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姑娘運勢真好。”老霍芬發出感慨,“幻影騎士雖然放逐了神格,但我學生手裡有一個筆記本,又得到提拉努斯的鵝毛筆傳承,可以靠它在必要的時候將傳承召喚過來,那就幾乎就是為她量身定製的,除了她不可能給別人。

再加上刺客之神隕落前的贈予,小姑娘等於一下子就擁有了雙神格,而且都是同系刺客規則,不存在衝突,可以完美繼承。”

唐麗夫人挺起胸昂,驕傲地說道:“那是我的學生。”

德隆聽到這些“神格”“傳承”,只覺得腦袋發暈,字都聽得懂可意思卻稀裡糊塗,像是在觀摩幾個紀元前失落的高階陣法圖紙。

不過,在自己妻子開始驕傲的宣稱之後,德隆幾乎是本能地立刻跟進:

“那是我的孫媳婦。”

甭管最後成沒成,他德隆可是從一開始就認定的。

宣稱結束後,德隆老爺子像是這才意識到“雙神格”是什麼意思,嘴巴竟然咧開,一邊笑一邊反覆嘟囔道:

“嘿,神格,嘿,神祇……”

還好德隆還記得吸溜一下回氣,不至於出現口水從嘴角滑落的醜態。

唐麗夫人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心裡默唸,這是相依半輩子的丈夫,不能打死。

老霍芬則故意潑了盆冷水,說道:

“小姑娘雖然得到了傳承,卻也因此扼殺了自己的潛力……”

德隆無法理解地問道:“都成神了,還扼殺潛力?”

老霍芬沒解釋,而是繼續說道:

“本質上,不過是承接起火炬,以供下一輪所需時投身進入燃燒的祭品。”

這個話說出來,德隆原本興奮的情緒馬上被熄滅,他眨了眨眼,眼眶略微泛紅,卻依舊嘟囔著:

“為了秩序,應該的。”

嘟囔完後,德隆還小心翼翼地看向狄斯的背影,他有些心虛。

唐麗夫人則反駁道:“憑什麼!”

一直沉默沒說話的狄斯開口道:

“應該的。”

唐麗夫人攥起拳頭,卻沒人在這個時候來安慰她。

沒辦法,誰叫她一個“外姓人”,嫁給了秩序神官後,還生了一屋子的秩序神官呢。

以前倒不覺得有什麼,一家秩序神官至少很安穩安定,可近年來,秩序神教上下都開始瀰漫起一股思潮,總結就是……到了兌現誓言,為秩序獻身的時候了。

老霍芬促狹道:“倒是建議可以早點生孩子。”

德隆馬上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唐麗夫人聞言,氣居然也消了一些,顯然並不反感這一提議。

而提議中的當事人之一,此時正在秩序之鞭紀律部大樓樓頂,手持術法望遠鏡觀賞著天上的情景。

在他面前小茶几上,擺放著花生果脯酒水,看起來像是在欣賞著全天幕的立體舞臺劇表演。

“小杰瑞,你再用點力啊,看不清楚啊。”

即使是透過高階術法望遠鏡再搭配小杰瑞的力量,理查觀看時也是斷斷續續的,兩尊神祇的忽然一記交手,釋放出的力量震盪,就足以讓他眼睛發紅有灼燒感。

可無論再痛,都忍不住想要繼續看下去。

“你為什麼不去傳送陣法大廳那裡去看,那裡觀察的人多,阻礙就稀薄些。”

布肯出現在理查的身後。

如果說達利溫羅是因為光頭黨的身份而被故意打壓的話,那麼還有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是沒機會的,那就是布肯。

雖然現在他所組織的針對沉默者的打擊卓有成效,可依舊無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原罪。

理查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向布肯,笑道:“他們的事,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什麼意思?”

理查:“我和你們,不一樣,不是麼?”

