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風裹挾著冰雪碎屑在白茫茫的冰原上捲起一層又層的白霧,猶如千軍萬馬掃蕩了沿途的一切。

寒風至冷、入髓透骨。

星光下,機甲9號那巨大的金屬手臂前那柄泛著寒光的利刃,就像一道流光的閃電刺向了劉翰洋的咽喉,可就在行將刺穿的一剎那,它停留在了他的咽喉前端。

刀尖距離劉翰洋的咽喉只有1厘米。

狂舞的冰屑中,機甲9號那巨大的身軀猶如一座大山橫亙在他的面前,令人窒息。

他完全處在了它的陰影之下。

它和他四目相對,如同一個獵手窺視著一個弱小的獵物一般,咄咄逼人。

“如果你膽敢傷害我,根據機甲部隊行為準則第1條規定,你將被處以極刑!”劉翰洋威脅道。

“譁!”機甲9號的金屬手臂本能地收縮了一下,但很快,它又恢復了原來的位置。

“誰指使你的?”

“沒有人指使我。”機甲9號答道。

劉翰洋的眼球向兩側轉動了一下,目及所處到處是被冰塊和冰凌所砸中的車輛,有的已經完全損毀。

那是周芸的車隊。

“又是誰指使你乾的?”

“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這麼做!”

“想這麼做?!你就不怕受到機甲部隊行為準則的處分嗎?”

“為了她,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機甲9號厲聲道。

“她?她是誰?”劉翰洋驚愕道。

“我們的總指揮---李素佳。”

劉翰洋瞬間明白了過來,機甲9號襲擊周芸車隊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誘他過來。

“你想怎麼樣?”他掃了一眼喉嚨前的利刃,問道。

“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讓她那麼的難受!”

“你怎麼知道她很難受?”

“她每次見到你之後都痛不欲生,情緒非常低落,有時需要恢復很長時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看向遠處,一種難以抑制的苦楚從心底迸發而出,刺骨的寒風像刀子一般紮在他的臉上,如扎其心。

“你需要我怎麼做?”他低聲問道。

“咚!”一聲巨響傳來,機甲9號被另一個急速飛來的機甲重重地撞出了數10米之遠,兩個機甲互相纏在了一起,在堅硬的冰原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凹痕。

撞它的機甲正是李素佳。

不等機甲9號從雪地裡爬起來,只聽“噌!”的一聲,一個梅花槍從李素佳那泛著金屬光澤的巨臂上伸了出來,槍頭直指機甲9號胸前的那個圓形的能量池。

李素佳惡狠狠地瞪著它,她那猩紅色的眼睛散發著駭人的光芒。

“我們人類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機器來管!”

“我只是想讓你不那麼痛苦。”

“你聾了嗎?”李素佳再次咆哮道,“這跟你這個冰冷的機器有什麼關係?”

她說完,巨臂向後一縮,就要向機甲9號的能量池刺去。

“住手!”

她的身後傳來劉翰洋的大喊聲,她本能地停了下來,此刻,梅花槍的槍頭距離機甲9號的能量池僅僅幾厘米遠。

她轉過頭,發現劉翰洋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

“素佳,千萬不要衝動,它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

看著他那真誠而急切的表情,猶豫了片刻後,她緩緩地垂下了手臂。

“來人!”她怒吼道。

很快,兩個機甲出現在了她的旁邊,她指了指機甲9號,然後厲聲道:“摧毀它的意識控制模組。”

話音沒落,兩個機甲一左一右架著機甲9號向不遠處的一個高臺上拖去,在那裡,它將被強行摘除意識控制模組。

自此以後,它將由一個具有獨立思考能力和情感思維的機甲,變成一部只能被動地接受和執行命令的機器。

除此之外,它還將完全喪失現在所有的記憶。

機甲9號被仰面按在了高臺上,它扭頭凝望著李素佳,猩紅色的眼睛裡透露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片刻後,絕望散去,留下的是一種參雜著複雜情感的滿足和濃濃愛意。

“素佳,不要這樣!你冷靜點。”劉翰洋阻止道。

李素佳不為所動,她向那兩個機甲點了點頭,其中一個機甲領會,“噌!”它的手臂前端旋出一個像鷹爪一樣的金屬鐵鉗。

星光下,鐵鉗散發著至冷的寒光,“呼!”寒光一閃,鐵鉗向著機甲9號的能量池狠狠地抓去...

“砰!”一陣四濺的火光過後,機甲的金屬鐵鉗被擊得粉碎。

一束鐳射束擊中了鐵鉗,開火的人正是劉翰洋。

兩個機甲被突如其來的鐳射束驚得愣在了原地,它們望著李素佳,等待著她的下一步命令。

“素佳!機甲9號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看在我的份上就饒它這一次吧?”

