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塗!”

張爸被氣得差點拍桌子。

“人家等了你七八年,你叫人家怎麼丟得開手?”

陳興被訓了,只是低著頭不出聲。

“不行!我得下鄉一趟。”

張爸先有些躲閃的看了張楚一眼,隨即又斬釘截鐵的說出了這句話來。

張楚沒有出聲,他很清楚張爸是在打家裡唯一那筆存款的主意。

那是張爸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給張楚讀大學的學費,大約有五千出頭。

上輩子就是靠著這五千塊的支援,姑父才上了劉家的門。

他帶著六千塊彩禮在劉家院子裡坐了一夜。

那一夜劉家父母也過得不安生,劉家小兒子說自己沒臉上班了,非要辭職;表嫂也鬧著要上吊。

兩邊僵持到天亮,這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張楚不太在乎那筆上學的學費,如果連那點錢都賺不到,他也算是白重生了一次。

隨著鐵鍋起菜的聲音,中年女服務員端著一盤菜從後廚走了出來。

她端著菜,繞過了張楚這一桌,居然先給“許總”那一桌上了。

張楚勐的就站了起來,這TMD也太欺負人了!

“先來後到,你們這個飯店是不懂這個道理麼?”

“呵呵,”女服務員盯著張楚冷笑一聲,“還是學生吧,等你出了社會就知道這是什麼道理了!”

張爸和陳興此刻的心思全在陳興的婚事上,倒是不太在乎這個事。

他們看之前的幾件事張楚都忍了,都以為張楚會繼續忍,可沒想到張楚到底還是爆發了。

陳興準備去拉張楚,卻被張爸沉著臉攔住。

“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的這個所謂的道理,被捅到縣裡去的時候,你是不是還能笑得如現在一樣開懷。難怪縣裡一直提出要裁撤你們這個飯店,你最好現在祈禱一下,我這個沒有進入社會的學生的檢舉信,不是壓死駱駝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你~~,你個小~~~,你是怎麼知道的?”中年女服務員的臉色先是一僵,剛剛下意識興起的一點虐氣卻被隨即滾滾而來的驚懼給衝散。

聽到外面大聲喧譁的馬經理一臉不耐煩的走出辦公室。

他剛來到了大廳的門口,正好聽到了張楚的這番話。馬經理臉色一變,立即轉頭就回到辦公室,當什麼都沒聽見。

倒是從廚房裡出來了一個胖子,笑眯眯的。

“喲,這位同學稍等,你們的菜啊,已經在我的鍋裡了。別急,別急,哈哈哈,”張楚只聽這聲音就知道這個胖子就是之前罵罵咧咧的那個李師傅。

“這位許總啊,身邊有貴重物品,我們也是想著讓他早吃完早離開不是,免得那東西受到了損失。我們這些人可賠不起!我們也是出於好心,之前沒告訴你們,是我們也不能滿世界宣揚許總身上帶著貴東西不是?誤會,都是誤會!”

李廚師的嘴巴很熘,一轉彎就把雷給引到那個“許總”身上去了。

可這個所謂的“許總”卻偏偏很吃胖子這一套。

“哎呀,都是因為許某的原因,”許總帶著自得的笑意,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那個大黑本子,“要不是我習慣隨身帶著這個,也不會讓大家這樣為難的。來來來,給這位同學上一瓶汽水,不,這一桌每人上一瓶汽水,都算我的。”

張楚差點氣樂出聲來,一瓶汽水八毛,一共兩塊四的人情怎麼聽到耳朵裡,讓人有種“全場趙公子買單”的錯覺。

“得了吧,”大廳裡另外一桌快吃完的客人忍不住笑了,“就你那個黑本子,能值幾塊錢?”

聽到這種不太客氣的問話,許總不怒反喜。

他就等著人問呢!

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鑷子,許總微笑著開啟了黑本子,小心的從裡面鑷出了一張硬幣大小、正方形的紙片來。

“原來是集郵冊啊!”

許總“矜持”的指著手中的那張郵票:“這是八零年的猴票,我也不多,只收藏了三枚。”

他笑著看向了同桌的兩個外地人。

“這兩位就是從省城慕名而來的行內人,我們這次要是能把生意談妥,我以後就再也不用整天帶著這本集郵冊到處給人找麻煩了。”

“喲,是猴票啊!”另外一桌的客人驚疑了一下,“聽說一張郵票能值幾百塊呢!”

