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賓車停在了那頓家別墅外圍,沒有太過深入。

尼奧將車熄火,提醒道:“不是在執行任務時,開車途中,就不要開隱蔽陣法了,你知道多耗靈石麼?”

卡倫沒說話,搖下車窗透氣。

尼奧則繼續勸誡道:“再說了,現在月神教和輪迴的戰爭還沒結束,這兩個神教本來就是兩大主屬性靈石的輸出地,戰爭弄得現在靈石價格全面提升。所以不比以前了,該省還是得省。從你抽菸的習慣就能看出來,唉,是個沒過過苦日子的人,就不懂得這個道理。”

卡倫只能回擊道:“我只是覺得,只要自己不去加槓桿投資,正常花銷的話,應該不會有上天台的那一天。”

“你聽,這又是你的不對了,身為上司我和你在講道理呢,結果你卻在這裡人身攻擊。

我加槓桿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能早一天把點券借給你讓你好把【黑獄城堡】上的戰爭器具都買回來?還不是為了把你辦公室裝修得漂漂亮亮的讓你住得舒服?”

“你真要這麼不要臉的話,我無話可說。”

“事實勝於無數爭辯。”

“對了,我的那輛二手朋斯的改裝,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做好?”

“快了,快了,你催什麼,等這一系列案子做完,咱們身份地位更高了之後,那些人情就能更好的抵價了不是?

就算本來沒人情的,不就又變得有人情了?”

“這算不算貪汙受賄?”

“你的座駕效能越好,是不是更有助於開展工作,更有利於打擊教內違法犯罪行為?出於公心,說什麼貪汙受賄,低階了不是。”

尼奧擺了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這時,一隻黑烏鴉飛到了車窗邊。

尼奧見狀,又道:“看吧,就應該早點關閉遮蔽法陣,你要是一直開著,傳訊烏鴉就有可能找不到你,得虧這隻烏鴉的等級比較高,用的也是很貴的術法紙,幹,一看就是伯尼的!

說真的,我是真不喜歡很有錢的上司,他很有錢就會往往不喜歡錢,這會讓我沒空子可以鑽;再瞧瞧你,有我這樣的上司,多幸福啊。”

“是的,我很幸福。”

卡倫伸手抓住了黑烏鴉,拆開它,掃了一眼後遞給了尼奧,這烏鴉本來就是伯尼發給尼奧的。

尼奧看完後,當即笑道:“哈,我說什麼來著,複雜的題目經常隱藏著最簡單的解法,走,去餐廳,見見我們可憐的達利斯先生。”

“我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簡單。”

“沒事,見面時你注意觀察,看看他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總之,我們不虧,不是麼?”

“嗯。”

卡倫重新發動車子,駛向了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

對侍者說出達利斯的名字後,侍者將卡倫和尼奧引進了包廂。

一箇中年男子正拿著選單坐在那裡點菜,見卡倫和尼奧進來了,站起身微笑道:“二位來得可真快。”

尼奧走上前和達利斯握手,道:“因為我們原本就想找達利斯先生你聊一聊。”

“那我們是想到一塊去了,來,二位請坐。”達利斯一邊倒水一邊說道,“在轉播畫面中我就注意到了卡倫隊長,現實中您的氣質更是讓我羨慕,或許,擔任外交官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謝謝,我對外交事務也一直很是好奇。”

達利斯坐下後,將選單遞給了旁邊的侍者:

“我們人到齊了,現在就上菜吧,通知後廚快一點。”

“好的,先生。”

侍者出去後,達利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煙盒,介紹道:

“雷霆神教高階神官喜歡抽的煙,一直屬於內部特供產品,對外只有極少銷售,一般情況下是買不到的,二位抽菸麼,要不要嘗一下?”

“我聽說過這款煙,流到市面上的都是很貴的,價格高到離譜。”尼奧站起身,從達利斯面前拿起煙盒,抽出一根遞給達利斯:“給。”

達利斯從尼奧手裡接過自己的煙,道:“謝謝。”

“不客氣。”

說完,尼奧將煙盒拿了過來,抽出兩根,自己一根,卡倫一根,煙盒就放在了他們二人面前。

卡倫從口袋裡拿出火機,點燃。

吸的第一口,當即有一股勁道直接進入自己的身體,緊接著細微的麻痺感開始刺激起自己的神經,不,確切的說,是連靈魂都感知到了一種類似指尖在背部漫遊的酸癢感,極為銷魂。

再緩緩吐出,那種感覺開始漸漸退去,連整個人的情緒都被完全帶動了,令人慾罷不能。

就這一口,卡倫就相信,這煙肯定很貴,比文圖拉以前幫自己從酒店裡拿的點券煙貴重不知多少倍,它已經不屬於香菸範疇了,應該是一種高階精神藥劑。

“噢噢噢~~~”

邊上的尼奧發出了舒爽的長音,尼奧一直以來都在尋找這種精神藥劑,只不過絕大部分中低端的已經無法給予他所需要的刺激。

“二位的靈魂強度,讓我歎服。”

達利斯拿起火機點起自己面前的這根菸,然後放在面前,用手對著煙霧輕輕扇了扇,微微吸一口,然後長舒一口氣,將煙放在了一邊。

卡倫和尼奧見狀,對視一眼:丟人了。

達利斯笑道:“既然做成香菸的樣子,肯定是能直接抽的,但對吸食者靈魂強度的要求比較高,我承受不住直接吸食。

如果二位喜歡,我那裡還有拆過的一條,餘下10包,到時候送給二位,畢竟像我這樣抽,就是浪費了。”

