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卡倫一直在等待泰希森的召見,但老人家一點都沒有想單獨見他的意思,從那天被他訓斥過後,二人就沒有再見過面。

這裡頭,必然有維護的意思,當然,肯定也有失望的原因。

拿起一根卡斯爾家族珍藏的名貴長雪茄,卡倫拿在手裡從上到下慢慢地撫摸,遇到硬結處,再額外用些力氣將它捏開,嗯,這個過程挺解壓。

拿起雪茄剪,“咔嚓”一聲剪出一個“V”。

再拿起噴燈對著雪茄頭進行點燃,吹了吹,確認中心區域也亮紅後,將雪茄遞給了阿爾弗雷德。

隨後,卡倫身子靠在了椅子上,雙手疊在小腹位置,閉上眼。

阿爾弗雷德開始吞吐雪茄,保持著適當的頻率以及每一口吐出的濃度,作為一名優秀的男僕,當少爺需要時,他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香爐。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

終於,

外面的天,忽然黑了下來。

阿爾弗雷德將雪茄平放在菸灰缸一端。

卡倫睜開了眼,站起身,走到窗戶前,看著前方那一片黑壓壓卻又顯得很輕盈的天空,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屬性很和諧地交織在一起,有一種在主體黑色上打了一層薄薄渲染的感覺,大概,這就是神聖吧。

“少爺,大祭祀來了。”

“嗯,來了。”

一隊隊黑甲騎士從遠處靠近,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懾人的氣息,胯下的亡靈戰馬,每一蹄落下,都會在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的馬蹄印。

原本負責這座別苑安保的卡斯爾家族海盜開始撤離,一開始還挺有序,但當騎士們靠近,面盔下的目光不帶絲毫情緒地掃過他們時,海盜們有序的撤退變成了一場潰敗。

明明不是敵人,明明沒有開戰,但他們逃跑的樣子,真的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米里斯看著自己家族“精銳”們的不堪模樣,笑了笑,他真沒生氣,只有慶幸。

德蘭家和沃特森家還沒絲毫反應,已經過了約定的期限。

一個輸不起的老東西,一個沒膽魄的女人加一個小孩子,他們的家族,將會因為他們的愚蠢,徹底走入滅絕。

人吶,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明明自己已經很慘了,這幾天親眼目睹著孩子們成片成片在自己面前死去,可現在,米里斯嘴巴里竟然品出了一股幸福的味道。

死了一脈嫡系,家族實力其實還在,大不了旁系上臺唄。

說不定,靠著這種犧牲和低頭的態度,火島上,秩序還會借用卡斯爾家族來治理這裡。

總之,有比自己更慘的,心裡就舒服多了。

近千名騎士將別苑外圍包圍,緊接著,一群身穿秩序神袍的神官列隊走入這裡。

別苑上方,出現了三隻巨大的眼睛,它們開始掃視下方,杜絕任何隱匿。

上方烏雲之中,像是有一隻巨大的身影正在遊動,但因為它並未完全顯露真身,所以並不清楚是哪種兇獸亦或者是……神獸。

一直匍匐在那裡的吉拉貢抬起頭,看向那處烏雲,眼裡流露出一抹驚懼,彷彿遇到了天敵,而且還是自己無法匹敵的天敵。

“蠢狗,你猜猜是什麼?”

普洱坐在凱文背上,一貓一狗現在不在別苑裡,而是在外圍的一處山坡上。

“汪。”

“嗯,風霜巨龍,我感知到了一種天然的壓制感,這位大祭祀出行,真的是好大的排場。”

“汪汪。”

“你說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常規排場?好像也對唉,拉斯瑪那次去見狄斯,好像只是他偷偷過來的。”

“汪。”

“對,這就是秩序神教啊。”