“你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很早了。”

身為核心圈的人,卻又遊離於核心圈外,理查早就感覺到了。

“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布肯開口解釋,“這不是疏離。”

布肯知道,卡倫不將理查招納進來,其實是一種保護。

“你不用安慰我,我很快樂。”理查擺了擺手,他一直覺得自己能到如今的位置,本就是卡倫的提攜,他才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布肯愣了一下,作為曾經的執鞭人,他沒能從理查身上察覺到絲毫怨懟與不滿,這個年輕人,身上一直洋溢著知足、正向的情緒氣場。

和他接觸之後,布肯覺得自己心裡那一點點的不平衡與失落,也消失無蹤了。

不愧是主的表弟。

“你想看麼?”理查指著望遠鏡問道。

“我帶你一起看吧。”

布肯走上前,伸手搭在理查的肩膀上,帶著他一起破開迷霧,觀察上方的神戰。

理查:“終究是隔著一層,知道場面無比宏大,可身臨其境的感覺,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布肯:“要是把這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文明紀元給打了個稀巴爛,那秩序的阻隔意義,又在哪裡?”

理查:“你們什麼時候上去?”

布肯:“你到底知道多少?”

……

隕落之神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多個紀元的神話敘述中,祂被稱之為“背屍人”。

每有一尊神祇隕落,祂的手臂上就多出現了一枚印記,但祂並沒有真的靠近維恩,哪怕那裡有著最新鮮的神性汙染氣息。

有傳聞說,隕落之神本就是某個紀元的霸主,陷入了迷失。

祂一個紀元一個紀元的“收屍”,只是為了找尋回曾經的自己。

另一側時區內,太陽出現了重影,像是有第二輪烈日正在醞釀,祂原本抵近過維恩,卻被光明逼退,但祂並不是被嚇退的,而是時機還不到。

祂在等待,等待復甦太陽的紀元。

大海深處,沉睡的強大海獸逐漸甦醒,圍繞著古老神秘的祭壇開始獻祭,它們用自己的方式在吟唱與禱告,渴望海洋紀元的歸來;

祭壇的深處,還有諸多海洋系神祇的圖騰烙印,這是最高規格的壁畫,海神的壁畫也在其中。

五色的晶石開始交融,古老的神像出現了雛形,雖然沒有信徒的膜拜,可風在經過它的身邊時,發出了遙遠的呼嚎,像是在追憶那個曾經萬物風化的時代。

一座在數個紀元前曾引發過滅世危機卻早已熄滅死寂的火山深處,火苗重新燃起,照亮了坍塌的空間,不知道多少火系神祇,曾親自來這裡探秘感悟。

神葬之地內的魔神屍體不斷地發出嘶吼,他們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抗拒;

一股無形的力量,不,是無數只無形的手,彷彿正在推動著它的前進,讓其從拉涅達爾的放逐中歸來。

但那位畢竟還未降臨,也並未隕落,曾經那位踏平神葬之地的身影,依舊留存在神葬之地內的兇魔靈魂深處。

可他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如不斷降臨和隕落的那些主神。

即使是神的世界裡,也有耗材一樣的存在,只為了消磨掉秩序的最後屏障。

極寒之地的宮殿深處,永恆之神已經按捺不住。

秩序還未降臨隕落,現如今秩序放進來的,只是上個紀元的主神。

“秩序,我等不及了。”

其它紀元霸主都在等待的最合適時機,對於永恆來說,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祂因為孤寂選擇自我放逐,當祂想要回歸時,誰敢阻攔祂的腳步,那祂完全會不惜與其一戰。

唯一滯絆祂的,是秩序之神曾在宮殿內與祂隔著紀元的對話。

你是想只挑戰我一個,還是想集齊過往的紀元霸主,戰一個痛快。

可變數畢竟是變數,祂不為受控。

上個紀元裡,光明陣營最終能戰勝永恆陣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身為永恆陣營首領的祂,從頭到尾就缺席了整場戰爭。

“秩序,我來了。”