尼奧開口道:“那多不好意思,達利斯先生你可以直接快遞到我們總部大樓,紀律檢查辦公室簽收。”

“不用這麼麻煩,我接到了貴辦公室發來的協助調查函,等這頓飯吃完了,我先回一趟家,把東西帶出來,和你們一起回總部時,把禮物給你們。”

尼奧笑道:“既然是協助調查,就不限定具體的位置,回總部大樓只是方便一點,但如果已經取得了調查效果,那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是這樣的麼,謝謝。”達利斯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我們就開始吧,請放心,這裡談話絕對安全不會有人竊聽,再說了,我是被調查人,你們是調查人,我們之間的談話,也沒有那種怕被竊聽的內容,不是麼?”

“那行,我們就先開始吧,反正菜還沒上來。”尼奧看了一眼卡倫,卡倫拿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鋼筆。

“我會盡力配合。”

“好的,達利斯先生,我們先……”尼奧猶豫了一下,然後身子前傾,隔著餐桌將臉向達利斯那邊儘可能地湊近了一些,問道,“達利斯先生,我們就直接一點吧,好麼?”

“當然,作為外交神官,其實我早就厭惡了那些沒有太多意義的外交辭令重複。”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來扳倒你的父親多爾福主教,我們想要讓多爾福主教進監獄、接受審判,最好,再判處極刑。”

“如果我父親真的有罪的話,我覺得協助你們調查,是我應盡的責任,畢竟,他雖然是我的父親,但我本人,也是一名虔誠的秩序信徒。”

“好的,那你對維科萊以及你的哥哥特里森的事情,是持怎樣的一個看法?”

“維科萊已經經過了審判,我相信秩序之鞭審判庭威嚴和神聖,至於我的哥哥特里森,他不是正在接受調查麼,我相信接下來的調查結果和審判結果。”

尼奧點了點頭,意思是有戲。

卡倫在本子上寫道:過於從容,像是一個局外人,不像是因為妻子的事而報復,更像是有著其他依仗。

尼奧順勢看了一眼卡倫的本子,像是在檢查卡倫的記錄情況好進行接下來的詢問。

“達利斯先生,你手上有你父親的一些犯罪證據麼,我想,作為家裡人,你應該是掌握一些我們外部調查人員很難獲得的線索。”

達利斯搖了搖頭,道:“父親的性格很囂張跋扈,做事手段也一直很自我,但基本都是在主教權力範圍內去做事,至於你們想要的那種犯罪證據……能夠直接勾連到父親身上的,很少,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因為他只需要坐在那裡就好,基本不用他親自去做什麼。”

“真的一個都沒有?”

“維科萊的事,特里森的事,其他依附於我們家族的人所做的事,父親可能知道一半以上,但罪責,牽扯不到他的頭上,頂多在他兒子和下屬那裡,就到頭了。

所以,你們想要從這方面去給父親定罪,真的很難。”

尼奧換了個提問方式,問道:“那你能給我們一些思路和啟發麼?”

“啟發談不上,其實這本就是你們接下來會做的事,我的建議是,省略掉中間這一環的步驟,因為你們真的很難透過我父親手下人和家人的事情攀扯到他,還不如直接找一些大罪名往我父親頭上去扣。

比如涉嫌和其他神教有勾結,出賣本教利益;叛教罪,算是最嚴重的一種罪責之一,然後就能將我父親身邊其他人的罪行與他進行掛鉤了,從上而下,永遠比自下而上要簡單。”

尼奧搖了搖頭,道:“我們還是更希望掌握一些確切地證據。”

“有些時候需要證據,有些時候其實並不需要,我知道,大區管理處和你們秩序之鞭現在聯手要將我那頓家獻祭出去。

那頓家的名聲,我父親的名聲,現在又處於最低谷,上面也不會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去撈他。

在這個時候,政治手段比程序正義效果會更好。

單純站在我這個兒子的視角,我是覺得我父親很對不起他的位置,也對不起他的信仰,他被整倒,是理所應當的。”

尼奧聽出了言外之意,馬上追問道:“你的意思是?”

達利斯點了點頭,道:“我願意作為汙點證人,來檢舉我的父親犯有和雷霆神教私下勾結意圖叛教的罪行。”

話音剛落,達利斯就取出一份檔案,放到餐桌上後推送到了尼奧和卡倫的面前。

“這裡面是我代表我那頓家和雷霆神教相關人員的利益往來,有些是有暗中合作,有些則是明面上的默契,怎麼說呢,有涉嫌職務便利為家族撈取利益的行為,但一大半是職務潛規則,不過這些潛規則見不得光的。

其實現在整倒我父親只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就可以了,這個理由,這個證人,由我來做。

而且神教應該不會為了這件事去刺激與雷霆神教的關係,所以審判可能會秘密進行,這樣一切事情處理得都能很快,至少不會再出現像上次那樣還需要卡倫隊長請出神器來作證的場景。

你們覺得,我這個提議怎麼樣?”

“我覺得很好。”尼奧點了點頭,“比我預想中的最好情況都要好上許多。”

卡倫則在本子上寫道:他的真實目的不是為了報復父親,而是為了毀滅自己的家族。

尼奧掃了一眼,繼續道:“如果事情這樣走的話,需要您再走一遍流程,我們儘快接收,你覺得可以麼?”