……

莫比滕站在院門口等候,一輛黑色的馬車行駛到了前方,他上前開啟了車門,諾頓大祭祀從裡面下來。

在看見大祭祀後,米里斯拿出準備好的藥瓶,拔出塞子,一飲而盡,然後走向地窖,在地窖入口處的臺階上坐下,腦袋後靠在牆壁,閉上了眼。

卡倫原本要帶自己手下隊員去拜見大祭祀的,但維克卻出來說要求所有人都留在別苑裡,不用去迎接,因為他害怕會代表他。

對此,卡倫只能聽從吩咐。

不過,他並不會認為老人只是為了和大祭祀慪氣,這應該也是一種政治姿態考量,有些時候,清晰的矛盾到最後的化解,遠比繼續陰陽怪氣要有效得多。

諾頓大祭祀走上了樓梯,莫比滕走在他前方。

當大祭祀的腳步落在這一層時,卡倫和所有隊員全部單膝跪下,齊聲道:

“讚美秩序之神,拜見大祭祀!”

莫比滕開口介紹道:“大祭祀,這是那支觀摩團小隊。”

在這個時候,莫比滕沒有再附加什麼其他介紹。

“弗登。”諾頓大祭祀微笑道,“是你的人。”

“是,是我的人。”弗登的聲音響起。

執鞭人也來了?

因為所有人都低頭下跪的關係,所以沒辦法抬頭直面真正的大人物。

不過,大祭祀身邊的執鞭人肯定不會是假冒的。

卡倫舉起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其他隊員見狀,也紛紛做出一樣的動作,再次齊聲道:

“拜見執鞭人,執鞭……為了秩序!”

弗登笑了笑:“大祭祀,我來時特意看了報告,他們為阻止這次火島的災難做出了巨大貢獻。”

“嗯,一群不錯的年輕人,是你秩序之鞭的寶貝,你可得藏好了,別被別的部門給挖了。”

“這可不行,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嗯。”

簡單的場面話,這幾乎是大人物的一種本能,如果不是卡倫這群人全都單膝跪在這裡行禮,大概都不會有這一出對話。

不,卡倫清楚,如果穆裡的爺爺也就是莫比滕沒有開口介紹那一句,這群大人物應該就直接走過去了。

要不要開口介紹這一句,其實很重要。

從這方面來說,莫比滕確實是幫了忙的,當然,這也很好理解,他對穆裡再生氣,也不可能放著自家人不去提點。

老東西是刻板固執嚴肅,又不是老年痴呆。

這也就是在大領導身邊有人的優勢作用了,有些時候,哪怕僅僅是場面上,和大領導說一句話,或者簡單的握個手,都能改變一個人、一群人甚至是一個行業人的命運。

秩序神教的大祭祀,他的一言一行,確實能有這個效果。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房間門被開啟,大祭祀和弗登一同走了進去。

還有二十多名身份地位很不一般的大人物,則全都停留在走廊裡。他們可都是一些如果想發表一篇文章,都能直接佔用《秩序週報》幾個大版面的存在。

不過,現在都只能乖乖地站在外面等候,神情肅穆。

卡倫猶豫了一下,要繼續單膝跪在這裡麼?

也不知道大祭祀要和泰希森大人聊多久,跪姿可不舒服。

卡倫緩緩站起身,其餘人見隊長站起來了,也都跟著站起身,雖然還是“站崗”,但這樣確實舒服多了。

……

泰希森坐在輪椅上,身邊站著維克。

諾頓走進來時,泰希森馬上雙手交叉,低頭誠聲道:

“讚美秩序之神,拜見大祭祀。”

維克馬上將椅子端了過來。

諾頓坐了下來。

等維克去端第二把椅子時,弗登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並不需要。

維克默默地站回了泰希森身後,他收起了以往的那種玩世不恭,不是裝的,而是當這位大祭祀坐下來時,他感到了呼吸緊張,靈魂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掐住。

他可以篤定,自己的那位老師,絕對沒有眼前這位有威勢!

諾頓開口道:“您老應該歇歇的。”

泰希森笑道:“快了,很快就能歇個夠了。”

“您老有什麼需要交代的麼?”

