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時了(短篇)

李煜漫步在汴梁城“禮賢宅”的花園裡。

正是春光明媚時節,園東牆下的一片桃花迎著春風盛開了。粉白色的桃花密密匝匝綴成一片,像一團團雲,漂浮在天邊。園西面的一片牡丹也不甘寂寞,奼紫嫣紅,競相開放,紫的紫得富貴,紅的紅得火熱。園的中部,是一汪人工挖的池塘,池水清澈如鏡,蔚藍的天空倒映在水面上,便水天一色,天水相連。池塘上有一座小橋,彎彎如月,又如雨後的彩虹。

望著満園春色,李煜又憶起了故國江南。江南、故國,魂牽夢繞,夢繞魂牽,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河山……

走著,憶著,李煜隨口詠出一首《望江南》:

閒夢遠,南國正芳春。

船上管絃江面綠,滿城飛絮滾輕塵,

忙殺看花人!

憶著,走著,李煜又隨口詠出一首《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走在李煜身後的小周後,用心記下了夫君隨口詠出的詩詞。她用欽慕、愛憐的目光望著夫君。被圈禁在這“禮賢宅”後,夫君的身體消瘦了許多。可他仍不掩俊朗身形,清奇風骨,他本來就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人啊!降世便駢牙重瞳。雖為第六子,可偏偏就繼承了皇位。至於琴棋書畫,更是天下無雙,人非能比。

“主上又懷念故國江南了。”小周後語音輕柔。

“只有失去了,才覺得分外寶貴。”李煜回頭望望小周後。在綠樹紅花碧水掩映之間,她的容顏是如此俏麗,用“傾國傾城”、“風華絕代”、“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來描繪,只有不及而無過之。白膩如玉的面板,風擺楊柳的腰肢,加之黛眉星目,真是越看越愛。可是就這心中的最愛,也失去了一半……

“我太無能,無能的君主,無能的丈夫……”眼淚從重瞳中湧了出來。

“不,在奴家眼裡,主上是風采絕倫,才華絕代的男人。”

李煜看看小周後沒有出聲,用衣袖拭了拭淚水。

“來到北國以後,主上的詩詞是越來越好了。”小周後將香帕遞給李煜。

李煜的重瞳亮了起來,只要談論起詩詞,他便神清氣爽。

“在江南時,主上的詩詞雖然清麗婉約,但總覺綿軟了些。而到北國後,主上的詩詞添了沉鬱、悲涼的氣韻,更加感動人心。如前日做的那首《浪淘沙令》,便教人悲情難訴,愁腸九轉。”說罷小周後就用柔和的嗓音背誦起來: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高山流水,得與知音。這就是知音,是我的紅粉知己。說我命運多舛,可我卻得到了大小周後兩個絕代佳人,這是上天對我最大的厚愛和垂憐啊!如果沒有大周后,就沒有我江南時的歡樂,而沒有小周後,這北國的囹圄生涯怎能捱過?

李煜摟著小周後纖細的腰肢走過小橋,到桃樹下的一隻石條椅上坐下。李煜用手摸摸光滑的石面,“這石椅有些涼。”

“是,是有些涼。”小周後說。

“來,坐到我的腿上。”李煜抱起柔若無骨的小周後,放在自己腿上。

小周後撒嬌地摟住李煜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胸上。

李煜摟住小周後,輕輕的搖晃。

小周後小巧如筍尖的腳一上一下的擺動。

李煜望著這筍尖,想起了江南時的一幕情景。那是在與小周後成婚前,一天晚上,她思念自己,便悄悄到後宮幽會。為了不讓他人聽到動靜,她脫下鞋拎在手裡,只穿著襪子走進後宮。鑽進自己懷裡後她就嚷嚷腳涼。自己脫下她的襪子,把她的兩隻玉筍握到手裡輕輕揉搓。那是怎樣精巧的兩隻玉筍啊!如兩團糯米麵團,細膩,涼滑。自己就像一個廚師,耐心地揉著這麵糰。漸漸地,這雪白的麵糰泛出了粉紅色。她在自己懷裡嬌喘著說:“奴家到這裡不容易,今晚要讓你疼個夠。”那是怎樣纏綿銷魂的一夜啊!清晨,自己起來後想起昨晚*,不覺吟出一首《菩薩蠻》:

