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間酒鋪因為楊昭的話靜了一靜。

張世彬微微嘆了口氣,又為自己添了一杯酒。

“我這麼明顯的嗎?”

楊昭點頭,這簡直是明目張膽。

她和那些小公子們在烏奇淵雖然嘴仗打的大,但真沒到讓家長領著孩子過來登門道歉的程度。

最多是雙方放點狠話,下回見面,各自冷哼一聲,沒準還能吵起來,但是隻要沒打起來都不算是什麼大矛盾。

可是對方超規格擺出這麼大的陣仗,給自己這個外鄉人長了這麼大的面子,任誰都知道這必是有所求的。

她剛來烏奇淵,誰都不認識,對方能求她什麼呢,只有那一根關係他親弟弟修為的瘴木了。

“唉,妹子你是不知道啊,我那兄弟小時候真的可乖了,可愛粘著我了,現在是看誰都不順眼了。”

他一口悶盡杯中酒。

“妹子,既然你不缺銀子,那提個條件吧,我張家雖然不大,但也是有幾分份量。”

楊昭慢悠悠的拿著冰螃蟹腿蘸熟蟹黃吃。

“我現在感覺我什麼都缺,又感覺我什麼都不缺,我要瘴木也是有用處的,並不是故意想卡著你們。”

“唉,所以啊,這世上有些事是銀子解決不了的。”

張世彬放下酒杯:“你有什麼想要的可以提一提,萬一我就有本事給你解決了?”

楊昭若有所思的低著頭。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想買一份固定的產業。”

這下子張世彬來了興趣,一份固定的產業是世家最擅長的領域。

他們總會有那一份雖然不掙錢但也不會賠錢的買賣。

“你有什麼目標嗎?”

楊昭嚐了嚐自己的傑作,發現還挺好吃的。

果然自己就是個天才!

“我心儀的產業是開脈葉,掙的錢不多,不會引起別人的覬覦,這專案和官府合作,細水長流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也很難垮掉。”

張世彬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你可知道這筆生意根本就掙不了多少錢,那些種植開脈葉的主家基本都是賠錢賺吆喝!。”

“因為這筆生意屬於官府嚴加管控,價格都是由官府定好的,不允商家任意改動,其中能獲得的利潤很少,賺的利益基本只夠維護種植場的費用。所以每回開脈葉的種植場都會和利益高的生意繫結起來,讓那些商家捏著鼻子認下這筆買賣。”

楊昭再次開一個螃蟹腿,這些細節,她在傳令法器的顓瑞樓早就瞭解了一遍,這開脈葉在大周屬於修真民生產業,它他是大周修真界的健康發展的保證。

“但它旱澇保收,很安全不是嗎?”

這東西一旦出問題,大周的朝廷是肯定要往深裡追究的。

面對楊昭的言辭,張世彬思索了一會兒,肯定的點了點頭。

“確實,這筆生意如你所說的那般,世家大族不惦記,其他小商戶也不敢涉及。但你知道這種雙葉都是有朝廷任務的,你要是完不成就要花錢自己去把那任務給補上。”

楊昭有些不在意,這東西屬於賠錢都要乾的買賣,話說國家每年在半導體和太陽能上面虧多少錢?

有些公司這一年,只要不接到國家的補貼,肯定就連褲衩子多虧沒,但是這些生意這麼虧,它不一直也堅持著嗎?

“但對於我這個無根無基的平民百姓來說,這筆買賣除了掙不了多少錢,其餘的都有保證。”

“你想以我張家的名義,去競爭一處開脈葉海域是嗎?”