達利斯點了點頭,道:“是要快,因為我父親應該在嘗試聯絡和我那頓家祖上有關係的一位偉大存在。”

“這我從特里森和維科萊嘴裡都聽說過,他們說那頓家背後站著一位神殿長老。”

“他們這是在吹牛,雖然那位神殿長老是存在的,而且據說在父親競爭主教位置時,還說過話。

但實際上,那位只是和我那頓家祖上,應該是我的曾曾祖父有過一段交情,僅此而已。

我不認為父親聯絡到他後,他還會再為這件事說話,就算是對於你們來說,最壞的一個情況,其實也無所謂,因為出來檢舉我父親的,是我。

站在那位偉大存在的角度來看,就算那頓家該抓的都被抓了,該判的也都被判了,我這個檢舉人兼汙點證人至少能夠保留下來,甚至還有點功勞。

只要那頓家沒有斷根,沒有被全部抹去,那位偉大存在應該就能對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卡倫抿了抿嘴唇,不再記錄了。

他相信尼奧也能感受出來,坐在眼前的這位達利斯.那頓的恐怖,這時候再去單純地認為他是為了妻子的事而報復自己的父親,那就是侮辱自己二人的智商了。

連家族最大的後手反應都考慮到了,他這是真的想整個家族進行一場大洗牌啊。

包廂外傳來腳步聲,侍者開始上菜,等菜上齊後,達利斯拿起紅酒瓶問道:“喝一點麼?就當提前預祝我們成功?”

尼奧點了點頭,笑道:“為什麼不呢?”

三人舉起紅酒杯,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各自一飲而盡。

達利斯一邊繼續倒酒一邊說道:“二位如果還有什麼想問的,不用客氣,可以儘管問。”

尼奧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想問的,我們只是想專注於手頭上的工作,當然,如果以後我們能成為朋友的話,我們可以再更輕鬆地聊天。”

“好的,隨時歡迎。”

接下來,大家開始用餐。

卡倫和尼奧只是在陪著吃,達利斯則吃得很快也很專心,很快,他就吃好了,拿起餐巾擦嘴時很歉然地道:

“抱歉,太長時間沒嘗家鄉的菜了,有些沒忍住。我原本是想著你們來之前我能先吃好的,呵呵。”

“當外交神官,常年駐居在外,肯定是辛苦了。”卡倫說道。

“不算辛苦,在神教內有太多的人在更艱苦的環境為神教做著貢獻,我不算辛苦。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請說。”尼奧換了一個坐姿。

“如果你們想更穩妥地把我父親扳倒,那麼最好在起訴時,不要想著以叛極刑的方式去對待他,這不是我在為我父親求情,而是想要儘可能地不出意外且不觸碰到教內其他派系的敏感神經,包括為了接下來秩序之鞭和大區管理處可以更好地合作,我建議以摘除父親所有職位再附帶一個圈禁反省為主要訴求。

這樣的訴求,多方都能接收,也就能更穩妥地執行下去。

當然,我知道站在二位的角度,肯定是希望能將我父親判處極刑,最好是‘抹殺’的那種。

你們希望這樣那是應該的,但我覺得你們的上司可能不會這樣去想。”

“感謝你的提醒,達利斯先生。”卡倫說道。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我挺希望我父親可以死的,真的。但我父親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主教如果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大概早就為了最後一點體面寫下遺書選擇自殺了。

但我父親不是一個會自殺的人,他會賭氣一樣儘可能地讓自己活得身體健康。

所以,我們沒必要去期待他會在被判刑奪職圈禁後,寫下一封遺書說自己要選擇自殺。

這種美好的局面,它不會出現。”

說到這裡,達利斯再次舉起酒杯:

“喝完這杯酒,我們就要忙碌起來了,希望可以早點結束,我想一個人安靜地看看書。”

卡倫和尼奧也都舉杯,大家幹了這最後一杯酒。

達利斯一邊穿上外套一邊說道:“二位可以先在這裡等著我,我回去取一些東西就過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我想和家裡人也做一下告別。”

“沒關係,你隨意,達利斯先生。”

“好的,多謝諒解。”

達利斯走出了包廂,很快,侍者向包廂內送來了果盤和飲品,應該是達利斯結賬時吩咐的。

尼奧揮了一下手,佈置出了一個簡單結界:

“現在看來,那頓家全家腦子最清醒的,居然是一個綠帽子。”

綠帽子在維恩文化語系裡和卡倫所習慣的那個“綠帽子”是一個意思,不過來源不一樣,這個詞源自於維恩王室在很多年前的一個故事,女王為了滿足自己,經常招男性侍者進自己的寢宮服侍自己,因為王位是女王繼承的,所以她的伯爵丈夫地位不高,在這方面的事情上也要進行妥協。

為了避免尷尬以及互相“寬容”,女王的侍女會在夫妻二人共進早餐時,以帽子顏色作為訊號,如果是選擇綠色的帽子戴著,就意味著今天會有外面男性進來,伯爵大人就會在早餐後主動迴避提供“辦公場所”。

這個故事流傳出來後,綠帽子也就有了其特殊的意義。

卡倫拿起冰水喝了一口,道:“我現在甚至有些懷疑,他父親會對他妻子做出這樣的事,可能也是有苦衷的。”

尼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卡倫:“哦,天吶,你知道你剛剛說的話到底有多扭曲有多變態麼?”