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多麼美好難忘的幸福時光。如果自己是一個普通百姓,這種幸福時光應能延續一生吧?可自己偏偏是個國君,又是個亡國之君。為什麼要讓我成為國君?自己自號“鐘山隱士”,本願是做一個樸實的隱者啊:“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看看沉思不語的夫君,小周後說:“奴家彈一曲琵琶為主上解悶吧?”

李煜默默點點頭。

小周後取出燒槽琵琶。這琵琶是李煜的父親李亶送給大周后的,是東漢著名文人蔡邕的藏品,樣式雅緻,音質絕佳。大周后病逝前,把這心愛的寶物遺贈給了妹妹。

小周後調整絲絃,輕撚柔指,彈奏起來。同姐姐一樣,小周後也精通音律,嫻熟絲絃,經她的點撥,燒槽琶琵發出水濺空潭、珠落玉盤的動聽聲音。

酷愛音樂的李煜很快便進入到樂曲起伏的旋律中,他敏感的心感受著音樂中顯現的情境。儘管小周後說是要給他彈琴解悶,可他還是漸漸從音樂中聽出了一絲哀怨。這哀怨發自心底,是在心底鬱積已久的塊壘。她的心中怎能沒有鬱積?怎能沒有哀怨?作為亡國之君,自己有千種哀愁,萬種苦痛,可小周後的苦痛又超過自己,“劉郞已恨蓬山遠,又隔蓬山幾萬重”……

幾個男人向這邊走來,啊,是宋帝趙光義宮裡的宦官劉公公領著人來了。李煜的心像遇到獵豹的兔子,猛烈收縮起來。

劉公公等越走越近,李煜兎子般胡觫著,但又不得不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

沉浸在音樂中的小周後感到氣氛不對,抬頭突見劉公公已走到近前,手猛地抽搐,不覺將琴絃拉斷了,琵琶發出炸雷般一聲響。

“隴西公近來安好?”劉公公微笑著一躬身。

“還好,多謝劉公公關心。”李煜回了一躬。

劉公公眼皮下垂的眼乜斜著望向小周後:“皇后請夫人去後宮敘談。”

李煜的心像被斷了的琴絃綁住了,勒緊了,他痛苦得喘不上氣來。什麼皇后召見,是趙光義那個衣冠禽獸又要發洩*!

小周後俊俏的臉霎時失去了血色,如紈素一般蒼白。她顫抖著嗓音說:“奴家今天身子不舒服,就告罪不去了。”

劉公公稀疏的眉毛橫了橫,“夫人正在與隴西公彈琴取樂,怎能說身體不舒服?”

“奴家真的身體不舒服,請劉公公體諒。”小周後哀求。

“我能體諒,可是皇上怕不能體諒。當今皇上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劉公公說話時又斜了李煜一眼。

李煜當然知道趙光義的殘暴,他連兄弟子侄都害死了不少,自己和小周後這對俘虜,又何在話下!

看著夫君慘白的臉色,小周後整了整衣裙說:“劉公公,我們走吧。”

看著小周後遠去的身影,李煜如萬箭穿心,上一次小周後被趙光義*後回來的情景在腦海中閃過。那趙光義哪裡像一國之君,簡直就是個禽獸,不,禽獸都不如。小周後潔白如玉的身體佈滿傷痕,精神更受了強烈刺激,夜晚常常驚恐地叫著醒來。這剛剛將息好了一些,那禽獸竟又伸出魔爪!上天啊,你為何這樣待我們,賜給我們無比的榮華和幸福,又降給我們無比的恥辱和痛苦。這樣無比巨大的反差,是人所能承受的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煜仍像槁木一樣坐在石椅上,自小撫養李煜長大的乳母顫微微走了過來,輕聲說:“主上,吃晚飯吧,老身又把飯菜熱了一遍。

