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彌留之際
老太太身上那股自信從容的氣質甚至感染了已經有些乏力的中野菜菜子，讓她感覺渾身好像重新生出許多力量。
原本痠痛的肌肉也在此時得到了些許緩解。
她轉頭望去，面帶笑意的老太太此時正筆直站著，臉上的笑容慈祥而溫暖：“小菜菜子，沒必要為了我把命搭進去，我們今天才認識不是嗎？快去幫助你的兄長吧，帶著禮香一起去，他那邊肯定正需要你的幫助...”
菜菜子抿了抿唇，望著眼前好似重新充滿了力量的老人，一時無言。
“你的實力很強，足夠讓我記住你的名字，報上名來！”
就在兩人對視，菜菜子糾結之時，對面帶著兜帽，將全身都掩藏在黑衣之下的炎國高手，忽然開口，直視著菜菜子說道。
並且用的是標準的霓虹語，但可能有什麼變聲類的裝置，聲音聽起來沙啞乾澀，不知男女更不似人聲。
中野菜菜子聞言一怔，原本插在地面的長劍也緩緩拔出，雙手持劍，眼神銳利地望向黑衣人。
世代劍客的中野家家風榮譽不允許她在面對強敵的時候報出假名，於是也震聲說道：“吾乃中野一刀流第七代傳人，中野菜菜子，炎國人，你的名字呢？”
少女聲線清澈且穿透力極強，走廊盡頭的黑衣人因為帶著面具，看不清面容。
但菜菜子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一頓，似乎對自己的名字有所反應。
但也僅限於這一瞬的停頓便恢復了正常，機械聲音澹澹應道：“深秋。”
菜菜子餘光望了望身旁笑容溫和的老夫人，耳邊還能傳來身後江原桑逐漸虛弱下來的呼吸，心中逐漸下定了決心。
中野家的劍道精神，雖然不至於到什麼鋤強扶弱的程度，但也不允許自己拋下朋友臨陣脫逃！
她心念急轉，以目前的絕境，只有用那一招了...
中野一刀流之中，有一招最強的捨身技。
捨身技顧名思義，捨棄自己的身體包括生命，才能使用出來的威力最強的劍技，甚至能比正常的劍技威力強大十倍以上。
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字面意思。
一但用出，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敵人的生命，最好的下場就是同歸於盡，與敵攜亡。
最壞的下場就是自己死了，敵人卻沒死。
但以對面這位黑衣人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實力，是不太可能能在自己的捨身技下存活的！
她眼神逐漸凌冽...
小時候就因為學習這招捨身技和父母大吵過一架...
因為父母教了自己捨身技，卻沒有教給哥哥...
當時的自己還以為父母是想讓自己在關鍵時刻犧牲自己來保全哥哥的姓名。
現在想來...
唔...
好像還是這個意思？
中野菜菜子忽然失笑，眼眸彎彎勾起，好似兩輪殘月。
笨蛋爸媽，一直這麼偏心。自己現在下去找到你們一定先揍你們一頓！
她強忍肌肉上的刺痛，將手中原本正持的長刀用右手反手握住，刀鋒朝尖朝向身後方向。
這是中野家捨身技的起手式。
隨後腳掌在地面重重前踏，整個人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黑衣人身邊！
但此時的黑衣人卻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強勢進攻，反而在不斷退守。
讓她做了半天心理準備的捨身技始終無法用出...
但走廊空間有限，兩人實力相當的情況下，被動防守的一方終究會顯露破綻。
終於，在中野菜菜子感覺身體快要支撐不住時，對面的黑衣人身體忽然一頓，出現了短暫的凝滯，視線也飄向她身後。
菜菜子原本微微眯起的雙眸圓睜，瞬間越過黑衣人的刀鋒，直接跨入其懷中極近距離後，轉身背對著黑衣人。
同時利用自己身體的遮擋，將右手反持的長刀向自己的心臟捅去。
以刀鋒的鋒利，不過瞬間就能捅穿自己的身體，將身後之人的心臟一同串聯。
捨身技就是如此一往無前之術。
本來到了這一步少女心中不應該再出現任何猶豫...
但在她轉身的瞬間，身前忽然出現一道衣衫破爛，渾身浴血的少年身影。
少年面無表情，直接空手抓住她反持在手中，已經劃破胸前睡裙的長刀！
淋漓鮮血瞬間就沿著少年的手掌流了下來，滴滴噠噠的淌落在地。
但少年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就連眉頭也未皺起，只是眼眸幽幽地望了眼一身傷痕的她，另一隻手中的長刀從側面刺向黑衣人，將其擊退！
“尼...尼尼...”菜菜子看著眼前神情平靜的兄長，臉上流露出些許懼怕。
對自家哥哥十分了解的她清楚，哥哥平時板著臉也好，還是體罰自己也好，都算不上生氣。
只有這種面容無比平靜的狀態，才是自家哥哥憤怒到了極點的表現。
“中野一刀流秘傳舍身技，爸媽明明說只教過我，你從哪裡學來的？”
中野真佑鬆開手中刀鋒，看也沒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眼神緊緊盯著退走的黑衣人對妹妹澹澹問道。
“誒？！”
妹妹聽到他的問題，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爸媽明明說只傳給了我呀...”