“你看過檔案麼?就是他的主官發給我們總部的,和特里森那個一屁股都是屎的證據鏈不同,他這邊,顯得有些過於乾淨,正如他自己交給我們的這一份證據資料,上面絕大多數都屬於潛規則職務收入,就和我們以前執行安保任務時收被保護者茶水費一樣。”

尼奧又拿起一根菸準備點燃一邊說道:

“一個正常人放在那個不正常的家族裡,太過正常反而會顯得不正常?”

卡倫回應道:

“有些時候,那個看起來最正常的,反而可能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

“那我們就繼續在這裡等著,不出意外的話,事情應該能處理得很快了,對了,那個特里森應該會被判抹殺,那個留給我練手,你別再搓灰玩兒了。”

“可惜了,真的不能把多爾福弄死麼?”

“你是怕這次弄不死他以後還會再出什麼意外,這個暫時沒辦法了,先把他扳倒吧,學學維科萊,等過幾年這件事風頭過了,我們再想辦法把他給收尾了。

反正只要我們能一直混得很好,就不用太擔心那些暗地裡用仇視目光盯著我們的人,那些人,只敢在你落魄時衝上來趁機咬你一口,其他時候,膽小得比誰都厲害。

好了,好了,你也再來一根?

不用再擔心這個了,他兒子都說了,多爾福是不可能為了體面寫遺書自殺的。”

……

“累不累?”

“不累。”

“其實,你應該聽我的話坐在那兒休息的,這裡事我一個人也能搞得定。”

菲洛米娜看著理查,說道:“你沒有資格吩咐我做事。”

理查聳了聳肩,他早就習慣了眼前女孩這樣的說話方式。

不過,沒有她幫忙的話,這些屍體處理,他一個人得忙活到天亮。

一切搞定後,理查伸了個懶腰,說道:“這裡距離夜市不遠,去吃頓夜宵吧?”

菲洛米娜停住了。

理查繼續道:“我餓了,我想去吃夜宵。”

但菲洛米娜還是沒回應。

咦,怎麼了?

理查走到前面,發現菲洛米娜目光正盯著前方路邊角落,那裡,站著一個老婦人。

老婦人手裡拄著一根柺杖,一身棕色的長袍,也正看向這裡。

“她是誰?”理查問道。

“我奶奶。”

“你奶奶?哦,她就是……”

這時,理查感知到一股風出現在了自己身側,馬上繼續說道:

“她就是你常提起過的你最愛的最慈祥的奶奶?”

“小夥子,我可不信我的孫女在外面會說我的好話,你不要挑撥我們祖孫的感情。”

“怎麼會呢,奶奶。”理查一邊撓著腦袋裝作人畜無害的單純模樣一邊轉身看向費爾舍夫人。

費爾舍夫人吸了一口氣,眼角餘光注意到了理查掌心處的印記,問道:

“古曼家的那塊廢物點心?”

理查馬上道:“對,是我!奶奶您好,一直想去拜訪您,但也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嘿嘿。”

“你奶奶肯定不希望你到我家來拜訪。”

“沒事,我可以不告訴我奶奶,偷偷來。”

費爾舍夫人聽到這個話,直接笑出了聲:“你奶奶那麼要強的一個人,能擁有你這樣的孫子,她居然沒被氣死,呵呵。”

“我奶奶現在性格柔和多了,早就看開了。”理查回應道。

現在奶奶看卡倫跟親孫子一樣,上次買神袍,居然把自己的尺寸也買成了卡倫的尺寸。

不過這樣也挺好,理查覺得自己沒辦法讓奶奶驕傲,那就讓奶奶從卡倫那裡得到代入感和自豪感吧,也是一樣的。

菲洛米娜開口道:“奶奶,您出門做什麼?”

費爾舍夫人看著自己的孫女,疑惑道:“我是不能出門嗎?”

菲洛米娜搖了搖頭。

理查馬上接話道:“能啊,當然能啊,老人家就應該多出門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這樣才能健康長壽,奶奶你就應該多出門逛逛。”

“沒臉沒皮的東西,你叫誰奶奶?”

“您和我奶奶關係不是很好麼,我就順口叫上了,顯得親近。”

“呵呵,我和你奶奶的關係,可真的不算好,只不過以前的老人活下來得本就不多,變相地能說上話的,也就少了而已。

在以前,我和你奶奶之間的關係,可是很差很差的。”

“那都是上一輩的事了,其實沒什麼事是看不開的,對吧?”

“你爺爺當年沒你能說話,就知道褲腿一卷,去抓泥鰍來做燒烤,要是他能有你這張嘴,當年應該能省不少功夫。”

“嗐,我爺爺那是真的有智慧,裝作木訥不會說話也是一種印象分,不是麼?”

“倒也有這個可能,至少他把你奶奶哄到手了,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你奶奶為什麼會看上他,見過巨龍在天上翱翔,又是怎麼能甘心選擇地上的青蛙的?”

理查回應道:“可能是因為我奶奶清楚到底什麼才是適合自己的,以及,巨龍不會屬於她。”

聽到這句話,費爾舍夫人目光忽然冷了下來。

理查整個人雙腳懸空,被完全禁錮住。

一樣的話,唐麗夫人也曾對她說過,現在,她的孫子居然也在對自己說。

這一對祖孫,真的是在嘲諷自己這方面,很有默契呢!

