灰飛煙滅了，但他的洞府中卻有幾件東西，事先並沒有被處理，對我們的作用很大。三清宮那邊已經大致猜出了混元仙尊的真身所在地...”
“......”
趙良說了很多。
寧明點頭，儘管埋怨對方當時的佈局，但世事本就如此，任務有犧牲很正常。
“你這邊有什麼需要，儘管提。”趙良想了想，又道，“你要是有什麼親人，我這邊可以破例將他帶上來。”
聞言，寧明想到了蘇仙。
可他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小魔王在這個地方都舉步維艱。
蘇仙要是和自己扯上關係，一是容易再次引起趙良的懷疑，二對蘇仙自己來說也是巨大的考驗與難以揣度的危險。
“我只想要癒合道傷。”寧明回道。
大道無比重要，自己雖然還可以使用靈力，擁有人道絕巔的戰力，但沒有道果，在那些合道境修士眼中，自己無異於一個廢人。
尤其是...
自己曾擁有過那麼逆天的道果，腳踏大道，扛著一幅鎮壓萬物的道圖，睥睨諸天的所有天驕。
“好，我明白。”
趙良點頭，心情很沉重，但語氣卻很堅定，“你安心養傷，辦法我來想。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嗯，我已經打破過一次天地的桎梏，不相信會崛起不了。”寧明點頭。
他不可能停下向前的道路。
哪怕真的沒了道果，自己僅靠靈力與肉身，也要打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