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此言一出，滿場譁然。
其實大家都是錦衣衛中的訊息靈通之輩，除了像沉煉這樣有點耿直的傢伙，大都知道凌雲鎧背景深厚，極不好惹。
更何況他是總旗，官階比你大。
錦衣衛就算自有體面，也豈能容你這般狂妄！
陸文昭臉色一沉，正要開口訓斥，那劉百戶已經怒喝道：“混賬東西，做了這等事，還敢詭辯，送到鎮撫司吃了黑棍再給你講講王法！”
錦衣衛內部懲處，都是用黑漆大棍捶打，一頓暴打之後，打死打殘都不稀罕，很少使用罷了
穀雨冷笑一聲：“千戶大人還沒發話，有你什麼事？難怪你教出一個目無王法的混賬東西，果然是一丘之貉！”
劉明大怒，當即喝道：“你……”
便在此時，陸文昭怒道：“劉明給我閉嘴！”
陸文昭狠狠地瞪了劉明一眼，這才看向穀雨。
他現在正在推行大計，自然不願意引起魏忠賢的不快，所以內心立場自然站在魏家外甥凌雲鎧身上，便想著直接把穀雨這個小旗開革了事！
雖說這個小旗敢暴打凌雲鎧，算是一條好漢，但是為了大計，犧牲了也就犧牲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劉明和穀雨先後說話之後，他頓時改變了立場。
所以直接瞪著穀雨道：“王法大於天，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秉行的就是王法，你既然張口閉口王法，那便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陸文昭這句話全是怒氣，可一說完之後，一片寂靜，眾人都吃驚異常，怎麼，讓這個小旗張嘴自辯？
什麼時候，陸千戶這麼仁慈了？
“噹啷”一聲，這才打破這尷尬。
卻是凌雲鎧看到百戶劉明呵斥，便想著趁熱打鐵，正大光明的偷襲。
他已經把繡春刀抽出來了，從一側偷襲對方，殺一個措手不及，定然能將對方拿下！
再加上身邊有的是幫手，以多打少，優勢在我！
還怕報不了仇？
沒想到千戶大人居然說了這句話，反應過來之後，手中刀直接掉在了地上，羞憤尷尬不已。
穀雨微微一笑。
“嘴遁技能”妙用，可不只是在聊天中說服對方，不經意間改變對方的一點點思維，也是妙在毫巔。
所以他當即抱拳，大聲說道：“千戶大人英明，小的中午去吃飯……”
要論說清楚什麼事情，並且描述的精確生動，打動人心，天底下沒有比谷擁有“嘴遁技能”的穀雨更優秀的了。
在場的一眾人等，恐怕除了當事者之外，沒人知道什麼細節，大家都知道新來的穀雨當街暴打凌雲鎧，職司低的打了職司比他高的，無法無天，壞了規矩，卻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動手打人。
穀雨說的生動，一些關鍵的細節還加以渲染，下面的錦衣衛們聽到那混混踩踏那老婦人的燒餅，穀雨動手懲戒的時候，居然有人大聲叫好。
等到說凌雲鎧走下臺階，一腳踹翻那老婦人，站在錦衣衛中一箇中年人忍耐不住，指著凌雲鎧大罵道：
“王八蛋！混賬玩意！你那條街上每日多少油水入你口袋，你居然好意思欺負一個賣餅的窮老太太！錦衣衛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正是下賤胚子！田指揮使派你來咱們千戶所歷練，是讓你上進的，不是讓你在一個窮老婆子身上耍威風的！”
“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威風體面不不用，盡幹些下賤缺德的事！老子羞與你為伍！”
在場的幾乎大多數錦衣衛，瞬間正義感爆棚，呵斥連連，看向凌雲鎧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屑和蔑視。
這不僅是穀雨使用了“嘴遁技能”的緣故，更是因為錦衣衛們畢竟是有編制有正當營生的體面人，不少人從小習武，想的是建功立業。
錦衣衛橫行霸道不假，可你把這威風和一個賣餅的老人身上耍，那就不是天子親軍，分明是地痞流氓！
這樣做純粹讓人瞧不起！
這要流傳出去，街坊鄰居怎麼看，同僚豈不是要笑話。
凌雲鎧直接愣住了。
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間，自己成了眾失之的了？
中午的時候，不過是在姑娘賣唱的時候，外邊有賣餅的吆喝聒噪心煩，讓自己的幫閒出去趕走。
不過是個螞蟻一樣的老婆子，誰會在意？
被那穀雨痛打之後，凌雲鎧立刻找自己百戶劉明，一起去拜訪千戶大人，直接把這小子開革出去。
到時候在和手下眾人一起宰了這個穀雨，乾脆利索的反殺成功。
到時候非但自己在錦衣衛立足腳跟，便是魏家的長輩和兄長們聽了，也得讚一聲好。
說不定傳到舅舅耳中，自己就能……
說起來他和田爾耕、許顯純都是一個輩分的，沒道理人家是指揮使、北鎮撫使，自己才是一個小小的總旗吧！
本以為事情順利，卻沒想到陸千戶居然讓穀雨說話。
結果說完這些之後，同僚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對，更有人對他破口大罵。
他知道這些錦衣衛老人大都是錦衣衛世家子弟，什麼百戶、總旗看著官職低微，但關係盤根錯節，就算是自己是九千歲的外甥，也不能輕易得罪。
頓時懵逼了。
陸文昭看了看穀雨，又看了看凌雲鎧，心思急轉：“說起來，那邊有幾個店鋪，有上頭幾位的份例，這凌雲鎧雖然是魏忠賢的外甥，但要胡作非為，惹怒了上頭那幾位，便是魏忠賢也不好維護，更何況老魏也沒幾天蹦躂了，何苦為了他得罪上面那幾位？”
“乾脆把凌雲鎧調回千戶所，隨便安排些當值的差事，千戶所的每月分潤，多給他點就是。”
“而且這凌雲鎧武功不弱，穀雨能輕易暴打他，可見身手不錯，再加上口才挺好，乃是一個可造之材，將來北伐遼東，驅逐建奴……”
想到這裡，陸文昭冷哼一聲：“都是閒的！”
“劉百戶，那條街你另安排人吧，讓凌雲鎧回千戶所來，我自有安排。還有沉煉也是，從今天開始，你們移防明時坊，管好你的手下！就這樣吧！”
陸文昭說完，轉身回屋子裡去了。
只留下滿院子的一片寂靜。
這個懲處？
似乎連各打五十大板都算不上！
而且這凌雲鎧失去了南街油水，算是賠了吧？
凌雲鎧更是面色慘白，雙目惶然。
怎麼回事？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