極寒之地開始震動,白雪快速消融,萬物開始復甦,當永恆歸來時,最先改變的,就是那似乎亙古不變的死寂。

這一異動,迅速牽扯到了多方暗中的神經。

祂們默契驅使著上個紀元的神祇去消磨監獄的最後體系,同時祭養自己歸來的養分,卻沒料到,居然有同等級的存在願意主動為祂們打前陣。

這種捨己為人的精神,讓這些歷經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存在感到無比詫異。

這就是永恆。

然而,永恆的力量卻不受任何阻滯,投入進來多少,就進來了多少。

王座上,直接出現了一道人形的虛影。

永恆之神快速暫停了自己的投送,然後,祂發出了憤怒地咆哮:

“秩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有些事,只有親自試過才知道,那就是……秩序的阻隔,居然對自己,完全不設防!

理智告訴這位曾經的紀元霸主,這是秩序在對自己示好;

但感性上,祂無法接受,認為是秩序對自己的一種蔑視。

祂現在可以繼續迴歸,將自己的力量完全降臨,然後在這本就腐朽破損的圍欄內,反戈一擊,讓這個紀元徹底開放。

祂站起身,出現在了宮殿之外,凌駕於消融冰雪的上空。

祂伸出手。

封禁空間內,被層層禁錮的永恆之槍,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喚。

米其歐斯大驚,然後神智開始出現錯亂,他早已洞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更親眼目睹了上個紀元的陣營神戰和最後的秩序阻隔;

所以,他真的沒想到,自己的主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刻,就回來了?

苦心經營之下,好不容易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智者”,到頭來,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所有認知,從一開始就錯誤的。

維恩上方,神戰還在繼續,不停地有新的騎士降臨,也不停地有神隕落。

這是一場,註定了結果卻又不得不要進行下去的殺戮,一場流程中必然要經歷的同歸。

這時,提拉努斯感知到了那個方向上出現的可怕氣息,這股氣息雖然很微弱,卻又碾壓了那些躲避一整個紀元的所有老鼠。

老霍芬的書頁開始不停地翻動,這是嚇得開始哆嗦:

“永恆,永恆,永恆的氣息?該死,該死,沒到時候啊,明明還沒到時候啊!”

狄斯目光眺望那個方向,他前不久曾去過那裡了結過那段關於子女的往事,現在,他打算再次前往那裡。

“狄斯,你要幹嘛,你瘋了麼,現在紀元還未結束,你還沒能成神,就算你成神了,作為對你盲目自信的老夥計,我也沒樂觀到你能去和紀元霸主抗衡!”

狄斯開口道:“那裡,沒有被安排墓碑鎮守,餘出來的空缺,得有人去填補。”

……

十字架上,提拉努斯的意志開始直接下達,這算是最直接的大祭祀法旨,因為這個狀態下的祂,不需要借用書面形式和傳送陣法,聲音直接出現在了自己手下們的心中。

“席薩,解除永恆之槍所有封禁,放它自由。”

“克雷德,解除第一騎士團甦醒預熱,還不到第一騎士團啟動的時候。”

“達安,所有騎士團不得調動,繼續休整。”

“神諭者,不用從其它區域抽調墓碑,讓他們繼續鎮壓各自的老鼠。”

“卡倫。”

站在輪椅後面的卡倫,心中出現了大祭祀的聲音。

“怎麼了?”

“永恆歸來了。”

……

沉重的禁錮,忽然間全部被開啟,米其歐斯很是茫然地站起身,然後,他嘗試融入永恆之矛,“嗡”的一下子,徑直穿破了原本印象中根本就難以逾越的層層天塹。

永恆之神身前,出現了一道符文,永恆之矛,出現在了祂的面前,被祂抓入手中。

神的表情,有些凝固。

不僅大的,很乾脆地對他不設防,放祂自由降臨;

連小的,也對祂不設防,把祂的神器送了回來。

神閉上了眼。

……

“我們,能打贏麼?”

