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覆五年三月初三。

魯陽關上殺聲震天。

鎮守魯陽關的是荊襄軍,有兩千人馬。

魯陽關小,關內只住得下五百守軍,其他的軍兵不得不在關後駐紮。

前兩天,南陽傳來訊息,有汴軍攻打方城關,讓他們小心防範。

守關鎮將提起精神,嚴防死守,所有通關商旅一律禁行。

今天一大早,關下就來了黑壓壓的大軍。

從洛陽的方向而來,不用問就知道,這是汴軍。

“關上的守軍聽著,我們是梁王的汴軍,攜天威而來,汝等快快投降可免一死,否則關破人亡,雞犬不留!”

關下的汴軍對著關城發出威脅。

關城上,一巡城典事呸了一口痰。

“狗日的,還想著屠城!”

其他守軍也撇撇嘴,知道你們要屠城我們還投降?投降了你們不是殺的更痛快?!

見關上無動於衷,城下的汴軍開始了騷動。

軍兵緩緩的左右分開,一隊黑衣人扛著雲梯緩緩的接近關城。

“都都~~~步射!”

有兩百步弓手彎弓搭箭,對著靠近的黑衣人射去。

卻見黑衣人也不躲避,箭失乒乒乓乓的射中黑衣的身體,卻被彈射掉落,竟然對他們無用?!

幾輪步射後,弓手心慌。

守城鎮將也直皺眉頭。

“準備滾木礌石,讓關後的援軍備戰。”

一時之間,關上關下忙碌起來。

黑衣人到了城下,把雲梯搭上城頭,往上攀爬。

“打下去。”

關頭對著雲梯死命的扔石頭,乒乒乓乓的石塊砸在這些人身上,沒什麼反應,十個人中只有一兩個被砸下雲梯,可落地後一骨碌又爬起來,繼續往上爬。

這就讓人心慌了。

打不死的敵人是最可怕的。

“大家別怕,他們只是穿著鐵甲,用大石頭砸。”

驚慌的守軍這才將信將疑的搬來大石往下砸。

果然,只要砸中,黑衣人再也無法起身了。

有效果!

關頭的恐慌情緒消失了,只要能死就不怕。

巨石飛空,如雨點般砸落。

關下被砸的塵土飛揚。

黑衣人手中的兵刃四散,在巨石下呻吟。

殷紅的鮮血滲出了衣甲。

“哈哈,再扔,再扔!”

關頭開啟瘋狂投石模式,關下汴軍氣的直蹦。

“步射,步射!”

蹦蹦蹦~~~

弓弦蹦響,黑壓壓的陰影覆蓋關頭。

噗噗噗~

呃~

哎呀~

“防箭,防箭~”

守軍急忙躲避,有舉盾擋箭的,有躲女牆之後的。

“攻城~~~”

呼啦啦又跑出來幾百軍兵,一擁而上。

人數一多,守軍就忙不過來,也來不及投石滾木了,只得拿起刀槍,在關牆垛口死守。

雙方終於在魯陽關頭展開了真正的廝殺。

守軍人少,很快死傷過半,關後的援軍不得不快速登城,生力軍一加入,再次把汴軍打了下去。

一兩百米的城頭,成了雙方爭奪的焦點。

“狗日的,我跟你們拼了。”

一個守軍拖著受傷的大腿,撲向一個剛衝上城頭的汴軍,卻被汴軍一刀斬開胸膛,咕咕的鮮血就像泉水般湧出,內臟毫無阻礙的從胸腹處滑出,落在了地面上。

“啊~大哥呀~~~”

一個滿面血汙的漢子見狀,慘嚎一聲撲了過來,手中的橫刀死命的斬來。

那汴軍嘿嘿一笑,黑黃的牙齒閃著光澤,一個疾閃,來到了那漢子的身側,手中橫刀在他腹部一劃。

呃~~~

那漢子一刀斬空,下腹一涼。他心中一驚,再看時,嘩啦一聲,一大股黑紅色的汙血湧出,白花花的腸子墜了下來。

他驚恐間下意識的伸手去撈,一把一把的往肚子裡塞,可哪裡又塞得回去?!

啊~~~

漢子驚恐的眼淚直流,捂著半開的肚子手足無措。

那得手的汴軍嘴角輕揚,徑自衝向下一個倒黴蛋。

這樣的汴軍高手不止一個,關頭守軍嚇得不敢上前。

攻上關頭的汴軍越來越多。

關內的援軍見狀,慌張起來。

守將砍倒了一個汴軍,再看看關頭死傷枕籍,屍體摞著屍體。

腸腸肚肚滿地都是,已經下不去腳了。

唉……

此關難守。

關城太小,兵力無法展開。

可是不守,怎麼跟節帥交代?!

