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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立平從上海的新式堂畢業了,他現在四處奔走,要找一個好的工作,成就一番事業。

這一天,董立平又為了找工作在街上奔走,在馬路的拐彎處一輛黑色馬拉包車突然停在他的面前。

“是董立平麼?”坐在車後座的人搖開車窗對他喊道。

“是我。”董立平答應著走向馬車。是誰喊我呢?坐在豪華馬車裡的不是一般人物吧?走近馬車,董立平看到車後座坐著一個穿著皮夾克、羊毛衫,很富態的男人。講究衣著的他一眼就看出那皮夾克和羊毛衫像這輛車一樣都是高檔貨,價格不菲。可是這人卻如隔水霧印象模糊。

“怎麼,不認識我啦?”車裡的人咧開鯰魚嘴笑著說。

董立平睜大眼睛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是高增福呀!”

董立平又略加思索,想起來了,高增福,小時候的鄰居孩子。那時他家庭困難,衣衫邋遢,因為經常撿煤核,手和臉總是黑糊糊的,是附近孩子們嘲笑的物件。噢,是老鄰居呀。董立平笑著同高增福握手,高增福現在的手白胖細嫩,戴著很大的鑽石戒指,而且兩隻手都有。董立平想,真是今非昔比,鳥槍換炮嘍!

“哎呀,有十多年沒見了,今天碰上了,不容易呀!走,上我那坐坐,咱哥倆喝幾杯。”高增福說著開啟車門。

董立平有些猶豫,沒有邁動腿。

“怎麼,氣(妻)管嚴吶?沒有行動自由麼?”

“沒有的事,我還沒成家呢。”董立平坐上馬車。兩個人在車裡聊天敘舊。

高增福的家在一片高階住宅區,一座面積近四百平方米的三層花園洋房,室內裝飾擺設富麗堂皇。董立平也算見過些世面,但內心裡還是不時驚歎,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更讓他驚訝的是,室內的裝飾不像高增福這樣俗氣,很雅緻,牆壁上還掛著一些仿製的世界油畫精品,有莫奈的、塞尚的,還有雷諾阿的。你這家裡裝飾得很高雅啊。他稱讚說。高增福接道:是我老婆裝飾的,她好玩高雅,我可沒這個閒心。她去孃家了,得九點多回來。董立平對這位女人產生了興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也像這室內的裝飾一樣高貴、雅緻麼?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嫁給了高增福這樣一個俗人呢?想想也沒什麼奇怪的,他有錢呀。

高增福打電話向附近的湖濱酒店叫了幾個菜,有白灼大蝦、蔥燒海參、清蒸螃蟹、甲魚湯,還有臘肉荷蘭豆、西芹拌腰果。酒是茅臺酒。

“這家酒店的海鮮很新鮮,嚐嚐。”高增福介紹說。

董立平知道這家酒店是全市最好、價格也最昂貴的酒店之一。夾起塊海參嚐嚐,果然味道鮮美。

“來,咱哥倆碰一杯。”高增福舉起酒杯。

董立平也舉起酒杯,盯著酒杯說,“這酒杯好精緻典雅呀!”

“這是純水晶的,捷克進口。這套酒具近百銀元呢,也是我老婆選的。她好玩高雅。”高增福帶著些嘲笑說。

董立平卻覺得這女人不一般,品位不俗。

“我老婆叫趙沐雲,跟你一樣,也是新式堂畢業的學生。比我小5歲。她畢業後經朋友介紹給我當會計,以後當財務主管。當了我的老婆以後就不上班了,給我管家。住這兒的人家老婆都不上班,在家養著。”高增福點著一顆香菸,又遞給董立平一顆,看看董立平又說,“趙沐雲是我第二個老婆。我第一個老婆沒福,我剛要發起來她卻出車禍死了。苦跟我吃了,福卻沒享著。人這命呀,真是不好說。”

命運如麻將局,變化無常呀,誰能想到當年小氓流似的高增福如今成了大闊佬呢?董立平心裡有些泛酸地想。

幾杯酒下肚,高增福話更多了,說起了自己的發家史。董立平想,發家的人都好說發家史,正如項羽所說,富貴而不還鄉,就如夜間帶著珠寶首飾在街上走,別人看不到,可惜了。

“你知道,我小時候家裡窮。我學都沒上過,十幾歲就去建築隊當小工了。可我不甘心總受窮,就總琢磨怎麼能掙錢。後來我搞小包工,攢下一些錢,辦了個建築維修隊。以後建築維修隊伍不斷擴大,我又辦起了建築公司。上海近些年發展很快,到處都施工建設,我的錢財也就像黃浦江的流水一樣,滾滾而來。我現在有上千萬銀元的資產,你信不信?”

“信,我當然信,一看你這豪華的馬車,豪華的住宅,就知道你發大財了。你是打麻將坐樁連和摟寶,一路發呀。”

“哈哈,你這比喻好。看來你也喜歡打麻將。我也好這口。以後你常來我家,我們在麻將桌上切磋。”

“好,只要你叫我,我隨叫隨到。”

這時門口有動靜。高增福笑說,“我老婆回來了。”

趙沐雲一進屋,董立平眼睛不由一亮,她比他想象的還要高雅。高挑勻稱的身材,著一身精緻可體的細格條紋紫色毛紡西服套裙,肯定是進口名牌時裝。波浪式捲髮把她光潤的臉襯得更加白晳。她的眼神很亮,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讓初見的人不敢直視。

高增福把董立平作了介紹。又笑說,“還沒見面,我這老同學就誇了你好幾次呢。”

“是麼?都誇我什麼了?”趙沐雲說著看了董立平一眼。那目光如鐳射穿透董立平的心底,讓他的心一顫,他不由低下頭。

“他誇你畫選得好,傢俱擺設選得好,餐具也選得好,有品位。”高增福笑著說。

“是麼?你對我選的畫感興趣?”趙沐雲看著董立平微笑了。

“是呀,你選的可都是大師的名畫,精品中的精品。”

“看來你很懂藝術呀。”

“不敢說懂,愛好而已。你選的傢俱、飾物也很別緻、典雅,可見你審美眼光不凡呀。”董立平笑著對趙沐雲說。

趙沐雲看看高增福說,“你帶來的朋友能有這樣審美眼光的不多呀。今天我這些精心挑選的畫和物件才算見了天日。”

聽到這位虞美人的稱讚董立平心裡很激動,美人一笑值千金呀。

“董立平可是新式堂畢業,能沒有那什麼,什麼美的眼光?”

“審美眼光。”趙沐雲有些不屑地斜了高增福一眼。

“我搞不懂你們那文明詞,反正是有眼光吧。”

趙沐雲看看董立平又說,”我從小就喜歡文學藝術,在新式堂裡也喜歡上文學、藝術課。可現在只能是業餘愛好了。”

“業餘愛好也不錯麼。”董立平說。

“你們倆都有這愛好,以後可以多嘮嘮。”高增福又看著董立平說:“我老婆在家經常發悶,以後你多來跟她嘮嘮,你們有共同語言,能嘮到一塊呀。”

以後高增福就經常找董立平來家裡吃飯,玩。趙沐雲也經常同董立平聊天,聊小說、電影、繪畫、音樂。令趙沐雲驚喜地是,董立平不但對文學藝術有眼光,對時裝、化妝和現代時尚也很有眼光。兩人越談越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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