泰希森抬起手,說道:“我們,說一點直白一點的,可以麼?等會兒你推著我下去,我會配合你把這場戲演好。”

諾頓聞言,點了點頭,道:“好。”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那一次擴大型圓桌會議的表決,我為什麼會輸得這麼慘?你和我說一些直接的。”

諾頓開口道:“那次會議之前,您老是不是覺得站在自己這邊的人和派系很多?”

“是的,沒錯,我原本以為那次圓桌擴大會議可以透過對你權力的限制,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是我這邊的慘敗,我想不通。”

“那是因為有些為您老搖旗吶喊的派系勢力,是我故意安排過去的。”

“你安排過來的?他們早就被你控制了?”

諾頓搖搖頭,道:“我沒興趣去控制他們,他們也有自己的訴求,但都被我故意打壓下去了,算是被我故意排擠到您老那邊去的。”

“然後呢?”

“我是理解您老訴求的,您和您身後的那些人並不屬於古典派,也不屬於原教旨主義,您很開明,您主張的是根據現有局面進行改革,制定出一套更適合當下情況的秩序體系,要重現《秩序之光》對教會圈的平衡。

其實,您老的很多觀點與政策我很贊同,我以後也會採納您老的建議,但目前來看,我不能這麼做,至少,不能明著來。

我想要更多的權力,我有屬於我自己的藍圖規劃,我不希望自己得到掣肘。

那些被我排擠到您老那邊的派系,他們加入了您老這邊,看似是讓您老這邊的聲勢更大了,但實際上,他們會比您老表現得更招搖、更瘋狂也更極端。

漸漸的,就會引起中間這一圈人的反感,這就是您老輸掉圓桌擴大會議的原因。”

“就這麼簡單麼?”

“是的,就這麼簡單。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教徒心中,其實已經厭倦了這種為了秩序平衡全方位付出的體系了,我的方略,迎合了教內現在求變的想法。

或許,您是理智的,但大家已經開始厭倦了這所謂的‘理智’。

您和前任大祭祀的關係太親密了,上上任大祭祀還是您的老師,大家覺得膩了。

而當大家想改變時,無論您的主張是什麼,都會本能地去反感去排斥,他們不是想聽你的解釋和闡述,他們只是單純地不想再看見你們繼續把控著神教。

不是我贏了圓桌擴大會議,而是您和您身邊的那些人,已經無法代表本教多數信徒的心聲了。”

“多數人的心聲……就一定是正確的麼?”泰希森問道。

諾頓搖了搖頭,道:“交給時間吧,我們之間,沒有對錯,只是路線不同。就像是我們偉大的秩序之神在上個紀元末期大肆屠戮神祇一樣,如果不能將那些阻礙秩序長久執行的石頭全都搬走,那麼秩序的執行,僅僅是建立在脆弱平衡上的妥協。”

“你會將神教,帶入戰爭的深淵。”

“我不是末代光明教皇,我的內心,永遠忠誠於秩序之神,這是連秩序神殿都無法否認的事實,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懷疑我對秩序的虔誠。”

泰希森閉上了眼,他累了。

諾頓大祭祀也身子微微後靠:“其實,我挺希望您和那幫人可以活得更久一些的,能夠看到我為神教所帶來的改變,我希望能夠從我的反對者眼睛裡,看見共鳴。”

“我也希望你能成功,大祭祀。”泰希森再次睜開眼,眼裡流露出深深的疲憊,“但很可惜,我是沒辦法見證了。”

“我很惋惜。”

“我不希望本教內部分裂。”

“我知道。”

“我會配合你,但還有些話,我還是得繼續說出來,這不屬於我和你的路線之爭,而是在具體操作上,我認為可以值得改進。”

“我來這裡,就是聽您批評和建議的,您儘管說。”

“就比如這座火島,光明餘孽敢鬧事就算了,他們現在宣示存在感的辦法就是這個,不過,光明已經沉寂一千年了,一千年,足夠把一堆石礫淘洗很多遍了。

這一次我就看見了光明餘孽內部的分裂,當真正的光明取代了光明餘孽成為主流後,神教,要重新審視對光明餘孽的態度。”