“小子,我不介意扭下你的腦袋後再配上一個果籃給你奶奶送去。”

菲洛米娜站在了理查面前,看著自己的奶奶:“你出門,不是為了來看我的。”

“當然,我這次出門是為了去見一個小朋友的,順便來看看你,好了,我該走了,你也挺長時間沒回家了,忙完了就回來看看,喂喂你爸爸。”

費爾舍夫人說完,身形自原地消失。

理查的禁錮被解除,落地。

“你奶奶的脾氣,可真不好。”理查說道,“那個,我們還是先去吃夜宵吧。”

“等一下。”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不是我對我奶奶說,你是個廢物的。”

“哦,哈哈,嗯。”

……

“你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跪在我面前的小達利斯了。”

達利斯走到費爾舍夫人面前,跪伏下來:“您似乎一點都沒有老。”

“違心的恭維就不要說了,我不愛聽這個。”

“是。”

“那頓家,要倒了吧。”

“不,是要塌了。”

“你可真是那頓家的好孩子。”費爾舍夫人一邊感慨著一邊向前走。

達利斯站起身,跟隨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當初是怎麼想的,居然會決定要幫你,大概,是因為你的爺爺當初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吧,呵呵。”

“我想,這應該是一種被註定的緣分。”

“或許吧,緣分。有時候,人活得自私一點,也沒什麼錯,對吧?”

“是的,沒錯。”

“即使因為你的原因,吸食了家族裡血親的資質和運勢,讓那頓家變成整個大區教會圈裡的異類,變成瘋狗一樣的家族,也是值得的,對麼?”

“對的,只要對我自己有好處就可以了。”

“嗯,我現在回憶起來了,我當初為什麼會在你面前停下來,為什麼會開口對你說話,為什麼會問你,想不想這樣做。

因為那時,雖然你只是一個孩童,但我從你那溫和的目光下面,看見了極為濃郁的自私。”

達利斯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笑容,道:“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能瞞過您的眼睛。”

“現在,就只剩下收尾了,那頓家這朵花,即將枯萎,然後,會誕生出嶄新的你。”

“這些,都是來自您的成全。”

“去感謝你的家人吧,他們為了你,做了太多的貢獻,雖然,他們可能對此並不知情,不,你的父親應該是有所察覺的,對麼?”

“是的,他有所察覺,他說他從我八歲時開始,每次和我待久了,就會感到煩躁,他還說,他想殺了我。

不過,您的智慧和秘術,他怎麼可能真的發現呢,他做不到。”

“他沒殺你,不是因為他沒發現和做不到,而是因為作為父親,他不忍心對你下手。

你的祖父是個人渣,你的父親,也是個人渣。

但有一點他們都一樣,在對待自己家人方面,他們確實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能讓一個人渣,為了報復你,只是去睡了你的妻子,讓你的妻子為他生下孩子,卻依舊不忍心對你下殺手,這真的是父愛如山了。”

“或許吧。”

“你後悔了麼?哪怕短暫地有過一丁點。”

達利斯搖頭,笑了笑,道:“都只是一場夢而已,何必要去在乎呢。”

“好,很好,這條路,最重要的是要一直保持堅定走下去,總有一天,夢和現實,就能實現顛倒,夢裡的你將醒來,而現實裡的你,將回歸。

達利斯,我對你很滿意,你是我最優秀的傳承人。”

“我的一切,都來自於您的饋贈,我發自內心,感謝您。”

“不用感謝我,我也只不過是拿你當一個試驗品,能看見你的成功,就是對我自己,最大的肯定。”

費爾舍夫人拿出一張卷軸以及一顆黑色的石頭:

“這是秘術收尾的一卷,這顆石頭,能夠幫助你在收尾時,更好地區分夢和現實。”

“是,我會成功的。”

“我相信你會的。”

“我也希望,您能成功。”

“當然,我到現在都覺得,落在我家上方的詛咒,是他為了幫我才特意佈置下的。

呵呵,他總是這樣,明明是喜歡的,卻不喜歡說出口,但我能感受到,他還是在乎我的,他還是寵我的,他是愛我的。”

達利斯沒有說話,當一個女人在追憶她過去未曾得到的愛情時,最好不要去打破她的意境,因為她不需要你來告知她,這是虛假的,她自己心裡其實很清楚。

但費爾舍夫人卻問道:“你就不好奇,我說的那個‘他’,是誰麼?”

“夫人,這是我能問的麼?”

“可以問,但我不會告訴你,其實,他和你家也有過關係。”

“和我家,也有過關係?”

“還記得我是在哪裡見到你的麼?”

“在一場我記憶中,很特殊的葬禮上。”

“嗯,我本來想過來看他的。”

“那是他的葬禮麼?”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費爾舍夫人聽到這話,直接發出了大笑,更是誇張到笑彎了腰。

達利斯站在邊上,面對這個有些恐怖的老女人,他有些不知所措。

終於,費爾舍夫人停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遠處的黑色天空:“別給我說笑話了,沒人能參加他的葬禮,因為,沒人能殺死他。

他是翱翔在天空的巨龍,只要見過他真正的模樣,再看其他人時,你就會覺得,他們都失去了色彩。”

“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好了,你可以閉嘴了,我不是很喜歡和別人分享關於他的事,我多希望,他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

是你主動讓我來問的,我只是配合你。

但達利斯只能歉然道:“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好了,回去準備收尾吧,我等著你的結果,不要讓我失望。雖然你失去了家族,但你將獲得一個更為強大的自己。

有些時候啊,家族,並沒有什麼意義,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累贅。

當你個人足夠強大時,

你一個人,

就是一個家族!”

