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而繁瑣的葬禮儀式,讓白菌深刻又隆重的體驗了一把去世的感覺。

當他捧著那束親自挑選的百合,站在自已的墓碑前時,濃烈的代入感撲面而來,讓他此刻的情緒十分微妙。

談不上是什麼感受。

“死者”本人覺得,如果他死後真有這麼多毫不相干的人,在他的墓碑前假惺惺的訴說著一些他們自已都不相信的祭詞,再把那些五顏六色的豔麗花束放在他的墳前。

他一定不會高興。

他寧願悄無聲息的死去,屍體隨便丟在什麼地方腐爛,不被任何人知道、發現。

也不要在死後還聽見那些虛偽噁心的謊言。

如果死的不那麼徹底的話,大概是很有可能詐屍,再把他們送下去的吧。

白菌凝視著面前漆黑的大理石十字墓碑,眼睫懶散的半垂下來,整個人看著沒什麼精神。

顯得有些懨懨的。

在陽光的折射下,他的瞳孔顏色看起來似乎比那墓碑還要深上一些。像隱藏在平靜湖泊下的深淵,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跌落進去,溺斃在這雙暗色瞳仁裡,悄無聲息的、死無葬身之地。

每個人再來到墓碑前獻花時,都會有提前準備好的祭詞,白菌也不例外。

祭詞倒也並不繁瑣,只有三兩句話,無非是悼念亡者之靈安息,保佑他死後能上天堂之類的話。

據說能夠為亡者祈福。

心意足夠虔誠時,亡者也能夠聽見,知道有人在掛念,死了也會有所寬慰。

白菌被迎風刺激的咳嗽了幾聲,將手中的花束輕放在了墓碑前,用只有自已能聽到的聲音的輕聲說了句什麼。

眾人只能看見他毫無血色的唇一張一合,卻什麼也聽不清。

在神父蹙著眉,準備開口讓他說大聲些時,白菌已經從墓碑前走過,將位置留給了下一位來獻花的人。

他走到白巫師面前,卸下力氣,倚靠在祂的肩頭,“回去吧,我站不住了。”

白菌幾乎是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祂的肩膀上,呼吸微弱的基本感知不到。就算只隔著一層輕薄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面板溫度遠低於正常人該有的體溫,冰冷的過分。

祂伸手攬住白菌的腰際,垂眸低聲道:“……好。”

像是得到了什麼足以心安的答覆,白菌瞌上眼,僅剩的最後一絲意識崩斷,徹底跌入了昏暗的深淵。

不知渾渾噩噩的過了多久,一滴溫熱粘稠的液體自唇縫滲進了白菌嘴裡,似有人在他耳畔低語,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柔聲重複著未盡的話語。

遙遠又熟悉的聲音劃破深淵的虛空,在一片茫茫黑暗中宛若指路的明燈,渡著誤入迷途的旅人歸家。

……

你的路在腳下,不要止步,不要停留,那是條沒有終點的漫長旅程。

不要在不屬於你的站點駐足。

向前走吧。

那是獨屬於你的光明路。

不要留戀麥田下的枯蝶,不要追逐乾涸的湖泊,不要仰望月光傾照的密林。

遺忘吧。

穿過荊棘簇擁的玫瑰,在虛幻中沉睡,在夢魘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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