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駿鳴摸了摸挎包裡的手冊,這本《防疫手冊》是林默天編撰的,一切的防疫工作都以此為準,上面詳細羅列了遇到各種情況的具體處理方式和流程。防疫大隊的隊員都視作“聖經”。林默天在培訓中反覆強調,一切都要“照章辦事”。

趙貴是前幾天從總局派來的“增援”基層的。這一片原就是他和李子玉過去的管區,地方情況熟悉,所以照舊派他配合防疫隊員在這裡巡視。

徒步巡邏對趙貴來說是家常便飯,何況這還是他的老地盤,走起來輕車熟路。

街面上打掃的乾乾淨淨――新生活運動狠抓了街面衛生問題,原本常見的垃圾屎尿遍地的情況已經不見。雖說因為資金問題路面沒有硬化,依舊是泥土碎石的混合路面。不過如今各處保甲都有義務維持路面平整,每隔三五日,各家便要出人來將路面坑窪填平,所以不似過去那般坑窪泥濘。

趙貴走在路上,覺得有些得意。頗有衣錦榮歸的感覺。不過,他現在這身裝束卻一點也沒有“錦衣”的感覺,白色的隔離衣像個孝袍子不說,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大口罩也氣悶的緊。

霍駿鳴一路注意著注意著各個路口的防疫宣傳畫和告示的完好情況,看看有無要補充的地方。宣傳口突擊印刷了幾千張防疫宣傳畫張貼在市區和關廂各處,還塗了幾百幅刷牆標語。牆壁上刷著“打老鼠,除四害”、“多洗澡,勤換衣,消滅跳蚤”、“發熱要及時向防疫員報告!”、“嚴禁私埋亂葬!”……

在經過一處被貼上醒目的紅色封條的住所門前,霍駿鳴仔細的察看了封條,又看了看牆頭上加插上去的密密麻麻的竹片――這不是為了防盜,而是確保一旦有人翻牆進去就能發現。

南剪子巷已經有過幾例疑似病例報告,有封閉的隔離區――按防疫規定,一旦有人染病,同住的和接觸者照例送長洲島隔離外,他們的住所店鋪也要封閉起來。直到確認未受感染,檢疫解除為止。

封閉之後,相關保甲、管片的警察和防疫隊員就要對這些地點進行重點監護,以防有人私入――不管私入者動機如何,這一行為很容易造成二次傳染。

“南剪子巷一號隔離區,上午第一次巡察,情況正常。”霍駿鳴在登記本上記錄。這裡每天都要巡察三次。

南剪子巷多是住家,原本就不是熱鬧地方,所以防疫引起的市面蕭條對這裡的影響不太大。但是在防疫宣傳之下,居民們明顯減少了出門活動,過去這裡家家戶戶白日多不閉門,現在則家家大門緊閉。街面冷清了不少。連原本相對熱鬧的公井、茶棚都是人際寥寥。

“連公井邊都沒幾個人。”霍駿鳴感慨道,“看來這一號病還真是厲害。”

走到公井旁,卻見有個女子正在洗衣,趙貴認識,這是柳嫂子,本片的“居民積極分子”,在上次的保甲長調整中,由派出所推薦,柳嫂子當了這裡的牌甲組頭。

柳嫂子看到他們過來,遠遠的便打起了了招呼。

“阿貴!阿貴!”

趙貴有些靦腆,嚅道:“柳嫂子。”

“我又不似黃花大姑娘,你瞧我臉紅什麼?”柳嫂子拿他打趣,說著在圍身上擦了擦手,起身道,“你怎麼回來了?阿玉呢?”

“我是臨時調來幫忙的,阿玉去臨高學習了。”

“他倒是運氣好!”柳嫂子一拍手,“給他躲懶了去!”說著面色又黯淡下來了,“誰料想城裡會鬧大疫!”

趙貴想說點什麼安撫柳嫂,然而他笨嘴拙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霍駿鳴說了一句:“傳瘟不要緊,把防疫工作做好就不怕。”

“說是這麼說,可這情形也太嚇人了!”柳嫂子說著嘆氣道,“青天白日的,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家家戶戶都關門落鎖,鋪子就開幾個時辰的門!唉,就是當初傳瘟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今天的情形怎麼樣?”霍駿鳴問道。

“本甲倒沒什麼問題,”柳嫂子道,“不過聽說前面的馮家老爺子病得厲害,怕是要過不去了……”

“有發熱?”霍駿鳴立刻警覺起來了。

“這倒是沒有,聽說請郎中看了,說就是年歲大了。”

“要是過世了,別忘記叫他們報派出所,”趙貴叮囑道,“現今首長有規矩,開了死亡證明才能下葬。”

“這我知道,”柳嫂子點頭,“官面上的規矩我懂!”她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最近街面上可是有不少謠言……”