諾頓大祭祀面露凝重之色,問道:“您覺得該怎麼做。”

“要麼,秩序重新承認光明,但這幾乎不可能,整個教會圈都不會同意光明的歸來。”

“是的。”諾頓點了點頭。

光明消亡的過程中,以及這一千年來,所有正統神教都為打壓光明餘孽出了力。正是因為知道曾經光明的強大,所以更不可能讓它復燃。

泰希森開口道:“要麼,就背地裡開始扶持它吧。”

諾頓大祭祀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您會建議加大力度打擊。”

“繼續打擊只會讓虛假的光明更快地消散,加速真正的光明崛起,我們為什麼要幫我們的仇人變得更純粹和更強大?

願意接受我們資助的光明,不可能是真的,我們不能讓他們被取代和消亡,否則我們將面對更為強大的敵人。

咳咳……這個世界已經有了秩序,光明,就有些多餘了。”

“是,我明白了,我會按照您的建議,回去讓人制定方案實施的。”

“還有,還是這座火島,海盜家族、深淵,他們都敢明目張膽地做這樣的事了,你們前期的一系列動作,其實是對教會圈進行了一種放縱,我希望……”

“我會糾正找補的,我只是在等一個更合適的機會。”

“呵……”

“您笑什麼?”

“沒什麼,你知道就好,要讓教會圈,繼續尊重秩序。”

“我會的。”

“那米珀斯群島?我已經將報告呈交上去了。”

“我看了,制裁方案正在制定中。”

泰希森聞言,有些累了,大祭祀的態度比他預想中要好很多,但雙方畢竟有著很深的分歧,這一點,是不可能調和的。

在自己生前做不到的事,死後,更不可能做到。

“最後一件事,說完,我就陪你下樓去面對所有人把事情徹底收尾。”

“您說。”

“我不是為教內家族和你們口中的守舊勢力說話,任何事情,它存在必然也有它的道理,它們可能確實阻礙了本教這艘船的行進速度,但它們同樣也是壓艙石,激進的改革,會很容易破壞我教原有的生態和行進節奏,一個常年緩步慢行的人,你讓他忽然跑起來,會很容易出問題的,尤其是在年輕人身上,他們可是秩序的未來。

維克,把外面那支觀摩團的人叫進來。”

維克馬上看向大祭祀,大祭祀點了點頭。

維克這才去開門,對卡倫等人指了指,示意他們進來。

卡倫有些疑惑,但還是帶著自己手下們依次走進房間,然後全部沿著牆壁站成一排。

卡倫等人進來後,維克站在門口,沒急著關門,這也就意味著此時門外的人可以看見和聽見裡面的動靜。

泰希森伸出手:“口渴了。”

維克人在門邊站著,大祭祀坐著;

執鞭人弗登微笑著去旁邊,將放在那邊的一杯茶水端了過來,放在了泰希森的手中。

“啪!”

泰希森將茶水直接潑向了弗登的臉。

執鞭人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在此時躲避這撲面而來的茶水,但他沒有選擇躲避,而是任憑茶水潑灑在了他臉上,頭髮和臉部還殘留著不少茶葉。

堂堂執鞭人,現在顯得很是狼狽。

泰希森罵道:“本來多好的一群年輕人啊,現在變成小小年紀只知道去賭博下注的投機者,我替這些孩子感到可惜!

如果繼續這樣教導本教的年輕人,那本教的未來的希望又在哪裡?

這支觀摩團的人,就應該被革職被審問被髮配,立一個反面例子,肅清一下風氣!”

弗登沒有生氣,依舊面露微笑,用手將自己臉上的茶葉擦了下來,維克這時小跑著遞送過來毛巾,卻被弗登輕輕推開。

執鞭人看著泰希森,看著這個將死的老人,一邊伸手指向站在那裡的卡倫等人一邊一字一字道:

“他們,可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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