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下了一場雨，嘩嘩的雨聲打在屋頂上，也打在人的心裡。
天亮了，雨也停了。
二姐韓春燕昨晚沒走，這幾天她在休帶薪假，和小棗一起陪著老太太。
因為天氣涼爽，此時外邊衚衕口，有兩個老太太在一個縫衣服，一個看著兩歲的小孫子，然後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本來聊的是昨夜穀雨說的以錢換房本的事，不過扯了幾句之後，話題又歪到八卦上了。
“聽說了嗎？韓春明和關家閨女離婚之後，又和蘇萌走一起了。”
“蘇萌……他們那個老四合院的，蘇老師的姑娘？”
“沒錯，就是她。人家跟著大舅做生意，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別看人家也四十了，可就和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樣。”
“我記得她沒談過物件吧？”
“她不是沒談過物件，年輕的時候就是和韓春明談的，只不過後來分手了，韓春明和關家的孫女離婚了，這蘇萌卻一直沒在找。”
“原來是這樣啊，這下算是破鏡重圓了。”
“可不是嘛！”
“那蘇老師和劉老師可就安心了。”
“對啊，兩口子是文化人，操了一輩子的心，要是女兒終於嫁了，他倆也放心了。”
正聊著，一個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你說人家韓春明伺候關老爺子二十多年，還娶了關小關，日子過的和和美美，讓著關家兩口子在國外逍遙自在，老爺子把那些古董傳給孫女婿兼徒弟，也是皆大歡喜的事，這關家兩口子怎麼就非要和女婿爭這點玩意？還慫恿這女兒打離婚官司，這也太缺德了。”
“你不懂了吧？這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想韓春明張管著這麼大企業，要是離婚分家產，得拿到多少錢？有這個錢，完全就可以逍遙自在下半輩子了。非要看韓春明的臉色？”
“啊？關大爺居然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太不要臉了。”
“據說關大爺的兒子是個耙耳朵，倒是兒媳婦能折騰，爭古董的主謀就是她，慫恿女兒打離婚官司的還是她，她才是不要臉的。”
“你說這都是一傢什麼人，吸血鬼啊？人家有錢也不能這麼給你造啊，你看韓春明多聰明，用那個香江人做擋箭牌，潛在別人手裡，自己手頭沒有，只給了關家一點零碎，不得不說道高一尺魔高……”
縫衣服的老太太停了下來，因為看孫子的老太太推了她一下。
“小武他娘，你推我幹什麼？”說完話她才意識到對面有一個女人走過來，瞧那冷若冰霜的臉，跟別人欠了她幾百萬似得。
“哎，這不就是那個韓春明的前岳母於金仙嗎？她還有臉過來啊？”
目送女人走進老韓家的那個四合院，縫衣服的老太太回過味兒來，表情像是看到了鬼。
小武娘說道：“他進了老韓家的四合院，她想幹什麼？”
縫衣服的老太太也不縫衣服了，把東西王旁邊的盒子裡一放：“走，過去看看。”
老京城的四合院永遠這麼熱鬧，也永遠不缺新聞。
但這是目前大珊欄一帶最熱門的話題。
韓春明的前岳母來到老韓家，肯定有樂子看，倆老太太也沒心思幹活兒了，當即一前一後往韓家四合院快步走去。
……
倆老太太往這裡來的時候，韓春燕坐在堂屋的沙發上冷臉看著於金仙。
弟弟結婚十多年，韓春燕一直覺得關小關這個五弟妹挺好的，連帶著對關家兩口子也挺尊重，但是長達兩三個月的遺產爭奪戰和離婚分產桉之後，之前積累的好感全沒了。
韓春燕是集團財務副總監，知道韓春明之前扶助了關家很多。
韓春明和關小關結婚後，就讓愛人入職京谷集團，給她安排了一個能發揮她才幹，卻又不累的職位，讓她有時間照顧好婆婆和兒子。
關父關母在國外開酒樓，就投資給他們擴大，尋找專業的經理協助他們。
不僅如此，還照顧關老爺子二十多年，無怨無悔。
結果老爺子一走，他們立刻跳出來爭奪那些古董。
爭奪失敗，就打官司鬧離婚分家產。
要不是弟弟做事周全，早早地用了香江商人做擋箭牌，這京谷集團非得被他們挖一半去。
“你不用說了，關老爺子的遺產留給誰，遺囑和法院都給出答桉了，該給的，春明都給你們了，不該給的，你們一根草也別想拿走。”
“話不能這麼說，本來那家四合院，還有那些古董傢俱，都是我們關家的，老爺子給韓春明，是給孫女婿的，我們只是想留個念想。”於金仙姿態放的很低，聲音也很溫和：“春燕，你是思齊的姑姑，是春明的二姐，你牽掛著韓家人，可我們關家也牽掛著老爺子啊。如今老爺子走了，我們只想要一個箱子，或者一個香爐，別的都不想要。”
“留個念想？”韓春燕冷笑一聲：“你也真會說，明說留個念想，轉頭就賣給外國人一個大價錢，你那點伎倆誰看不出來？”
於金仙說道：“春燕，既然你說了，我也不隱瞞了，小關他爸都和那邊的商人簽約了，要是違約，我們可賠不起啊。
“……”韓春燕閉口不言。
“事到如今，我們只能來求……”
“春燕啊，我聽外屋有聲音，誰來了？”裡屋傳來簌簌輕響。
因為昨晚下雨，春明媽睡得不太好，所以又睡了一個回籠覺，此時推開房門出來，看到於金仙愣了一下，似乎也沒想到這個前親家還有臉來自己家。
於金仙一看她醒了，趕緊站起來拉住春明媽的手：“老姐姐，看在思齊的份上，求你給春明說說吧，只要給我們一兩個物件，讓我們躲過這一關，我們一家人都會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
春明媽搖了搖頭：“你們如果真的明白道理，就不會這兩三個月來，一次也沒等過門，小關也沒來看過思齊，現在官司打完了，你反倒過來了，你們……把我們韓家當成什麼了？”
“媽，媽，咱不生氣，咱進屋，進屋歇著。”
老太太其實比於金仙大了近二十歲，也是七十歲的人了，韓春燕怕她氣出個好歹來，趕緊把人往裡屋攙，沒想到這時於金仙把手伸進包裡，抽出一把水果刀來，對準自己的胸口：“老姐姐，如果完不成合約，我……我就不活了。”
“於金仙，你這是幹嘛呀？”
韓春燕被她嚇得不輕。
於金仙又往前面遞了遞：“我不要求別的，只想要個物件，幫思齊他外公避過一劫。”
這時候院門口已經圍了好幾個人，都是愛聽八卦的老頭老太太，一個個的瞪大了眼睛，議論紛紛。
“你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韓春燕扶著老太太，手有點抖。
倒是老太太停鎮定，往前走了一步。
“別過來！再過來我……我就……”
就在此時，門口看客兩分，穀雨提著兩隻甲魚從外面走進來。
他兩個月沒回家，自然要好好地儘儘孝道，所以送韓思齊上學之後，便和孟小杏一起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兩條品相好的甲魚，又買了一些肉菜，準備回家大顯身手，給老孃燉湯喝，結果一進門就看到這一幕，登時火了。
“自殺是吧？都別靠近，讓她捅，我也是大風大浪見過無數次了，給自己扎刀玩自殺的倒是頭一回見，今天無論如何也得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