“都……都有什麼話?”趙貴的耳朵一下豎了起來,警務部門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收集市井謠言,匯總之後轉交政治保衛局,供他們嗅探有無各種“***陰謀”。

“說法可多了。”柳嫂子東張西望了一番,這才把趙貴等人拉到牆角,低聲道,“有人說,澳洲人在廣州滿城挖渠清淤動了廣州的龍脈,傷了風水,所以會鬧瘟……”

趙貴搖頭:“挖溝清淤是好事啊,這麼臭,這麼髒的溝,又淤塞了,一下雨就髒水倒流……”

霍駿鳴略有文化,也不以為然:“自古龍脈不是大山高齡,便是長江大河,哪有把水渠暗溝算作龍脈的,不通,不通。”

“還有呢!”柳嫂子並不辨析,又說,“還有人說,是前幾個月的破獲的巫蠱案子,那法師曾經煉過疫鬼,如今便是疫鬼出來害人了。”

疫鬼旱魃之說在當時十分流行,這種說法市井流傳不足為奇。柳嫂子接著又道:“還有人說……”她把聲音壓得低若蚊鳴,“髡賊是行逆天之事,是海蛟犯真龍,罪大惡極,所以上天降下這場大疫懲戒髡賊,還說天命在大明,髡賊在廣東長不了……”

趙貴嚇得一跳,趕緊道:“可不敢亂說!”

霍駿鳴也道:“柳嫂子,這話你跟我們說也就罷了,不要在外面亂說……”

柳嫂子道:“這個我省得!若不說給你們聽,元老院怎麼能知道外面在傳這些話?總得有個對策好好治治這幫傳謠的才是。”

霍駿鳴只覺得心裡膩味,心道你當個牌甲組頭,飛塵似的“官”,還要這麼趕著奉承澳洲人,當下挖苦他道:“柳嫂子,想不到你當組頭沒幾天就這麼赤膽忠心!”

“我又沒吃澳洲人的餉,”柳嫂子說瞥了他一眼,“算哪門子赤膽忠心?”說著她把洗好的衣服都歸置起來,“澳洲人是不是真龍,我是個小女子,不懂也不敢說,可是到了廣州之後,著實讓咱們老百姓過得些安穩日子。就說他們幾句好話,大約也沒人能挑出不是來!”

霍駿鳴乾笑幾聲,知道這女人不好惹,沒再說話。

“這是你要得東西,”柳嫂子說著從身邊的一個籃子裡取出一隻小紙袋,“一共二十五根,你可數好了!”

袋口折起來的牛皮紙袋裡裝得是老鼠尾巴,各個牌甲每天都要上交若干鼠尾,作為滅鼠的憑證。

霍駿鳴有點嫌棄的接過來,放在隨身的標本隔離箱裡。這澳洲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幹,滅鼠也罷了,還要蒐集老鼠尾巴!這也罷了――上戰場還講究個割首級領功――問題是,每週還要各甲都上交一隻完整的死老鼠。這回收運送死老鼠的事也是防疫隊員的活。上週他一個圈子兜下來,就裝了一隔離箱的死老鼠回來。他也不知道這死老鼠林首長要了有什麼用,總之就是必須有,大家都說林首長是把老鼠剖腹挖心,再拿個鏡子細細的看。至於看了有什麼用,便沒人知道了。

“這澳洲老鼠夾子倒是好用,可惜少了些!”柳嫂子說,“有些人家就是貪小,連個老鼠夾子也要貪了去,硬說丟了!非要保甲上再發一個給他,如今本來就攤不到一家一個!你說可氣不可氣?”

趙貴早知道這事,但是上級對此也無解,只好說:“他原意多抓老鼠總是好的,等我再申請幾個下來。”

和柳嫂子的閒話還沒說完,謝掌櫃卻急匆匆的跑來了,他是亦是南剪子巷的牌甲組頭,管片在前面。

“二位!”一看到趙貴和霍駿鳴他便高聲招呼起來了,“有情況!”

兩人都是一凜,這會組頭跑來說“有情況”,那決不是什麼小事,要麼有疑似病例,不然便是發現有被棄屍體。

待到謝掌櫃氣喘吁吁的跑到面前一說,果然是在他的管段的支巷裡發現了一具無名屍。

“具體地點在哪裡?”

“剪子巷東支七巷。”

趙貴嚇了一跳,這地名他可太熟悉了――這不就是當初他和李子玉發現無頭屍的地方嗎?

霍駿鳴道:“走,我們看看去!”

過去街道上發現的無名屍,都是送雙山寺待認領,無人認領再送流花橋化人廠,但是現在,路倒屍都要懷疑可能是鼠疫感染死者,在送化人廠之前都有一整套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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