張世彬眉頭微挑,一雙眼睛探究的看著楊昭。

“你是不是沒仔細尋找過開脈葉海場的資訊。”

“我確實沒能找到這方面仔細的資訊,因為這方面的資訊不是我這種平民百姓能夠接觸到的。”

楊昭有些緊張的搖搖頭看著他。

“你若是有為難的之處,我也不麻煩,但如果能買到一份種植開脈葉的一小片淺海,那我給你總價的一成的報酬。”

“哈哈哈哈,我說妹子,你這口氣還真夠大的。”

張世彬本來探究的目光一下子就隱了下去,聽著楊昭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雖然承認這是一門好生意,這門生意可以當做一個很好的立足根基,但你可能不瞭解,哪怕最小的一塊開脈葉海場也要十幾萬的白銀承包費,這還沒加上其他日常的費用。”

“你張口就給我一成的好處費,哈哈哈…哈……哈………”

看著楊昭那不似開玩笑的目光,張世彬的笑聲被噎在了噎在了喉嚨裡,表情從疑惑到震驚輪迴往復。

最後,他抬起手摸索一杯酒,一口氣灌進自己乾渴的喉嚨裡。

“我說妹子,這件事可不好開玩笑,你真有那麼大的本錢定下一處開脈葉海場?這十幾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楊昭此時也顧不上吃喝了。

“我曾經對令弟張褚言明過,我不缺銀子。”

張世彬正正的停滯了一會兒,又哈哈的笑了起來,下了好半會兒才停下來止

“妹子,你知道你現在像個什麼嗎?你現在像個騙子,誰會在單身一人的時候,這麼明目張膽的顯擺自己有這麼多銀子?”

楊昭按壓下自己內心翻滾的情緒。

“我可以先出銀子,只要你答應我這條件,我現在就可以把瘴木交給你,省的你遭遇什麼損失,所以張前輩,你的意思呢?”

看楊昭那一點也不退讓的態度,張世彬此時也鄭重了起來,他皺著眉頭一杯一杯的喝酒,思索了半晌才開口。

“這雖然是一個很好的買賣,但我張家不能和你合作。”

他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楊昭。

“如果你把瘴木交給我,我可以以張家的名義帶你去朝廷皇商會場,到時候能不能用銀子爭下一處開脈葉海場,就看你的造化了,但這件事我張家是絕對不能沾手的。”

楊昭有些不解的問道:“您是怕沾上什麼責任嗎?”

“當然,若是我以張家的名義給你拍下這一處開脈葉海場,到時候你不能按時完成朝廷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張家也是要吃官司的,為了萬把兩銀子不值得。”

張世彬一點也沒隱瞞自己的目的。

“只要你把瘴木給我,那我就可以帶你去逛一圈,當然,能不能爭得上就看你自己的,我不能給你保證。”

哪怕心海已經沸騰起來,楊昭也努力按壓下自己想要跳起來的心情。

“你如果這麼說的話,那這瘴木我也不能現在給你,我要確保我有爭奪海場的資格後,這東西才能交到你的手上。”

張世彬看著楊昭這麼篤定,臉上的疑惑之色久久不能散去,但不管怎麼樣,他出於好心還是張口勸誡了一下。

“你真的想要這一份產業,我說妹子,看在咱們倆一見如故的份上,我勸你有那銀子你還不如買幾處房產收過租呢,或者買上兩件自己能用的靈寶,都比一處海場,要掙得多,也更加穩定。”

“我知道前輩,能把這些事告訴我,就已經是十分好心了,但我無權無勢的,就開脈葉這種買賣最適合我,我不用去搶佔別人的利益,還能跟官府打好關係,讓別人忌憚我一二。”

楊昭一臉的真誠。

“我年紀不大,手中的銀子卻不少,貿然踏進暴利行業,估計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種限制多掙得少的最適合我。”

看她一臉鄭重,張世彬無言的搖了搖頭。

“嗨,你們小孩子有點銀子就守不住,總以為幹什麼都是容易的,豈不知那旱澇保收的買賣也能讓人賠的傾家蕩產,這樣吧,你要是真的有興趣,一個半月之後,我可以帶你進場去看一看,或許到時候你就有別的想法了。”

“好!只要前輩肯帶我入場,這瘴木我絕對不會心疼的。”

楊昭想趕緊把這件事情給敲定下來,另一邊的張世彬也想趕緊把這件事情給敲定下來。

“我知道我這話可能有些過分,但咱們倆能不能先簽訂一份書契,你先把瘴木給我?”

