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藍天,一望無際,水接著天,天連著海,沿著天之涯、海之角向遠處無盡地伸展而去,雲波浩淼的大海之上,一艘艘輪船如點點繁星在雲蒸霞蔚的煙波中穿梭而行...

一艘輪船拉著長長的汽笛聲,緩緩地停靠在了一座繁忙的碼頭之上,輪船的懸梯架設在了一條長長的棧橋上,一名白髮蒼蒼的、50多歲的中年男子揹著一個揹包走下了舷梯。

棧橋之上,劉翰洋出現在了人群中,他發現了中年男子,抬起手向他揮了揮手,中年男子向他點點頭,然後大步走來。

中年男子是芬可的父親,劉翰洋透過高翼,找到了他,他在這個程式世界中仍舊是一名海員。

20分鐘後,兩人來到了一個峽灣處,這是一座臨海的公墓群,公墓群沿著一座山體有規律地分佈著,它依山傍水,居高臨下,站在山頂能俯瞰整個峽灣優美而旖旎的風光。

芬可生前最喜歡大海和高山,故而,劉翰洋將她葬在了有山有水的地方,也算了卻了她的一樁心願。

但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劉翰洋和中年男子出現在了芬可的墓前,她的左邊埋葬著花豹飛,右邊埋葬著痞子差,兩人就像兩個保鏢保護著他們心中各自的小精靈。

中年男子久久地站立在芬可的墓前,他眼望著這個突然降臨的女兒,面色嚴峻。

“她是我的女兒?”中年男子茫然地問道。

“是的,她就是你的女兒,芬可。”劉翰洋低聲回答道。

“可我為什麼沒有一點印象?”

“因為她是你現實世界中的女兒。”

“現實世界?”中年男子的眼神更加茫然。

“是的,現實世界!”劉翰洋的目光看向遠處,“在那個世界中,你也是一名海員,你在一個港口和芬可的母親相遇了,然後就生下了她,再然後你就隨船出海了,再也沒有回來。”

“那她的母親呢?”

“在實現的世界。”

“呵!”中年男子發出了冷笑聲,顯然,他覺著這一切非常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到近乎荒誕,他的目光隨著劉翰洋看向遠處,“難道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不是現實世界嗎?”

“關於這個世界是不是現實世界,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個,因為這個世界跟現實世界無異,我也說服不了你。”

劉翰洋將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但我只想讓你明白一點,眼前這個躺在墳墓中的女孩就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拋棄了她,但她並沒有拋棄你,她為了找回自己逝去的親情,才來到了這個程式世界,為的就是和你見上一面。”

“逝去的親情?難道我死了嗎?”中年男子驚愕道。

“你被暗物質人程式化了,所以,才來到了這個虛擬的程式世界。”

中年男子的臉由驚愕變得平靜了下來,他的目光又回到了芬可的墓前,他久久地凝望著墓碑上她的照片...

微微的海風拂過海面,掠過山頭,吹在了芬可的墓碑之上,如絲帶一樣柔軟而光滑,沁人心脾。

兩人長久地站立在那裡,思緒如潮...

驀地,中年男子的身子猛然一震,他彷彿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喊他“爸爸”,他驚愕地環顧四周,聲音隨風而逝,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芬可的照片上,喊聲再次響起。

“哎!”他重重地答應了一

聲,隨即又似乎聽到了一串充滿滿足和欣慰的笑聲,笑聲長久地迴盪在墓碑之上...

中年男子開啟揹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印有海員標誌的毛毯,輕輕地放在了芬可的墓前,他低下頭,深情地說道:“這塊毛毯就像爸爸一樣,永遠地陪在你的身邊,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爸爸每個月都會來看你,跟你說說話。”

他哽咽了,雙手抱著墓碑痛哭了起來...

“爸爸愛你,芬可。”

他的這句話,長時間地迴盪在芬可的墓前,久久沒有散去。

費因斯軍港,抵抗軍情報局局長高翼的辦公室內,劉翰洋和高翼對桌而坐,高翼將一杯上好的葡萄酒遞到了劉翰洋的手裡,兩人舉杯相碰,一飲而盡。

“你是來跟我告別的?”高翼說著放下了酒杯。

“嗯。”劉翰洋點點頭。

“可是,我們還沒有推翻暗黑體人對地球的統治,我們需要你!”

“我們的世界正遭受兩大文明的侵略,而且時間緊迫,我不能呆在這裡。”

高翼又向劉翰洋的杯子中斟滿了酒,然後端起酒杯又和他一飲而盡。

一時間,兩人並沒有說話,只是頻繁地對飲著,直到劉翰洋的臉頰微微泛紅,高翼才停止了倒酒。

“你們喚醒地球人抵抗的策略正逐步顯現,相信,隨著你們宣傳力度的加大,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更多的地球人明白:暗黑體人的意識進入了地球高層,地球只不過是他們模擬不同人生和角色的遊戲而已,用不了多久,暗黑體人就成了一群孤家寡人,勝利指日可待!”