李煜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搖了搖頭。

“主上……”乳母痛惜地望著李煜。李煜性情溫和,待人寬厚,待乳母似生母。乳母也視他為已生。

李煜擺擺手。

乳母無奈,顫微微地走了回去。

夜深了,李煜仍呆呆地坐在石椅上。

乳母再次顫微微地走了過來。

“主上,夜深了,回屋睡覺吧。”

李煜再次擺手拒絕。

“夜深風涼,主上坐在石椅上會受病的。”乳母心疼地說。

李煜只擺手。

“主上若不回去,老身也在這裡守候。”乳母坐在李煜身旁。

“主上要想開些。主上一生下來就是重瞳,一隻眼兩個瞳仁;又是駢齒,兩個前門牙合二為一。這是大富大貴的面相啊,周武王駢齒,楚霸王重瞳。”乳母張開有些漏風的嘴勸說著。

李煜不吭聲,心裡想:楚霸王是重瞳,可他的命運並不好啊,四面楚歌,烏江自刎。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李煜終於開口了:

“您老還是回去吧,您年過花甲,守在這裡怎麼受得了。”

“主上不走老身就不走。老身是離不開主上的。”乳母抱住李煜的胳膊,哭了起來。

“好吧,我們回去,回去。”李煜攙起乳母,扶著她走回室內。

躺在床上,李煜卻難以入眠。小周後受*的悲慘情景閃電般在腦海中掠動,心臟則如在火熱的鐵釜中煎熬。當這煎熬達到最高溫度時,他躺不住了,走下床來,拿起一條白色絲巾圍在脖上,輕輕向樓上走去。

走進樓上的一間小閣樓,李煜靠在窗前向南方遙望,可是窗外黑濛濛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有蟲子在“吱吱”地哀鳴。他摘下脖上的絲巾,摸到巾頭上繡的一對梅花,把臉貼了上去。這絲巾是小周後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梅花是她自己親手繡上去的。淚水如雨落在了梅花上。他用絲巾拭了拭淚水,吃力地爬到窗臺上,把絲巾掛到房樑上打了個結。他把脖子套進絲巾里正要跳開腳,腿卻被人抱住了,“主上,不能啊!”黑暗中傳出乳母的悲叫。

李煜不出聲,脖子仍套在絲巾裡。

“主上,想一想年輕的皇后娘娘吧。”

“我去了,她也許就解脫了。”

“主上要去了,她還能活下去嗎?”

“我們這樣活著,愧對祖先啊,還不如去了好。”

“主上,江南的百姓可是昐著主上的新詞呢。”

前幾天乳母的一位鄉親來看她,說江南的百姓對李煜來北國後寫出的詩詞非常喜愛,爭相傳誦。

這時一個男僕聽到動靜衝進閣樓,把李煜從窗臺抱了下來。

李煜躺在了床上,但神思仍然恍惚。一股股寒流自心底湧起,在血管裡流動。這寒流的擠壓下,一句句詩詞在腦海裡迸出。

李煜走下床來,抓起筆把腦中的詞句寫在白牆上。那金錯刀體的大字,如刀刻般印在牆上:

烏夜啼

林花謝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

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書畢李煜看看手中的筆,已經磨禿了。他輕輕地放下筆。筆啊,你只有在磨損時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

清晨,小周後回來了。她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如危重的病人。

李煜輕輕解開她的衣衫,只見她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可以想見,她是經過怎樣的掙扎和反抗,而趙光義又是怎樣的施暴。李煜流著淚用藥水為心愛的人擦洗傷口。藥水擦到傷口上,那柔嫩的面板便一顫動,李煜的心也隨著顫動。微弱的燭光也在顫動,在顫動中流下燭淚,一滴又一滴……

半個時辰後,小周後睜開了眼睛,但目光中充滿了迷茫,眼若無珠。她的頭略一歪,看到了新寫在牆上的詩詞,眼珠霎時亮了起來。

“主上的詞寫得真好。”