李素佳的眼神望向了機甲9號,它仍然是一幅無所畏懼的樣子,猩紅色的眼神裡始終透露著一絲綿綿的愛意。

“它一定是一員有智慧的猛將,有它在你身邊保護你,我真的很放心,你就饒它這一次吧?”

劉翰洋的話令李素佳感慨萬分,他說的沒錯,自從接受危機計劃署前往南極的命令以來,大大小小經歷了好幾次戰鬥,每一次機甲9號都身先士卒衝在最前方。

好幾次,它都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著她的安全,在它的身上至今還留著一個碗口大的彈坑,那是它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襲擊她的鐳射束,使她倖免於難。

她仰起了頭,眼望著一望無垠的天幕,片刻後,抬起巨臂向那兩個機甲擺了擺手,機甲們鬆開了機甲9號。

夜空中,四道長長的亮光向高空劃開而去,它們就像一道道閃電,轉瞬之間消失在了繁星璀璨的天際中。

李素佳帶著機甲9號和另外兩個機甲離開了。

淒冷的寒風中,劉翰洋轉身向周芸的車隊跑去。

正在給傷員包紮傷口的周芸慢慢地停下了手,她感覺到在自己的不遠處似乎站在一個人,這個人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隔著蕭蕭的寒風和不斷掠過的冰屑,她都能感覺到他那如炬的目光。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冰雪交加的狂風中慢慢地顯露了出來,劉翰洋出現了。

他微笑著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重逢般的喜悅。

“翰洋?”她說著,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眼神中充滿了驚喜。

“你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呢。”

“噢,對!”她笑著說道,然後繼續給

傷員包紮起來。

她時不時地看看他,生怕他會消失一般。

他走進傷員,拿起急救包給其餘的傷員包紮起來,極地的溫度下,凌冽的寒風中是兩顆曾經火熱的心。

只不過,這兩顆心的溫度一度被緊張的局勢所暫時冰凍。

現在,緊張的局勢已經告一段落,縈繞在劉翰洋心頭的那股愛火,正逐步恢復原有的狀態。

在完成了傷員的包紮並將他們安置妥當後,兩人上了一輛雪地突擊戰車,偌大的戰車裡只有兩人那孤零零的身影。

車窗外的寒風裹挾著冰屑不斷地拍打著車窗玻璃,噼裡啪啦的響聲猶如一曲和絃的鳴奏曲,高亢而規律。

兩人並排而坐,望著車窗外漆黑的冰原,一時無話。

也許是太想說些什麼,也許是還沒有準備好開場白。

縱然有眾多的話語,似乎又不知從何說起。

前擋玻璃上的積雪越積越厚,直到將前擋全部覆蓋。

“最近怎麼樣?”兩人異口同聲道。

“撲哧!”兩人相視一笑,目光又看向前方,現在,他們的眼前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車內那橘黃色的頂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彷彿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光照,在兩人的心裡是久別重逢般的溫暖和喜悅。

“我們又一次孤男寡女了。”他笑道。

她“咯咯”一笑,眉宇間充滿了往昔的回憶。

曾經,在暗黑體人的飛行器裡,兩人遨遊於宇宙深處,欣賞浩垠美景的同時感悟人生、暢想未來,現在,在這荒無人煙的冰原上,兩人又再一次重逢。

此情此景是何等的相似。

那次是為了逃脫暗黑體人的囚禁,回到人類社會,而這次,也具有某種意義上相同的使命---回家。

“你們現在還有多少人?”他問道。

“53個,其中有15名傷員。”她答道。

“我這次來找你,就是帶你們回去。”

“回去?”她驚愕道。

“是的,回去!怎麼...”

她嘆了一口氣,目光低沉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我們已經做好了在這裡長期駐守的準備。”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為了執行此次任務,我們已經被取消了番號,恐怕回不去了。”

“我奉慄劍鋒總參謀長的命令,負責帶你們回去。”

“真的?”

她露出了孩童般的微笑,但片刻後,眼神中袒露出一絲憂慮:“我們已經被宣佈為協助那支意識覺醒機甲部隊逃亡的同情者,就是慄劍鋒總參謀長同意讓我們回去,也未必能瞞得過泰伯星人的眼睛。”

她說完,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悲戧,沉思片刻後,又繼續說道:“為了這些寶貴的淡水資源,我們付出的太多,不能因為我們53人的命就讓這來之不易的成果毀於一旦。”

“慄劍鋒總參謀長也有過這方面的顧慮,不過,還是被我說服了。”他自信地說道。

“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我有我的辦法,就像我有信心把你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平安帶回大洋洲一樣,同樣有理有據且萬無一失!”

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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