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梅給主人家做好了晚飯,便匆匆忙忙趕回自己家裡,做自家的晚飯。她先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廚房的水泥地上摘菜。她總是在晚上買些賣剩處理的蔬菜,這樣要便宜些。可這樣的菜都有些蔫了,有的還黃邊了,甚至爛邊了,這就需要仔細摘淨,否則炒菜時就會有腐爛的怪味,丈夫又該叫喚了。她不是不想買好菜,這樣好摘,味道也新鮮,可經濟條件不允許啊。夫妻二人原來都是針織廠的工人,現在廠子停產了,不開工錢。李如梅在外找了鐘點工的活,一月400元。丈夫吳長順則在一家汽車修理鋪打工,也是一月400元。可他抽菸喝酒打麻將,根本剩不下幾個錢。兒子吳波上初中,花銷很大,家裡經常捉襟見肘呀。

一聲霹靂,暴雨傾盆,屋裡馬上漏雨了。李如梅手忙腳亂的拿起大小臉盆、飯盆四處接雨水。聽著雨水打擊各種盆子發出雜亂的噼叭聲,李如梅心亂如麻。這兩間破平房是舊倉庫改的,廠子小,蓋不起工人宿舍,就用舊倉庫改了數間宿舍,因為夫妻都在廠裡工作,他們才有幸分到了兩間。一間做夫妻臥室,另一間分成兩半,一半兒子住,一半做廚房,方便得去公廁。破房子年久失修,春夏漏雨,秋冬漏風。李如梅掃了一眼四處漏雨的房屋,心裡很是悽惶不安,就如乘坐在一條風雨飄搖的破船上,提心吊膽船會顛覆。這種感覺不只是下雨時才有,自下崗後就經常有,每當這時她的心就亂得不行,使她想起惶惶不可終日這句話。

兒子跑回來了,他沒帶雨具,身上已經淋溼。快,把衣服換了,彆著涼。李如梅說。

兒子進了自己的屋,卻叫著跑了出來,媽,我的課本都滴溼了!

李如梅連忙過去看,愧疚地說,對不起,漏雨的地方太多了,媽照應不過來。

媽,咱傢什麼時候才能換了這破房子啊,我真是住夠了!

李如梅不吭聲。換?就是修一修現在也沒這個能力啊。她的眼淚不覺流了出來。

兒子看到母親流淚,連忙說,媽,我不該亂說,你別往心裡去。說著他遞給母親一條毛巾。又說,媽,我幫你摘菜。

不用了,你快去學習吧。

摘完菜我再去學習。兒子說著就蹲在地上摘起來。

李如梅摘著菜又看看兒子,家雖然破爛,兒子卻是好兒子,長相好,學習好,也懂事。為了兒子,自己也要努力,兒子就是希望啊。

飯快做好了,吳長順回來了。他腳步歪歪斜斜,嘴角流出口水,又喝醉了。他的衣服也滿是汙泥,一定摔了跤。

你看你這身泥,又喝多摔跤了吧?李如梅一邊給丈夫找衣服換,一邊埋怨。

酒肉穿腸過,我心裡才痛快些,要不,要不憋屈死了!吳長順結結巴巴地說。

李如梅拿起吳長順換下的衣服,搜尋著,臉色突然一變。你衣袋裡的錢呢?摔丟了麼?

錢?什麼錢?沒有錢!吳長順乜斜著醉眼吐出滿嘴酒氣。

怎麼沒錢?你今天發工資呀。李如梅早就算計著今天了,家裡等錢用啊。

還酒債和賭債了。

一點兒沒剩?

剩什麼?還不夠呢。那點兒工資好乾什麼?

可兒子等著這錢交學費呢!

不是還有你的工資麼。

我的工資得全家吃飯,交各種費用。你在家裡吃飯,睡覺,又是孩子的父親,總不想著往家裡拿錢,你算什麼人!李如梅氣得嘴唇哆嗦。

算什麼人?算你老公,一家之主!你別對我嚷嚷,我要睡覺。說完吳長順就爬到床上躺下了。

李如梅真想上去把吳長順拖下床來,給他幾巴掌,可看他已經打起鼾來,只好不再理他,眼淚卻不由自主又流了出來。

媽,你別難過,咱們吃飯吧。兒子遞過毛巾。

不難過?你的學費怎麼辦?我能不難過?

