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墨進來,看男人紅著的眼眶,心裡很不好受,“阿謹,灶房塌了許久,不能用了,只有一個缺口爐子,和一個燒水的瓦罐,我拿我們自己的瓦罐燒了些熱水,家裡沒柴火,你先用炭把炕燒起來,再餵馬同志喝些熱水,擦洗一下,換身乾淨的衣服,我做些吃的。”

嚴謹摟著師墨親了親,“辛苦了媳婦。”

“不辛苦,記得用床單把視窗遮上,這顆藥丸也喂下去。”

“好。”

小兩口忙碌起來,兄妹倆靠在大黑小黑身上,安安靜靜的待在避風的棚子裡。

小院外,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怕不是給馬志翔收屍的吧。”尖嘴猴腮的漢子嘖嘖兩聲。

旁邊大娘聽不下去,“你可積點嘴德吧。”

漢子癟癟嘴,“我就說了個實在話,真要積德,你讓馬不窮一家子積啊。”

馬不窮,就是馬志翔的養父。

大娘呸了一聲,那家子不是個玩意,她才懶得搭理。

馬家屯不大不小,也有幾十戶人家,突然來了幾個外鄉人,還進了馬志翔家,訊息傳得飛快,不過半個小時,家家戶戶都知道了。

馬家屯的人,大多姓馬,村長成了現在的大隊長,也姓馬,叫馬達,六十來歲,乾瘦乾瘦的,始終叼個旱菸杆,裡面沒菸葉,他就是習慣了,順便聞聞煙味。這時代的許多人,都有這樣的習慣。

聽了訊息,也趕了過來,推開人群,敲響馬志翔家的院門。

師墨在院牆底下做吃的,外邊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聽了敲門聲,囑咐倆孩子別動,便去開門。

入眼是個老大爺,從他身上也沒感覺到惡意,態度軟了不少,“大爺有事嗎?”

圍觀的眾人離得近了,能清楚的看到師墨水潤的面板,乾乾淨淨的衣服,聽得柔軟細膩的嗓音,心下驚歎,外邊的女人跟他們這裡的,真的一點不一樣。

因為缺水,這裡幾乎人人臉上都幹得掉皮,被風沙一吹,滿臉皸口,衣裳幾乎整個冬天都不會換洗,有些人家甚至幾年都不會換洗,身上總有股味。

風沙大,說話聲就得大,要不然聽不見,也就養成了人人大嗓門習慣。

女人羨慕嫉妒,男人覬覦。

師墨微微蹙眉,眼神裡帶上了冷意。

馬達咳嗽兩聲,提醒眾人別出格,道,“同志好,我是馬家屯的大隊長,也姓馬,不知道你們是?”師墨雖是外鄉人,可因為是江寒親自送過來的,馬達不敢擺譜,態度放得很恭敬。

師墨瞭然的點點頭,“馬隊長先進來吧。”

馬達應好,進了門。

師墨沒理會其他好奇心爆棚的人,關上院門。

找了個破木墩放在一旁,“馬隊長先坐,我男人在裡面幫馬同志清洗,很快出來,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

馬達到嗓子眼的問話憋了回去,坐到了破木墩上,“好好。”

師墨把剛剛燒的熱水,用馬志鵬家缺口碗給馬達倒了半碗,“大隊長暖暖。”

水啊,馬達吞著口水,不好意思接。

師墨不懂這裡的人對水有多看重,把碗塞馬達手裡就去看粥了。

大的東西不好拿出來用,只能拿小瓦罐這些。他們來的時候,驢車上堆了不少東西,拿出小東西來不會讓人懷疑。熬粥的瓦罐就是他們自己的。

師墨用精米熬的稀粥,放了少許的瘦肉末。

乳白的米湯在瓦罐裡咕嚕咕嚕翻滾,香味滿院子亂竄,馬達死命壓住企圖狂叫的肚子,免得丟臉,仰頭把水喝乾淨,然後艱難的等待。

好在房門沒多久就開了,高大的男人渾身冒著冷氣出來,馬達才轉移注意力,趕緊起身,“同志好,我是馬家屯的大隊長,想來了解了解情況。”

嚴謹點點頭,將髒水潑掉,看得馬達心疼得差點撲上去。水啊,敗家玩意。

“馬隊長屋裡坐吧,我給老馬喂些吃食,你要問什麼,我們慢慢說。”

“啊?啊,好好。”

嚴謹端著一小碗稀粥進屋,馬達跟上。

師墨沒打算參與,給倆崽子一人裝了一碗,讓他們慢慢喝。

又重新起鍋,準備給男人燉些肉。

房間裡,嚴謹雖然氣息冷,但馬達問什麼,他都盡數回答。

當知道嚴謹就是每月給馬志翔寄東西的戰友時,表情意外了一瞬,張了張嘴,到底沒說馬不窮家的事,想來他們都到了這裡,怕是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嚴同志,馬志翔是我們馬家屯的英雄,我作為大隊長,有義務照顧他,只是,我們這窮啊,家家戶戶都自身難保,實在沒辦法。”

嚴謹不置可否,對這些人,他心底其實是有怨怪的,養父一家拿走東西,他們肯定知道,但三年時間,沒有一個人跟馬志翔提一句,實在可恨。

但想想,無親無故,馬志翔又是抱養的,不算真正的馬家人,這些人能偶爾伸把手,已經算仁至義盡了。養父那家混不吝的他們不想招惹上,也情有可原。

“大隊長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兄弟如今這樣是誰造成的,我會找誰負責,以往你們的照顧,我也會記下。這幾天,老馬需要好好休養,我希望大隊長能幫幫忙,別讓人來打擾。”

馬達頓了頓,到底沒再說什麼,“好,嚴同志放心,我會約束好屯子裡的人。”

嚴謹嗯了一聲就不再言語,馬達識趣的告辭離開,出門時看了眼瓦罐裡油滋滋的肉,艱難的吞口口水,大步走了。

圍觀眾人看著再次關上的院門,追著馬達詢問,馬志翔家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一行人漸漸走遠,師墨確認沒有人偷窺,從空間拿出桌椅板凳和吃食。“阿謹,馬同志暫時沒事,你先來吃些東西。”

屋子裡,炕燒著了後,溫度逐漸起來,馬志翔餵了藥,餵了飯,擦洗過,情況好了很多,這會已經熟睡。

嚴謹給他蓋好被子,出了房門,虛虛的掩上布簾。

把倆崽子抱上凳子,一家四口坐一起吃飯。

“墨墨,老馬這樣,我們一時半會怕是不能離開。”

師墨笑著給男人夾了塊肉,“沒事,反正我二哥也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我也能好好照顧照顧二哥。”

嚴謹笑著給媳婦夾肉,“媳婦最好了,墨墨可是找到二舅哥了?”

師墨搖頭,“暫時還沒有,他們在的地方可能離屯子有些遠,我們不好問其他人,等馬同志醒了,問問他,或者有時間了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找到。”

“好,待會我把棚子收拾出來,我們就住棚子裡。”

小兩口商議妥當,趁天還沒黑,一起把棚子收拾出來。

正好空間有木材,把不顯眼的地方的斷木頭換掉,倒了的木頭樁子重新立起來。

棚子頂上的不知名雜草已經被風沙吹走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細小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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