“是,我明白了。”

達利斯向費爾舍夫人行禮,然後向家的方向走去。

費爾舍夫人在原地又站了許久,她很想看看今晚的月亮,但因為今晚天氣不好,月亮躲藏在烏雲裡,無法被看見。

“唉……難得有理由可以出門一趟,連個月亮都不給我看,可真是欺負人呢。”

……

一箇中年男人正坐在沙灘邊,忙活著手裡的燒烤,可以看出來,他的手藝有些生疏,但態度極為認真細緻。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女人,一身黑色的長裙,顯得端莊華貴;

如果普洱在這裡的話應該能立刻認出她——西蒂。

而往往普洱口中出現她時,都會按照“海盜”習慣給她加上一個字首綽號——無麵人西蒂。

意思就是,這個女人,好不要臉啊!

在一百多年前,她曾和普洱鬧過矛盾,讓普洱吃過不小的虧。

一百多年後,為了幫普洱出氣,狄斯當著眾多圍捕他的秩序神教神官的面,親手將她掛在了教堂頂部十字架上讓她吹了好一陣的風。

女人嘛,在外面吃了虧,找家裡的男人幫自己出氣,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曾經普洱和西蒂的追逐遊戲中,西蒂也是喊了秩序神教的人過來幫忙圍堵,否則普洱還真不見得會被她抓住。

所以,普洱一直對自己找人出頭這件事,覺得很理所當然!

畢竟,是她先耍賴找人的,而且自己這邊出的人,還是她普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輩狄斯。

總之,在普洱有時候和卡倫的敘述中,反正就是西蒂那個女人不要臉得很!

“很抱歉,西蒂,我的燒烤技術已經退步太多了,曾經,我可是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的呢。”

“羅翰,不要這麼說,你燒烤的香味,已經引起了狗鼻子的注意,它甚至都流著口水追到了這裡。”

中年男人羅翰回過頭,看向身後。

那裡,站著弗登的身影。

“我們的執鞭人可真是有雅興,怎麼,特意跑到這裡來想蹭一頓燒烤吃?”

弗登向羅翰和西蒂依次行禮,雖然他是地位崇高的執鞭人,但眼前這兩位,在神教裡的身份,已經無法用職位去衡量了。

“拜見羅翰長老,拜見西蒂長老。”

西蒂對弗登沒什麼好印象,側過身,不去理他,她確實有給執鞭人甩臉色的資格。

弗登則拿出一封公函,道:“原本想派人遞送進神殿的,但得知兩位長老離開了神殿,就只能我親自過來一趟,送一下公函了。”

西蒂冷哼了一聲,道:“看來,我們的行蹤還真的瞞不住執鞭人您吶。”

“保護長老們的安全,是秩序之鞭的責任,公函我就放這裡了,您抽時間看一下。”

弗登將公函放在了一個小行李堆處,然後,他還留意到了行李堆上擺放著一副銀色面具。

因為這副銀色面具上正傳來清晰的陣法氣息波動,像是在被呼喚一樣。

“不打擾二位長老雅興,我就先告辭了。”

羅翰舉起一根魷魚,直接向後甩了過去,被弗登接住。

“來都來了,吃一串唄。”

“多謝長老。”

弗登一邊吃著魷魚一邊身形自原地消散。

西蒂看著前方蔚藍的大海,冷笑道: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當我們從神殿出來想透透氣時,居然能有一條狗,可以直接跟過來。

羅翰,時代好像真的變了。

但怪就怪拉斯瑪那個傢伙,卸任得那麼快又那麼徹底,讓我們失去了本可以準備和佈置的時間。

唉,

這位大祭祀,是真的想把神殿當豬圈一樣,圈養起來。”

羅翰笑道:“拉斯瑪卸任得這麼快,你真當是一個意外麼?他憑什麼給我們準備的時間,我倒是覺得,他是故意的。”

“明克街的事,也是故意的麼?”

“沒有明克街,他拉斯瑪也會找到其他街道,然後給我們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來一場迅速的權力交接。

都說拉斯瑪是守舊派,我就一直不信,一個妓女撫養長大的孩子,他的骨子裡,肯定是充滿著叛逆的。”

“所以,他是故意躲在明克街的麼?”

“最逼真的謊言,就是擷取部分的真話。最令人信服的意外,就是刻意中碰上了些許巧合。

不過,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我們不可能去明克街找拉斯瑪問清楚。

他在那裡,遮蔽一切資訊探查,就是要告訴我們,別去煩他,呵呵,無法想象吧,在你們面前連坐都不敢坐下的大祭祀,竟然這麼的堅毅剛強。

哦,對了,明克街那裡的一切,連教內最優秀的占卜師們集體占卜都無法進行絲毫的滲入,那位雖然睡著了,但蓋的被子,著實是有些大。”

西蒂說道:“他說他想要他的家人,可以安穩地生活。”

“那就滿足他,他的要求,並不算過分,至多也就幾十年而已,對於我們而言,又不算太長。我從不會看不慣有脾氣人的,只要他有能讓我忍受他脾氣的本事。

很顯然,我們這位‘狄斯長老’,他有啊,呵呵呵。”

“他沒有進神殿,真是太可惜了。”

“你不恨他麼,西蒂,我以為你會很恨他的。”

“被一個能凝聚出三枚神格碎片的人羞辱了,那也就羞辱了唄,恨有什麼意義,拳頭比不過,又不敢撕破臉,就只能受著。”

“唉,你的脾氣確實是比以前好很多了。”

“那你的呢?”