兒子不再說話,瘟雞似的低下頭。

李如梅看著兒子難過的樣子心疼地說,你彆著急,媽想辦法借,會交上學費的。

兒子眼裡閃出光亮。媽,我一定努力學習,將來找個好工作,多掙錢報答你。讓你穿上好衣服,住上好房子。

媽就指望你了。媽不圖你報答,只盼你出息,只要你能出息,媽累死也心甘。李如梅流眼淚說。

兒子拿著毛巾給母親擦眼睛,自己的眼淚也憋不住流了出來。

當天晚上,李如梅做完家務,躺到潮溼的床上,忙了一天的身體陣陣痠痛。吳長順仍打著響鼾。李如梅不耐煩地推了他一下。他卻說起夢話,別忙,我看看牌,別催我!

李如梅心裡又一陣堵,這人怎麼變成這樣了?她不覺想起二人初識時的情景……

自己來到針織廠後的第一個五一勞動節,工廠組織員工聯歡。晚上,在工廠的院子裡員工們翩翩起舞。那時自己正年輕,穿著件雪白的短袖襯衫,白底藍花細紋布中裙,黑色高跟鞋,梳著條馬尾辮。剛在舞場邊的長椅上坐下,便有一個小夥子邀自己跳舞。他高高的個子,濃密的黑髮,也穿著雪白的襯衫,下身是條緊腿牛仔褲,青春而又瀟灑。自己如被牽引站起隨他走進舞場。嘿,他交際舞跳得非常棒,與自己珠聯璧合,成了舞場的颯爽雙星。舞場上的人們都注視著我們,鼓掌叫好。那一天真是大出風頭,讓全廠的員工都認識了自己這個新女工。

想到這李如梅身體有些飄動,雙腳也癢癢起來。那種受人重視,出人頭地的感覺真是令人難忘啊!

後來自己就經常被他邀請出去跳舞,在市裡的各處舞廳留下颯爽英姿。他那時對自己真是關心,渴了送上飲料,出汗了送上手帕,每次邀會都到家門口迎接,跳完舞又請自己吃夜宵,然後護送自己到家門口。自己有種白雪公主的感覺。如果時光可以像電影那樣定格,自己一定把人生定格到這段時光中。

醉夢中的吳長順打了個飽嗝,噴出一股讓人噁心的酒氣,接著又放了個響屁,上下一齊放毒,燻得李如梅連忙捂住鼻子,又用手煽風。

有人說結婚是愛情的墳墓,真是有道理。結婚後他就像秋後的樹葉漸漸變色了,越來越多地出去跟狐朋狗友喝大酒、打麻將。對我不再關心,擺出老爺子的架勢讓我侍候。戀愛時他跟我親熱時特溫柔,特小心,像捧著塊寶玉似的。結婚後他就越來越粗糙了,喝多了酒就像個暴徒把我按在床上生吞活剝,甚至把我的內衣都撕破了。

女人就像衣服一樣麼?嶄新時男人又怕弄髒了又怕刮破了,小心翼翼呵護著。當穿舊了,穿膩了,就毫不顧惜了,下雨時頂到頭上擋雨,走累了墊在屁股底下當坐墊,喝酒時就當抹布用來擦嘴。

工廠效益越來越差,吳長順的勁頭也越來越差,但像輪胎缺了氣的破吉普,開著費勁總還向前走。下崗後輪胎可就完全洩了氣,破吉普徹底趴窩了。三天兩頭就這個熊樣子。李如梅斜了一眼醉成爛泥的吳長順。人遇到逆境時有兩種狀態,一種是挺起肩膀硬扛,另一種是破罐子破摔。吳長順啊吳長順,你怎麼就成了破罐子呢?你就不能挺起腰來麼?李如梅深深嘆了口氣。又緩緩抬起頭,看看小窗外面的夜空,一輪模糊的殘月已經升到半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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