這話說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忍著臉紅說了出來。

楊昭抿了抿嘴唇,因為她也是這兩天才知道書契並不是十全十美的,其中也有漏洞。

可這件事情她又實在不想出現什麼岔子。

思索半晌,她把主意打到另一個人的頭上。

“想簽訂書契也成,但不能只咱們倆,還要找一位中間人。”

張世彬眨了眨眼睛,沉聲問道“中間人?找你的那位師長嗎?”

“不,找順淵城城主!”

楊昭回答的乾淨利落,這下子輪到張世彬吃驚了,他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楊昭。

“你認識那位大人?我張家不是順淵城的老民,估計那位城主大人不會給我這份面子。”

這意思很簡單,如果真想要順淵城城主這位當中間人,那靠他是聯絡不上的。

“我現在就住在城主府!”

“哦?!”

張世彬臉色輪轉,一時間看不出他什麼表情。

“也行,那位大人素有德行,只要你能請得動他,我這邊都可以。”

兩人把這件事商量好,也沒心思喝酒吃螃蟹了。

張世彬付了酒錢和楊昭加了傳令法器的聯絡方式,隨後,大踏步的走了。

楊昭帶著廚娘做好的螃蟹,直接回了城主府。

到的時候,城主府正是吃中午飯的時間。

楊昭帶著螃蟹找到青木真人,和對方一起又吃了個午飯。

青木真人看著加工好的螃蟹,有些好奇的問:“你這螃蟹哪來的?”

楊昭也不隱瞞,把早上在烏奇淵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青木真人。

隨後又和他說了張世彬的事情。

“找城主當個中間人倒也簡單,但你真的想要一處開脈葉的海場?”

楊昭肯定的點了點頭。

“這現在是最適合我的了,我的身份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我不只是外道修士,還是一個外族人,在大周勢單力薄的,根本沒辦法置辦下自己的產業。”

青木真人聞言點頭,從楊昭以雲州府學學子的身份參加大比的時候,她的生平經歷就已經擺在了各府學先生們的面前。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若不是你是外族人的身份,我澧京府學早就把你招進來了。”

“行吧!這幾天城主也挺忙的,等他閒下來,我親自去跟他說一聲,你放心,這點小事他肯定會答應的。”

“那真是太謝謝前輩了。”

就這樣,接下來的幾天楊昭除了出去閒逛,就是等著順淵城城主的訊息。

這幾天,順淵城城主一直在追索野神野祭的那件事情,青木真人手下帶的那幾位學生,也跟在裡面跑跑腿,順便蹭一蹭功勞。

這種事情屬於互惠互利的行為,對青木真人和順淵城城主都有好處。

在閒逛的時候,楊昭除了購買一些開脈葉,就是收一批牽機豆。

其餘的時間,就是探索城裡各處吃食。

等到順淵城城主終於有空閒的時候,青木真人就把這件事情簡短的和他說了一下。

城主大人沉思了一會,然後吩咐手下去打聽了一下那位張世彬,過了兩天,得到準確的答覆之後,他就同意做這件事情的中間人。

當天晚上,楊昭就用傳靈法器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張世彬。

第天一早,張世彬帶著他的弟弟張褚一起來到城主府,兩個人齊齊拜見了城主大人。

隨後,在城主大人的見證下,他們和楊昭簽訂了關於瘴木和開脈葉海場的書契。

書契寸寸化灰,一截紅絲纏上楊昭的手腕,她提了幾天的心,終於在此刻放了下來。

她也沒再扭捏,直接掏出自己乾坤袋裡的瘴木遞了過去。

張世彬接過瘴木觀察了一會兒,隨手塞進自己弟弟的手裡。

張褚雖然臉上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但從他接瘴木時有些哆嗦的雙手就能看出來,他只不過是強裝鎮定。

等張家倆兄弟要走的時候,張褚鄭重其事的根楊昭道謝,併為自己之前的無禮道歉。

但看他那副被迫的表情,誰都知道這不是他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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