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抹抹煙火的餘暉墜入了空曠而深邃的星空之中,但在恢弘而璀璨的萬境之城的背景下卻如螢火蟲一般渺小而微不足道。

轉瞬即逝。

那一抹抹煙火就是一個個生命的隕落,化作了點點火星,成為了星際塵埃。

殘留的亮光在劉翰洋的眼睛中熄滅了,他靜靜地望著空寂的星空,一臉的疲憊與無奈。

更多的是絕望。

薇兒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心如死灰的劉翰洋,她感受到了他的絕望與無助,他那低落的心情讓她心生悲憫,也感同身受。

這是她極其不願意看到的。

她的目光轉向圖茲先生所在的方向,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重新讓劉翰洋振作起來,喚醒他逃生的慾望。

圖茲先生感受到了薇兒那乞求的目光,明白了她的意圖。

“按下那湛藍色的按鍵,薇兒小姐。”圖茲先生向她傳送了一條心靈感應資訊。

“哪一個按鍵?”

“任何一個都行,你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一道綠色的亮光在周芸所在的睡眠艙上亮起,亮光沿著睡眠艙的下方和內壁迅速鋪陳開來,直至將她的身體完全包裹。

驀地,她猛然從睡眠艙直挺挺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彷彿獲得了新生一般。

她甦醒了。

緊接著,又有五道綠色的炫光籠罩在了彼此相鄰的五個睡眠艙上,很快,肖航和另外四人相繼坐了起來,他們是兩名陸戰隊員和一名工程人員及一名科研人員。

他們全部甦醒了。

劉翰洋“嚯”的一下跑到了周芸的身旁,雙手攙扶著她下了睡眠艙,臉上洋溢著欣喜的表情,她的甦醒令他喜出望外。

她單手撫摸著額頭,似乎仍沒有從暈脹和迷離中緩過神來。

“芸,還好嗎?”他殷勤而關心地問道。

“呼...”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還好,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她說完,目光看向了肖航等人,此刻,他們也相繼下了睡眠艙,看著他們安然無恙,她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們在哪兒?”她說著,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到了薇兒的身上。

她詫異地盯著她,似乎對她的出現感到困惑,片刻之後,她又看向了旁邊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的睡眠艙,好像明白了幾分。

“她是質力號的船員,與樂頓斯號一樣遭到了玻爾茲曼意識體的攻擊,是部分倖存者之一。”劉翰洋指著薇兒向周芸介紹道。

周芸微笑著點了點頭並向她投去了友善的目光,目光中飽含問候和同情。

片刻後,她走向薇兒並適時地伸出了手:“周芸,遠航艦隊第一武裝護衛飛船中隊即先鋒部隊的指揮官。”

“粱瑞靜,質力號艦載遠端重型無人攻擊機指揮員、戰鬥組組長,少尉軍銜。”

兩人相視而握。

“很高興認識你。”

“唰!”薇兒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用洪亮的聲音說道:“很榮幸認識您,中校!”

薇兒的語言和行為得到了圖茲先生及時的提示和指導。

周芸點了點頭,目光又投向了那一排排睡眠艙,薇兒和劉翰洋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就是喚醒“質力”號的其他船員。

在她看來,既然粱瑞靜能醒,那其他船員也應該能醒來,持相同想法的還有劉翰洋。

劉翰洋的目光落到了那塊縈繞著藍色輝光的小塊玻璃上,薇兒就是按動了上面的按鍵,才喚醒了周芸和肖航等人。

他快步走到小塊玻璃旁,此刻才發現按鍵並非只有一個,足足有12個,每一個按鍵都泛著湛藍色的光暈,與小塊玻璃幾乎同色且若隱若現,不仔細分辨根本發現不了。

究竟按動哪一個按鍵才能喚醒“質力”號的船員?這是擺在他面前的一道難題。

他必須要確保在不喚醒泰伯星人的前提下喚醒他們,因為兩者同在一個空間內,似乎都受按鍵的控制。

他高舉著手、遲遲沒有按下。

“翰洋,想要達成目的,必須接受一定的後果,按吧。”周芸說完,抄起睡眠艙裡的電磁脈衝槍,槍口對準了那一排排泰伯星人的睡眠艙。

玻爾茲曼意識體並沒有收走周芸和肖航等人的槍械,他們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或者這幾把槍械壓根對他們就構不成任何威脅。

與此同時,肖航和另外兩名陸戰隊員也抄起了各自的電磁脈衝槍和鐳射槍,槍口也對準了泰伯星人所在的位置。

劉翰洋靜靜地看著周芸,從她那堅毅的眼神中得到了鼓舞,但絕不僅僅只是鼓舞,還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這種力量只有彼此相愛的人才能捕捉到。

但此刻,捕捉這種微妙情感的不僅只是他們兩人,還有一旁的薇兒,她從兩人那至誠和鼓舞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綿綿的愛意。

愛意中飽含信任和樂觀。

薇兒知道,無論劉翰洋按動哪一個按鍵都不會喚醒“質力”號上的任何一名船員,甚至是任何一名泰伯星人,因為這個空間內的一切都由圖茲先生控制,不經過他的默許,一切都是徒勞。

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劉翰洋和周芸之間那深入骨髓的愛,彼此信任、互相鼓勵、一同前行的愛。

這不就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愛情嗎?