面對自己妻子的疑問,艾森握著自己妻子的手,堅定地點了點頭,微笑道:“大人們會盡力的,就算打不贏,不還有我們麼?”

忽然間,這裡陷入了停滯。

不過片刻後,又恢復了正常,而艾森和凱曦,毫無察覺。

……

“發生什麼事了?”唐麗夫人見老霍芬把書頁翻得“嘩嘩作響”,好奇地發出詢問。

她知道自己只能看個熱鬧,真正的秘辛,自己根本就不清楚。

老霍芬忽然停止了動作,書頁攤開,一動不動,這是被嚇得。

狄斯目光一凝,出現在了唐麗夫人身後。

停滯的規則顯現,狄斯的動作被無限地放慢,可在其他人還毫無察覺時,他依舊在逆流而上。

永恆:“放肆。”

狄斯:“你只是一道神念!”

永恆:“可你,還沒成神。”

戰爭之鐮出現在了狄斯手中,但還沒等其揮舞下去將這一道神念斬斷,一切,就都恢復了正常,神念,離開了。

唐麗夫人扭過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狄斯,問道:“狄斯,怎麼了?”

狄斯微微皺眉。

老霍芬這時再次開始翻頁:“祂在選人,選阿爾特血脈的人,祂想下場。”

……

卡倫感知到了一股可怕的意念來到自己身側,卡倫當即轉過身,看向祂,目光對視。

這一眼,像是穿透了無盡的距離,目光如同實物,被從眼眶裡狠狠抽出,不過卡倫依舊和其面對面,沒有退避絲毫。

“最完美的載體。”

神念給出了評價。

可惜,他是秩序的傳承者。

“秩序,將奪走你的一切,在你身上重生。”

卡倫:“我所期望。”

神念:“……”

“我會開啟腐朽的牢籠,讓這個世界,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我能理解。”

“我可以讓秩序的一切佈置,全部崩塌!”

卡倫長舒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樣的威脅,他不僅沒有害怕也沒有患得患失,反而有點想笑:

“終於可以當悲情主義英雄了麼……”

“呵,秩序的信徒,有點意思。”

“我只是覺得,站在人多的一邊,不,是站在神多的一邊,會很沒有意思。”

“為什麼你們會天真地認為,我會幫你們?”

“我的歷史老師曾對我說過,永恆驅散了愚昧,在安拉冥德山上點燃了文明的火種。

光明之神將火種引燃為火炬,秩序之神舉著火炬照亮了這個世界。

永恆的奠基,光明的鞏固,秩序的開拓。

新的紀元裡,有著屬於您的一部分。

我想,

您也一定想看一看,那個我們所想要改造的新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

“咦,你怎麼了?”

布肯忽然發現自己無法感知到理查了,他下意識地想伸手推一推他,可當理查轉過頭,目光對視時,布肯卻只感到一股森然的威壓降臨在了自己身上。

布肯連續後退,最終還是硬挺著,沒有在這股威壓前跪下。

而理查體內的小杰瑞,則已蜷縮在角落,完全瑟瑟發抖。

理查則沒有理會布肯,而是抬起頭,以肉眼穿透阻隔,看向空中。

十字架上的提拉努斯,則在此時低下頭。

阿爾弗雷德的靈魂意志被推出,他回到了自己的畫架前,拿著畫筆的手,在此時微微顫抖,他知道提拉努斯打算做什麼了,而接下來,將決定一位紀元霸主在眼下這個關鍵節點的選邊。

“轟!”

一直沒有動的提拉努斯,脫離了十字架,十字架上,殘留了一大片恐怖的血肉。

祂的的舉動,引得戰場上諸多正在廝殺的神祇注意。

不過,提拉努斯根本就沒有繼續留意戰場上的變化,而是對理查,進行了靈魂意識拘留,像是先前的大人們對下一代傳承者做的一樣。

只不過,大人們是在老帶新,提拉努斯這裡,則完全相反。

祂對理查發出了邀請:

“我不擅長戰鬥,請您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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