“我啊,本來就沒什麼脾氣。”

羅翰伸手,後面放著的那副銀色面具懸浮起來,飛到了他的面前。

“它在召喚你,不,是有人在透過另一副面具,正在召喚你,但我記得你,沒有子嗣,也沒有在外面留下什麼傳承。”

“是的,沒錯,但我有朋友啊。這樣的面具,總共有三副,都是年輕那會兒在一起探險、遊歷、做任務的生死朋友,都是很優秀的人啊。

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我已經進入神殿很多年了,可以說,在神殿生活的時光比我在沒進神殿的時光都要長很多了。

可是,我腦海中最清晰的記憶,還是我進入神殿之前的。

當年和夥伴們在一起的時光,就好似發生在昨天,唉。”

“只有你進入了神殿,是吧?”

“嗯,其中一個人到中年時,在一場事故中殞命了。另一個‘那頓’,本來有希望在我後面凝聚出神格碎片的。

他很不容易,真的,他非常不容易。

為了成功凝聚出神格碎片,他想盡各種方法去延長自己的壽命,去追求那一絲絲的可能,當時已經進入神殿的我,也透過自己的關係,幫了他不少。

他是幸運的,因為在他的壽命徹底枯竭之前,他終於看見了凝聚出神格碎片的曙光,如果凝聚神格碎片成功被神殿之門接引進來,那他將得到極大的額外壽命加持,以前的付出和咬牙堅持,就都有了意義。

但他又是不幸的,他在晨曦出現的前夕,發生了一場意外。”

西蒂問道:“沒能凝聚成功?”

“是意外。”羅翰目光裡流露出一抹追思和無奈,“我至今都沒有查明,那場意外的原因是什麼,總之,他死了。”

“失敗了麼?”

“我不知道。但我記得在他出意外的時候,神殿之門,似乎發生了顫抖,像是要準備進行接引的樣子。”

“你懷疑,他其實是成功了?”

“無法確定,要麼,是失敗了。要麼,是成功了。

但他死了。

我只看見了他的屍體,沒有看見神格碎片。

如果他成功,卻還死了的話……呵呵,誰能殺得了他,而且是在幾乎悄無聲息間殺的他。

我只能認為,他最終還是失敗了。

否則,我只能接受另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凝聚成功後被殺了,神格碎片,也被搶走了。

不僅我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我相信,你,包括神殿,都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是的,那太嚇人了。”

“這副銀色面具,總共有三副,當初我們三個人,一人一副,中年意外亡故的那位,也沒有子嗣,他的那副面具,我就收過來了。”

“那現在就是那個凝聚失敗的人的後人,透過他先祖留下的這副面具,在召喚你?”

“其實不是,他們用的召喚我的那副面具,是中年亡故的那位的,是我給的,他們先祖的那一副面具……我沒找到。”

“沒找到……”

“可能是他藏在了某個地方,結果走得太突然,沒來得及給後人講述吧,我只能這樣去想了。”

“是的,只能這樣去想了。”

“那份公函,你要看麼,我幫你看,我想,那條狗親自叼來的,肯定是它主人的意思。”

“不用看我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那天的審判轉播,你看了沒有?”

“我值日剛結束,就陪你出來散心了,你說我看過沒有?”

“我看了,呵呵,看到那個姓氏,我就看了。那頓,我那個好友的姓氏。”

“不過我聽說了一些,好像有點意思。”

“是啊,他能坐上主教的位置,當時競爭時,我是傳了一句話出去的,作為曾經好友的後代,該照拂,還是應該照拂的。”

“那這一次呢?”

“我們的大祭祀,就是派那條狗過來,警告我,在這件事上,不要再伸手了。”

“你自己的意思呢?”

“都這個樣子了,我還伸手做什麼,一群不爭氣的傢伙,讓我根本就無法和他們的先祖對上,反而會讓我更生氣。

再說了,那位大祭祀一直在故意撩撥神殿,就是想等我們這些老古董的反應。

比起對下面的改革,他更希望對上面進行開刀。

然而,他和拉斯瑪不同,他不是拉斯瑪,我們可以欺負一個妓女養大的孩子,卻無法欺負他,也不敢欺負他!”

“他真的是提拉努斯大人的……傳承者麼?”

提拉努斯,秩序神教建立人,親自譜寫了《秩序之光》,一手搭建了延續至今的秩序神教體系。

如果說哪個分支神在秩序神教裡擁有絕對超然和特殊的地位,那就非提拉努斯大人莫屬。

否定他,就等同否定秩序神教本身。

傳承者在神教內部並不罕見,當世存在的傳承者數目也並不少,但提拉努斯大人的傳承者,絕對是最特殊的一個。

“誰也不知道,占卜不出結果,推演不出頭緒,神諭含糊不清,那些個更高階的長老,護法、維持者、守護者等等,他們也都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他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但誰能……誰又敢和他真的撕破臉。

如果他真的是,那撕破臉的結果,就是我們秩序神殿上下所有人,都需要跪伏在他的腳下,去重新闡述自己對秩序神教的忠誠!

呵呵呵,嘿嘿嘿。

算了,就當他是唄,不好麼?”