“上,把他們打下去。”

鎮將揮動橫刀,玩命的砍殺。

援軍也咬牙殺上了關頭。

三刻之後,汴軍再次被打了下去。

整個魯陽關城頭,猶如血池一般,守軍的腳下踩著血水,有汴軍的,也有守軍的。

“把屍體扔下去。”

眾守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這些碎肉扔下關城。

一具具的殘屍從天而降,為城下的屍堆增添了高度。

這些屍體也阻擋了雲梯的安置,汴軍派出士兵清理下面的屍體。

一時之間,城頭飛屍,城下撿屍。

經過數次拉鋸,援軍盡出,城上擠滿了八百壯士。

這就是僅剩的守軍。

鎮將是趙匡凝的子侄,也算是自家人。

此時已渾身傷痕,皮肉翻卷,肚子上扎著白布,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滴。

他拄著滿是缺口的橫刀,看著身邊傷痕累累的袍澤,他知道,自家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

有那麼一瞬,他想到了家裡的妻兒,想到了剛討的小妾。

再看眼前的戰場,他嚥了口唾沫。

親兵輕聲說道:“將軍,我們已經盡力了,兩千兄弟就剩下這些,我們盡力了。”

“住嘴。”

趙滸用血紅的眼睛盯著親兵。

“我們趙家可曾虧待過大家?”

“不,不曾。”

“今天,就是我們決一死戰之時。關在人在,關破人亡!”

“可,將軍,我們真的盡力了,都戰死,這關也守不住啊!”

“你!”

趙滸舉起已經變成鐵棍的橫刀,就要斬了他。

周圍的親兵一擁而上,架起趙滸就往關下跑。

關頭的傷兵見狀,也跟著跑了下去。

“你,你們混蛋!”

“你們該死!”

“我趙家不曾虧待汝等,汝等背信棄義……”

趙滸還待再罵,卻被一個親兵一刀柄砸暈,眾人牽馬衝出了魯陽關,向著向城的方向跑去。

向城還有一千駐軍,怎麼說也能再抵擋一陣,要是僅靠這八百傷兵,恐怕一刻之後就全軍覆沒。

他們棄關而走,汴軍爬上城頭,開啟關門,四千大軍湧進了關內。

見裡側的關門開啟,就知道守軍跑了。

“追!”

留下千人守關,三千大軍向著遠處的一群黑點追去。

天色漸暗,關內燃起了炊煙。

汴軍知道守軍已跑,於是放下緊張的心情,裡側關門只有幾十個守衛,他們在等著追兵回來。

卻說當夜追兵一去不回,留在關內的汴軍也沒在意,想著向城的駐軍也不多,應該是相互接仗了。

是夜,一隊汴軍返回魯陽關。

守門汴軍驗明腰牌,開啟了關門。

這隊汴軍進來之後,就靠近了守衛。

“老兄,你這口音不對啊,怎麼不是河洛……”

守衛還未說完,一道寒光就閃過了脖頸,他瞪著大眼,嘴裡咯咯的發不出聲音,脖頸處咕咕的冒著血汙。

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啊~

有人驚呼,可這隊汴軍早就揮動利刃,收割著他們的生命。

關門外黑暗處,勐然燃起了無數的火把,火光閃動間,衝進了關門。

當先一人,渾身鐵甲,一手持火把,一手橫刀,衝進關內就殺向了被驚動的汴軍。

“殺呀,一個不留!”

那渾身鐵甲的將領,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把擋在他面前的汴軍一一砍倒。

對面關令府裡勐然衝出了百十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個汴軍都將被裹挾著衝了過來。

“高將軍,小心。”

身後的親兵部曲高聲呼喝,衝到高欒平的身前,替他抵擋汴軍。

高灤平是高適嫡子,為銀沙嶺鎮將,有一千兵丁。

他得到訊息,魯陽關有難,可他只有一千兵丁,就是去了也沒有大用,於是他急中生智,把礦工組織起來,準備前來支援。

等他們趕到魯陽關,卻見守關兵丁棄關而逃,正在氣惱之際,卻見汴軍追趕。

於是他讓過追兵,捱到天色已暗,這才讓人詐開關門,帶著兵丁和礦工殺了進來。

高灤平哪能退縮,揮刀就砍,叮叮噹噹的和汴軍都將對砍了十幾刀,雙方的橫刀都蹦出了缺口。

“殺呀!”

他高喝一聲,一個縱越,勐然一刀,噹啷一聲,汴軍都將的橫刀被打掉在地。

都將和高灤平都是一愣,那汴軍都將回過神來,轉身就跑。高灤平緊追幾步,一刀削在都將的小腿上。

啊呀~~~~

那都將一個踉蹌栽倒,高灤平也躥到了跟前,一刀削掉了都將的腦袋。

噗~

一股熱血噴了他一身。

人頭咕嚕嚕滾出好遠。

高灤平上前提起人頭舉了起來。

“南陽軍,萬勝,萬勝~~~~”

“萬勝~萬勝~~~~”

高呼聲響徹關城。

汴軍早就被嚇的東躲西藏了。

一個時辰之後,關內各處燃起了篝火,關頭也點上了燈籠火把。

守關的汴軍被高灤平的生力軍砍殺一空,留下人頭,把屍體搬出關外。

此時的軍伍還是人頭記功,他在關令府的庫房裡找到了堆成小山樣的人頭,這些人頭都是守軍的。

“媽的,我們也要砍了他們的腦袋記功。”

於是,幾千人打著火把在關外找人頭,只要是汴軍的就砍下來,運進關內。

扒下屍體上的裝備也是一項主要工作,這些盔甲修修補補還能用,總比沒有強。

正當高灤平忙活的時候,有人來報,有大隊騎兵到來,敵我難辨!

啊?!

高灤平心裡一緊,這下壞了。

他知道,南陽缺馬,根本就沒有什麼騎兵,這些騎兵是哪來的?

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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