是嗎?李煜的心裡升起了暖氣。

“主上的詞定會流芳千古的。”

是嗎?李煜心裡的暖氣逐漸上升。

“為了這我們也要堅持下去。”

是啊。李煜輕輕扶起小周後,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用手輕柔地梳著她的頭髮……

小周後閉上眼睛,愜意地躺在夫君的懷裡,全身心感受著夫君的愛撫。突然,她想起了什麼,睜開眼睛對夫君說:“主上以後寫詩詞要小心些。”

“怎麼?”李煜不解地問。

小周後附在夫君的耳邊說:“趙光義說主上軟禁禮賢宅後寫出的詩詞情緒不對頭,‘恨’呀,‘愁’呀,似乎對當今很不満。”

李煜沉吟片刻說:“為了詩詞我們堅持,沒有了詩詞當如何?”

“奴家不是說不作詩詞,是說要小心些,免得趙光義生疑。”

李煜又沉吟片刻,說:“詩詞要發自內心、出自真情才能真摯感人。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怎能作出好詩詞?”

小周後沉默了,片刻後她抓起夫君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髮上。李煜又輕柔地為她梳起頭來。

天漸漸亮了……

秋天來到了。樹葉染成了黃色。一片長條形的柳葉從樹梢上落了下來,它飄呀飄呀,如一個舞女變換著各種舞姿。最後,它飄落到了地上,與已經枯黃的草皮融為一體。

江南的秋景與北方完全不同的。樹葉不會變黃,一如既往的翠綠,更不會飄落,永遠昂然地挺立在樹梢。草皮也不會泛黃,一如既往的碧綠,更不會枯萎,永遠茂盛地聳立著身姿。江南的湖泊也不會凍結,變成死板板的一塊,它永遠是柔媚的,不時泛起一圈圈漣漪,掀起晶瑩的浪花……江南啊,我夢中的江南……

憑欄眺望的李煜轉過頭,又看到一輪殘月掛在天邊,在藍色的天幕中依稀顯著淡白的身影。如果那月亮是我,或是我在那月亮上就好了,在那樣的高處,當然可以看到故國江南了。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主上,又想念江南了?”小周後走了過來。

“想,朝思夜想,日日在想。”

“只有刻骨銘心的思念,才會做出這樣動人肺腑的詞句。”

是嗎?李煜把小周後攬入懷中,“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故鄉和你才能引起我刻骨銘心的思念。”

“可奴家不是日日守在你的身邊嗎?”小周後把臉貼在李煜胸脯上。

“當你被逼進宮時……”

“不要說了。”小周後連忙打斷,她不願提起這個話題,想都不願想。

“你看那月亮。”李煜叉開話題。

月如鉤,月彎如鉤……

“如果奴家像嫦娥,飛到了月亮上面,主上該怎麼辦?”

“我一定追到月亮上面。”

“可是主上如何上去呢?”

“你能上去,我也能上去。”

“那時月中嫦娥就不寂寞了。”

“我會像吳剛一樣,捧出桂花酒,與你痛飲。”李煜笑著親了小周後一下。

“主上,奴家去取酒來,我們痛飲幾杯。”

“好,甚好!”

可是小周後卻沒有邁動腳步,眼睛直直望著前方。

李煜順著小周後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啊,是宮裡的劉公公來了!

小周後尖叫一聲鑽進李煜懷裡,渾身顫抖。

李煜緊緊抱住心愛的人。

“主上,今天是什麼日子?”清晨,小周後問。

“什麼日子?”李煜揉著惺鬆的睡眼反問。幽禁中的生活,度日如年,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哪天是什麼日子,早已麻木了。

“今天是主上四十二歲壽誕啊。”小周後提醒。

“噢,是嗎?”李煜平淡地回答。

“我們為主上準備宴席,慶賀壽誕。”

“不要弄了,還是隨常吧。”李煜仍淡淡。一個亡國之君,被幽禁的階下囚,還慶賀什麼生日呢?