“......”
他聞言沉默下來，不再言語，而是將妹妹往身後推去：“帶著老夫人和禮香去找千紗匯合，她們就在後面，已經控制住局勢了，這個人交給我...”
“不...不行的，這個人的實力...還是我們一起上吧，我還能...還能再戰鬥...”
少女雙手持刀，站在他身旁擺出同樣的起手式，斷斷續續地說道。
“別說傻話，你的肌肉已經開始溶解了，快點退後...”
“尼尼打...打不過她的，我不能...”
兩人爭執的同時，黑衣人卻好像掉線了一般，只是望著這邊卻沒有絲毫動作。
“相信我，聽話！”
他眉間微蹙，低喝一聲。
剛才瀕臨死亡都沒有變色的少女被他吼得身體輕輕一顫，咬了咬唇向後走去。
“呼...”
中野真佑見狀，也是深深吐氣。
剛才在來的路上，他們一行人也遭受了不明身份超凡的襲擊。
不過好在實力並沒有太誇張，勉強在他的應付範圍內。
但沒想到老夫人這邊居然有一個能逼得菜菜子用捨身技的強者。
菜菜子的實力他很清楚，所以此時也是面色極其凝重，望著站在遠處走廊下，穿著連身風衣帶著兜帽面具的黑衣人。
只是這個黑衣人的身影，他越觀察越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手中的長劍是雙面開刃，劍身平滑筆直沒有弧度，且是單手持。
這是炎國的劍...
那這個能跟菜菜子不相上下的高手，看來是炎國人了...
果然，霓虹這屁大點地方，自己的實力就足夠稱王稱霸了。
但要是放在地大物博的炎國，高手不知凡幾。
但十分詭異的是，他沒有從走廊盡頭的黑衣人身上察覺出半點殺意。
並且看著身後的菜菜子背上老夫人走向禮香，黑衣人也沒有半點動作，就好像是假人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與其對視。
因為面具遮擋加上光線不足，黑衣人的眼神也看得並不真切。
難道真的是假人？
中野真佑心中一凜，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持刀前衝，試探性地一刀向黑衣人砍去。
但黑衣人的實力卻完全看不出是能將菜菜子逼入絕境的樣子。
只是有些被動的用手中長劍將他的進攻一一化解，好似在他的進攻下被壓制了一般。
身後揹著老夫人的中野菜菜子原本還有些擔憂，但見到這個情景，她歪了歪腦袋，皺起秀氣的眉毛，有些不解地望著戰鬥中的兩人。
什麼情況？
難道哥哥身上有降智光環？
還是這人跟自己有仇？
她心中疑惑，但看到哥哥能擋住這黑衣人之後，也是放下心來，走向倚坐在牆邊的女僕桑。
但剛剛拉起女僕桑的手掌，她便心中一凜。
因為女僕桑的手掌此時已經變得冰涼徹骨，並且一片溼滑。
黑暗中雖然看不真切，但濃郁的血腥味也是瞬間撲鼻而來！
菜菜子朝著女僕桑身下地板探去，入手一片溼滑，她手掌輕捻，隨後滿臉震驚：“全是血？！”
“菜...菜菜子小姐...”
身下的江原禮香此時忽然睜開雙眸，氣若游絲地呢喃了一聲：“不用...不用...”
因為聲音太低的原因，中野菜菜子不得不彎下身子，將耳朵湊到女僕嘴邊，帶著些許哭腔，哽咽道：“江原桑你說，我都聽著呢...”
她常年習練劍道，對人體的各種機能也算得上心中有數。
此時從地上的流淌的血液量來看，江原桑已經不太可能活下來了...
“我留了...留了一封信給大小姐...在我床下的保險櫃裡面...”江原禮香的聲音微不可聞，似乎快要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嗚...”
菜菜子喉間咽嗚一聲，隨後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對於十幾歲的少女來說，和朋友的生離死別還是初次經歷，她的情緒瞬間到了失控邊緣。
“嗚嗚...”少女白皙的俏臉上，滴滴晶瑩淚珠伴隨著低聲抽泣，緩緩滴落在兩人緊握的手掌之上。
身上的老夫人此時也顫巍巍地蹲了下來，抬手輕撫女僕的臉蛋，柔聲說道：“你跟你小姨一樣優秀呢...禮香...”
“老夫人...抱歉，禮香可能沒辦法再繼續輔左大小姐了...唔...”
“你已經做的很棒了，千紗...也為你驕傲呢...”饒是老夫人此時也略微停頓，語氣微微變化。
隨著小女僕話音落下，抑制不住的鮮血沿著她嘴角緩緩溢位，沿著圓潤下巴點點低落至胸前。
“嗚...”中野菜菜子見狀，連忙伸手幫女僕姐姐將血跡擦拭。
“禮香姐，還...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菜菜子將腦袋重新靠近，語氣盡量維持著平緩問道。
“中野少爺...最後...幫我...對他說一聲，抱歉，來世...”
江原禮香嘴唇微動，卻好似已發不出聲音。
最後只是抬起手，向著遠處還在戰鬥中的少年方向緩緩伸去。
少女慢慢渙散的眼神中，滿是卷戀與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