“幾百塊?”許總一邊笑著一邊小心的把郵票又夾了進去,“這個價可是老黃曆了,就今年年初的價格一張如我這個品相的,起碼要二千八一張。”

許總的兩位客人為難的尬笑起來。

其中一人立即苦笑著接上了“許總”的話。

“許總,如今省城的猴票價也才到兩千五不到,您開口就說是兩千八,弄得我們兄弟都不好意思還價了。”

“許總”笑著搖頭:“遲早都是我說的這個價,二位繼續考慮吧。我這個人實誠,一口吐沫一個釘,從來不說假話。”

張爸和陳興都有些震撼的對視了一眼,這說明那個黑本子起碼值個八千多啊。

“這個集郵冊,差不多能換一套三十平的小戶兩居室了!”

張爸低聲感嘆了一聲,同時也準備把兒子拉坐下來。

看來李廚師給出的理由,張爸準備認了。

在看到“許總”夾出的那張“猴票”是個什麼樣子後,張楚先是怔了一下,隨後心裡泛起了一陣狂喜。

他下意識的抓住了自己的書包,在他的書包裡有一個黃皮的集郵冊,滿冊子都是許總手裡的那種“猴票”!

集郵冊有八頁,一頁兩面,一面九格,一共是整整一百四十四枚“猴票”!

如果算二千五一張,那就是.......三十六萬?!

張爸第一下沒能拉動兒子。

就見他兒子轉手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個黃皮的本子來,隨意的扔在了飯桌上。

“猴票?”張楚冷笑了一聲,“說的跟誰沒有似的!你那才三張人家就不敢耽擱,插著隊給你上菜,那我這一本子又算什麼?”

中年女服務員終於回過了神來,她也被張楚氣樂了。

“就你,還一本子猴票?”中年女服務員滿臉都是譏諷,“你當猴票是大白菜呢?我剛才耽擱你了,要不要我賠你一本子猴票?不然我還捎帶賠你一本子白菜葉子?起碼白菜葉子還能吃,是吧!”

“你想賠我一本子?”張楚呵呵一笑,拿起集郵冊就翻開,然後亮了出來,“可以啊,你算算要賠多少?阿姨,穩住了,別腿軟。”

中年女服務員只是看了一眼張楚手裡的東西,臉色頓時蒼白起來,腳下一軟,叫了一聲“我的娘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張楚翻開的這一頁,起碼就有一二十枚.......“猴票”。

“一本猴票?”許總惱怒了起來,“你這是從畫冊上剪下來的吧!”

“慢著~!”

兩位來自省城的客人,一眼就看出了張楚手裡猴票的端倪,很像是真的!其中一人忽然出聲打斷了許總說話,起身就往張楚這裡走來。

“同學,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眼這個郵票?”

張楚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猴票留在手裡,對他沒有任何作用,現場有收購能力的怕就只有這兩位省城來客了。

“請便!”

被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的陳興拉了拉嘴巴張得比他還大的舅舅。

“舅舅,小楚咋有這麼多猴.....猴票?”

張爸也納悶,你問我,我又問誰去?

因為是單親家庭,所以自打孩子滿了八歲之後,他就再也沒幹涉過張楚的隱私。

長輩們每年給兒子的壓歲錢從來都是一塊兩塊的,他也沒管過。誰知道兒子手裡居然還藏有這種王炸?

“這是真的!都是上品~!”省城來客中年紀較大的那個,顯然是個老玩家。這本郵票一上手,不出幾分鐘他就看出了結果。

滿店人都如同看上帝一般看著張楚。

九六年,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拿著價值三十多萬的集郵冊!

這是什麼概念?

“別看我!”張楚對著老爸和表哥聳聳肩,“我八九歲的時候,用壓歲錢從一個老頭手上買的,八分一張很便宜。要不是這個許總剛才的科普,我還不知道這東西就是猴票。我們班有些同學最近迷上了交筆友,寫信要買郵票,我正準備拿到學校裡去八分一張都賣了呢!”

“好懸啊~!”張爸馬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敗家小子,一會兒我就收拾你,不打你我不是你親爹!

二千五一張的猴票,你居然準備賣八分........混賬......混賬東西。

雖然被張楚氣到了,但張爸反應還是很快。

他轉手就從省城人手裡拿回了集郵冊,拖著兒子和外甥就往外走。

再不走,一會就該被大群人圍觀了。

“先生,等一等!”省城來客急忙拿起桌上的點菜票,寫下了一個傳呼號碼,趕上來塞到了張爸的口袋裡,“如果您要出手這些郵票,請務必打我的傳呼!”

那桌的“許總”的臉頓時紅成了一片。

兩位省城來客互相笑著看了一眼,對著“許總”拱拱手。

“許總,我們兄弟還有其他事,您的猴票就自己留著吧,告辭!”

兩人抬步就走,半點都不拖泥帶水。

“許總”的臉當即由紅轉綠,一臉懵逼。

怎麼辦,他也沒帶錢.....。

來這裡吃飯,他靠的都是宰那些想買他猴票的人。

“李師傅,後面的菜別上啦!”

“想得美,”李師傅把臉一拉,“勞資的菜都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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