她就像丟了魂似的盯著劉翰洋急躁而頻繁地按動著那排按鍵,看著周芸走進他,用眼神和手勢安慰著他,片刻後,他搖了搖頭、欣然地笑了起來。

薇兒的內心凌亂到了極致,有嫉妒,有羨慕,更多的則是彷徨,她看到了一對靈魂伴侶,彼此間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相互領會、彼此心悉。

這是她所渴望的愛情,但這種渴望是建立在對劉翰洋的、一種理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上,當然,這是她的一種自我羞澀的情感認定,如果拋開這一點,如果讓她取代周芸的位置,那這種好感就會分分鐘鐘上升為愛情。

劉翰洋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那小塊縈繞著藍色輝光的玻璃上,他並非心不甘,而是覺得它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裡面似乎有一個或數個玻爾茲曼意識體,他們控制著這個圓形空間內的一切。

這不是他現在才有的想法,自從他醒來,他就覺得那小塊玻璃的後面一定暗藏玄機,它似乎是一個窺視視窗,他的一舉一動完全暴露在窺視者的眼皮底下。

“怎麼啦,翰洋?”周芸問道,問得同時,她的眼神隨著他看向了那小塊玻璃。

“這塊玻璃的背後一定有玻爾茲曼意識體正在窺視著我們。”

“這不重要,翰洋!重要的是如何儘快逃離這裡。”她環伺了一圈後,接著說道,“我們本身就在萬境之城內,也許自從我們進入的那一刻,我們就受到了監視。”

“如果這裡是一個出口呢?”

他的話令她的眼神瞬間凝固起來,似乎在重新審視著它...

“薇兒?”

“怎麼了,圖茲先生?”

“逼我出來!”

“為什麼?”

“照我說的做。”

薇兒左顧右看了一下,目光落到了周芸手裡的那把電磁脈衝槍上,儘管她與圖茲先生的心靈感應毫無破綻,但惶恐的眼神卻讓周芸察覺到了異樣。

周芸的眼睛隨著薇兒的眼神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電磁脈衝槍。

“你甦醒的早,你也認為那小塊玻璃的後面暗藏玄機,是嗎?”周芸問薇兒。

薇兒有點不置可否,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周芸,只是死死地盯著她手中的電磁脈衝槍。

“薇兒,向她點頭、做一個堅定的回答。”圖茲先生又向薇兒傳送了一條心靈感應。

“你會有危險的,圖茲先生!”

“儘管點頭。”

薇兒輕輕地朝周芸點了點頭,周芸臉色一沉,看向了旁邊的肖航。

“薇兒,不要退縮,奪過她手中的電磁脈衝槍轟擊我!”

薇兒出現了猶豫,她不想傷害圖茲先生,更不想在劉翰洋麵前表現出一幅持槍舞棒的樣子,善良、恬靜、溫柔可人才是她的本性。

“薇兒,再不出手,那個叫周芸的女人就搶了你的風頭了。”

“我...我不想這麼做,圖茲先生。”

圖茲先生沒有再強求,此刻,他看到肖航手持鐳射槍正慢慢地向他靠近而來,其身後還跟著兩名手持電磁脈衝槍的陸戰隊員。

“轟轟轟...”數發電磁脈衝彈和鐳射束轟擊在了那小塊縈繞著藍色輝光的玻璃上,刺眼的亮光過後,小塊玻璃被轟出了一個1米寬、米高的大洞。

大洞是一個邊界整齊的長方形洞口,確切地說那是圖茲先生想要的樣子。

一股淡淡的硝煙散盡之後,圖茲先生出現在了洞口裡,他那蝌蚪狀的身子正對著肖航等人,他沒有退縮,更沒有絲毫的畏懼。

劉翰洋和周芸上前幾步,靜靜地盯著眼前的這個玻爾茲曼意識體,看來,他猜測的沒錯,正是他控制和窺視著這裡的一切。

在這個圓形空間內,他在地球人和泰伯星人之間設定了一個搏殺程式,只有勝出者才能有機會逃出去,但那些泰伯星人最終還是殞命太空、化作了一縷縷青煙。

現在看來,這個搏殺程式至始至終都是一個零和遊戲。

幸虧薇兒挺身而出,用機智和堅毅化解了一場殘酷的搏殺,直接把這個遊戲跳到了末尾,挫敗了這個玻爾茲曼意識體的陰謀。

這是劉翰洋此刻的心境。

在他的眼裡,這個叫粱瑞靜、小名叫薇兒的女少尉與周芸有些相似,機智、敏銳,又臨危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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