“還是要慶賀的。我已吩咐廚房準備了。”

李煜不再吭聲。這是小周後一片拳拳之心啊。看看銅鏡中的自己,已是兩鬢飛雪,雙目昏花。四十二年的歲月消損了自己異於常人的俊逸面容,三年的幽禁消損猶甚。什麼能抵擋歲月的消磨呢?什麼能抗拒命運的播弄呢?

壽宴擺好了,李煜坐在廳中間的太師椅上。一聲“拜壽”,二十幾個親友和家丁齊齊跪倒在廳前。這些人是李煜最親信的人了,所以情願跟隨他到北方過幽禁生活。“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李煜含著熱淚走下椅子,一一扶起眾人。

壽宴上的菜餚都是李煜愛吃的江南菜。這些菜餚平日可不易吃到,小周後為了這壽宴花費了不少心思。望著這些菜餚和故臣,李煜不覺又想起了在江南故國時的情景:與小周後和親近臣屬遊秀麗的鐘山,山上長滿濃密的草木,綠蔭遮天,涼爽宜人。登臨山頂鳥瞰,長江如練輕颺飄動,逶迤東去。換一個方向,一個個小如豆粒的農人在水田阡陌中辛勤勞動,禾苗在他們手中如綠色地毯不斷向前鋪展……。再換一個方向,金陵城盡收眼底。縱橫的街道如阡陌四通八達。白牆黑瓦的民宅鱗次櫛比。紅牆黃瓦的宮殿巍峨高大,雄居城中。繁華的市場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中午野餐,菜餚中有好幾樣與今天的菜餚相同,吃著真香啊!

往事難忘,李煜不由隨口又吟出詞句: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眾人聽到這哀婉悽豔的詞句,都怔住了,祝壽的慶宴上,吟出這樣的詞句可不吉利啊。

小周後端起一杯酒,走到李煜面前,“主上,請喝一杯祝壽酒吧。”

李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眾人也紛紛上前向李煜祝酒。

數杯酒下肚後李煜臉色紅潤起來,眼睛也放出黑亮的光。在興奮中他吟出一首在江南時作的歡樂詞曲:

晚妝初了明肌雪,

春殿嬪娥魚貫列。

鳳簫吹斷水雲閒,

重按霓裳歌遍徹。

眾人齊聲喊好。

小周後見夫君高興,走到廳中央翩翩起舞。久不跳舞,她的舞技有些生疏了,但畢竟功力深厚,舞姿仍非常優美。眾人齊聲喝彩。

小周後也興奮起來,載歌載舞。輕歌曼舞又贏來眾人的陣陣喝彩。幾名青年女子也跟著跳了起來,氣氛越來越熱烈。

李煜眼中放出歡欣的光芒,這光芒小周後已經久違了。她跳得更歡快了。

這時李煜的朋友王廷美前來祝壽,並帶來一瓶好酒。正在興頭上的李煜立刻倒了一大杯一飲而盡。

幾分鐘後,李煜突然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手腳不停地抽縮。

眾人急忙圍了過來。小周後抓住王廷美質問:“你這酒是怎麼回事?”

王廷美慌張地說:“這酒是宮裡劉公公拿來的,讓我帶著給老朋友祝壽。”

小周後驚叫:“酒裡下牽機藥了。這毒藥是趙光義發明的,在宮裡給一個太監用過,就是這種樣子。”

李煜仍在抽縮,越縮越緊,苦不堪言。

小周後突然抓起酒瓶,仰起粉頸就喝。眾人連忙去搶,可是已經晚了。

小周後冷靜地對眾人說:“將主上的詞傳出去,將我們死的情況也傳出去。”然後就與李煜擁抱在一起。

片刻後李煜與小周後斷了氣。由於劇烈抽縮,他們緊緊連在一起,分也分不開。

親友們含著熱淚將李煜與小周後合裝在一口大棺材裡,葬在邙山上。親友們還將李煜的詩詞收集起來編成一個集子,名曰《春花秋月集》。這集子一本放進了李煜夫婦的墓穴,其餘則廣泛流傳於人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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