“你太小看暗黑體人了。”高翼搖了搖頭,嘆息道,“地球在事實上仍被他們統治著,他們有話語權,也有更多的資源,他們的文明超過了我們好幾個量級,而且,他們是造物主般的存在,我們只是他們創造的一串串程式,想戰勝他們,絕非易事。”

“我說過,對於暗黑體這種等級的文明來說,創造一個宇宙遠比毀滅一個宇宙更加艱難,縱然你們這個世界在外部世界的人看來,它只是一個程式化的虛擬世界,但它遵循現實宇宙中的一切自然法則,與現實宇宙沒有根本的區別!”

劉翰洋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想要毀滅你們這個宇宙,遠比創造一個宇宙所需的能量更大,也更加危險,也不符合宇宙的演變法則,你可以將現實宇宙和虛擬宇宙理解為硬幣的正反兩面,缺一不可!”

“硬幣的正反兩面?”高翼詫異道。

“是的,有正面就有反面,有陰就有陽,有現實宇宙,就有虛擬宇宙,它們相生相剋,生生不息。”

“能通俗地理解嗎?”

“通俗的說法就是,萬物都是有內在的聯絡的,它們不是孤立存在的,有關聯的一面,也有排斥的一面,但在某種意義上說,現實宇宙與虛擬宇宙是聯動的,就像我們之間的聯動一樣,突破一定的限制,就可以實現自由穿梭。”

“所以,你的結論是,我們可以大膽地反抗暗黑體人的統治,不用擔心他們會隨時毀滅我們這個世界?”

“是的!”

高翼的眼睛裡袒露出一股欣喜之色,他拿起酒瓶又給劉翰洋和他的酒杯斟滿了酒,然後高高地舉起了酒杯:“為了勝利,乾了這杯!”

“當!”一聲清脆的響聲迴盪在辦公室內,隨著殷紅的葡萄酒在杯壁上激起一道震盪

的漣漪,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劉翰洋放下酒杯將一個方形的金屬盒子遞給了高翼,說道:“這裡儲存有暗物質導彈的技術資料,有了它,你們就可以攻破暗黑體人飛行器的生物屏障,在武器級別上不會落下太多。”

劉翰洋說完,起身和高翼重重地握了握手,轉身向門口走去...

“我們還能相見嗎?”

劉翰洋轉過身來,會心一笑:“記住我的話,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在某種意義上是聯動的,也許,會有那一天的。”

與高翼告別後,劉翰洋來到了抵抗軍副總司令周恆祥的辦公室,他要向他送去周芸的問候。

周恆祥靜靜地聆聽著劉翰洋的陳述,末了,他直起身子,久久地徘徊在辦公室內...

不知過了多久,周恆祥緩緩地轉過身子,問道:“周芸和她媽媽在你們那個世界還好嗎?”

“很好,周芸現在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轟炸機飛行員,她參與了針對暗黑體人和泰伯星人的諸多戰鬥,表現英勇,她的母親...”

劉翰洋語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片刻後,他說道:“她很堅強。”

周恆祥仰面向上,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深深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他轉向劉翰洋,眼裡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你回到你們那個世界後,向周芸和我的妻子說一聲,我愛她們,深深地愛著她們!”

“嗯,我會把你的話,傳達給她們的。”

現實世界的倉庫內,一團紫色的霧團狀物從超級計算機裡,湧動到了意識控制系統內,然後再透過神經網路迴歸到了劉翰洋的腦子裡。

他甦醒了,他的意識又迴歸到了現實世界的身體裡。

他又像乾涸的魚兒一樣大口地喘著氣,末了,他從睡眠艙式的生命支援系統裡爬了出來,又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銀裝素裹的山丘上,厚厚的冰層將山丘封印的像一個堅固的硬殼,刺骨的寒風像刀削一般掃蕩著沿途的一切,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雪域的世界中。

在山丘的下方,冰凍的海水像一面晶瑩剔透的藍色玻璃,鎖住了一切生機,大海彷彿成了一片死寂的荒漠,寂靜而無聲。

這又是一片臨海的港灣,也是芬可在現實世界中的埋葬之地。

芬可墓葬的左右兩側分別是花豹飛和痞子差的墓葬,他們仍舊像兩個忠實的保鏢,保護著他們心中各自的最愛。

墓前站著一位50多歲的中年婦女,她一身黑衣,神情肅穆地凝望著墓碑上芬可的照片,她似乎忘記了周圍一切的存在,任憑凌冽的寒風從自己的身上呼嘯而過。

“芬可,媽媽...媽媽來看你了。”

她說著將一塊印有海員標誌的毛毯,慢慢地展開,輕輕地包裹住了芬可那冰冷的墳塋。

她曾用這塊毛毯裹著襁褓中的芬可,將她放到了孤兒院的門口,現在,它又以另一種方式溫暖著自己的女兒。

這塊毛毯也成了她們母女之間唯一的見證。

但斯人已逝,唯物長存。

兩行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睛裡噴湧而出,轉瞬之間就被刺骨的寒風所凍結,但熱淚就像一股股熱泉,不斷地從她的眼睛裡湧現而出。

風依舊狂戾地怒吼著,思念女兒的心緒就像割不斷的汩汩熱流,溫暖著白茫茫的墳塋,

激盪在冰天雪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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