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州的大雨已經持續了半月之久，山洪以摧枯拉朽之勢翻騰過後，城外的小村莊已是面目前非，只剩泥水交錯的斷壁殘垣。
狼狽的難民們聚集在城裡，身上穿的是溼透的破舊棉衣，腳下踩的是積水的路面，露出來的肌膚是死一般的鐵青和灰白。
即便州官傾盡全力去接納安排難民，可難民基數大，他的能力始終有限，最終只能看著城中慘狀無可奈何。
“殿下，這群百姓實在是無處安置了。”每次出來巡查一圈回去，州官的眼睛都是溼的，“再加上賑災銀兩和糧食不夠，一拖再拖，日日都有人凍死，城中侍衛每日能做的就只有斂屍。”
聽完州官稟報，秦珏眉頭也是皺得厲害，眼中透了幾分難以言表的陰沉。
“糧食和銀兩不夠？陛下恩准，國庫陸陸續續撥了近六十萬擔糧食，銀兩也是，怎會不夠？”一旁的副將背脊汗毛微炸，多少還是覺得驚訝。
州官搖頭，心酸得很，“大水衝了糧田和農家，城中糧倉半月前便已虧空。上頭落到臣這邊的糧食，連餬口都是不夠的……這次殿下帶來的東西，幾乎是過去幾批的兩倍了。”
上頭一層層的剮油水，落到他們這的，早已經是十不存一。
那點東西，面對現在這狀況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邊州依舊如同孤島，在暴風雨裡沉浮。
若非太子突然駕臨，接下來恐怕連州官府都要斷了糧去。
秦珏平日處理的事務多是軍隊調派和都城勢力之爭，對這種偏遠地界的災情倒是管的不多，也不算太瞭解。
畢竟欽差大臣不是他手底下的人，賑災的條目落不到他手上，這種事情他也不會插手管。
現在看來……朝中蛀蟲似乎還得繼續清理。
察覺到身側人手掌逐漸緊握，若白側臉看了看他，捏了捏他的掌心。
“你不高興了。”
太子殿下將她的手重重的反握住，心裡的躁動略微平緩了些許。
他不置可否，最後低聲安排，“本宮下午離開邊州一趟，幾日後回來，你跟著林繼。”
雖然他很想把小姑娘一起帶走，但是有些場面實在不是她能看的。思來想去，最好還是別把人帶去，免得嚇到。
大概知道他想去做什麼，若白點點頭，沒有多問，只是指尖握著他的手，力氣加重了些許。
林繼就是那個五大三粗的副將，看起來很不靠譜，實際上卻是秦珏手下一大狠角色。
聽到主子要把自己留下來，林繼也有些驚訝，忍不住開口，“殿下？”
“你留下，助李大人安置難民，賑災物資的事情，本宮會解決。”秦珏環視四周，模樣依舊是理智的不行，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留下林繼是有私心的。
水患後，邊州湧進大批難民，今日他們所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飢寒交迫下，誰也保不準會不會出亂子。
林繼留下，也好護住他家這個嬌氣的小姑娘。
其餘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是順帶。
……說來。
——小姑娘還是沒有朝他撒嬌。
——分明都已經拉著他的手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