羅翰伸手,按住了這副銀色面具,銀色面具瞬間冰封,隔絕了一切呼喚。

“我遵從我們大祭祀的意志,不和他唱反調啦,自己的後人腐爛得不像樣子,我那位朋友也不會怪我不出手的,他會第一個勸我,不要對這些渣滓再多看一眼了,嫌髒,也嫌丟人。”

“你心裡,其實還是不舒服的,否則不會特意出來釣魚、燒烤。”

“因為這是我們三個以前最喜歡的活動,一場艱辛的任務完成,三個人,一起釣魚抓魚再燒烤,再配上一些酒,嗯,酒不要太多。

疲勞啊,畏懼啊,這些東西,就統統不見了。”

“現在呢,你還有這樣的感覺麼?”

“找不到了,一點都找不到了。所以啊,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記載中,那麼多強大的神祇會去追求時間禁忌的研究。

越是活得往後,其實啊,就越是想回到從前。”

……

“老爺。”

老管家帶來了三個女僕。

“嗯。”

多爾福應了一聲。

老管家心領神會,默默地退出了地下室。

三個女僕都恭敬地站在多爾福面前。

多爾福伸出手,三道黑霧瞬間將她們全身裹挾住,她們開始本能地掙扎和尖叫,但身體和聲音都無法衝破黑霧的阻撓。

看著她們的掙扎,多爾福原本忐忑不安且焦慮的一顆心,終於得到了某種釋放和慰藉。

最終,黑霧散去,三具屍體出現在那裡。

隨即,三顆亮晶晶的珠子被多爾福接引到自己手中,像是吃糖豆一樣一顆一顆地送進嘴裡。

不用咀嚼,入口即化。

雖然是三個普通人,吸食他們並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具體的變化,但這個過程,這個動作,卻能給他帶來安心。

孩子,只會去模仿長輩。

維科萊的資質太差,差到他多爾福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為了給他鋪路,他親自教維科萊用這種方法對自己進行灌輸。

可惜,自己的孫子……呵,自己的兒子,終究落得了這樣一個下場。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擔心他的時候了,自己現在要考慮的,是保全自己的家族。

所以,希望偉大的您,能夠回應我的呼喚。

多爾福手掌一揮,三具屍體被挪送到了外面,他本人,則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著,得到了靈魂補給的他,現在面色也變得稍顯紅潤正常了一些。

這就像是沐浴更衣一樣,多爾福希望那位偉大的存在,可以見到最好狀態下的自己。

確認拾掇完畢後,多爾福跪伏了下來,開始進行吟唱,面前的那副面具飄浮起來後,開始圍繞著他進行旋轉。

“偉大的您啊,請聆聽來自那頓家的呼喚吧……”

“偉大的您啊,請您救一救陷入苦難的那頓家吧……”

“偉大的您啊,請您再給我再給那頓家一次機會吧……”

……

餐廳包廂內,正在一邊喝著冰水一邊和尼奧聊天的卡倫,忽然感覺到自己指尖的那枚銀色戒指有些發燙,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情況。

“怎麼了~~~~~~”

剛正好抽了一口煙的尼奧用顫音問道。

“戒指發燙。”

“面具戒指?”尼奧長舒一口氣,終於恢復了正常。

“我爺爺給我留下的那副面具,也融入了這枚戒指。”

“哦不,你這個措辭不合適,應該是你爺爺留下的那副銀色面具,佔據了這枚戒指。”

“都可以。”

“怎麼能都可以,你爺爺給你留下的這副面具戴上去之後,可是能讓你去直接冒充神殿長老的,勒馬爾做的面具固然精良,但還沒到這種程度。”

“我們能討論一些有用的麼?”

“哦,是的,它為什麼發燙?”尼奧將臉湊到了卡倫戒指前,然後嗅了嗅,“我感知到了陣法氣息,但不明顯,有可能感覺錯了。”

卡倫心神一動,那副銀色面具出現,飄浮了起來。

尼奧馬上道:“現在就明顯了,通訊陣法的氣息,很高階的通訊陣法,設定得真巧妙。”

“也就是說,有人在召喚我?”

“嗯,應該是的。”

“可是,會是誰呢?”

“說不定是你爺爺,或許,你爺爺已經醒了呢?”

“如果我爺爺醒了,你去代替我爺爺去躺那裡麼?”

“如果能起到一樣的威懾效果,我還真願意代替去長眠,那樣做夢時都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不可能是我爺爺。”

“你就這麼肯定?”

“因為梅森叔叔有我喪儀社的電話號碼。”

“哦,對了,果然科技進步就是好,打電話比佈置通訊法陣是要方便一些,但又是誰在召喚你呢,還是現在。那個,你接不接?”

“接了就知道了。”卡倫抿了抿嘴唇,他有些緊張,相較於霍芬先生留給自己的一大堆書,爺爺留給自己的東西其實並不算多,但每一個都充滿神秘。

當然,或許對狄斯來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玩具,但對於現在的卡倫而言,就像是一個孩童在把玩著手榴彈。

“接吧,怕什麼,反正你戴著面具。”尼奧慫恿道。

在這種好玩又刺激的事情面前,尼奧怎麼可能會做出相反的選擇。

卡倫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其實,他先前並不是在猶豫“接不接”,而是在平復自己的情緒,因為接,是肯定要接的。

“或者,我可以幫你接?”尼奧建議道,“如果你感到緊張的話。”

“你就不擔心,這副面具你戴了之後,會發生什麼問題?”

“廢話,當然!你聽不出來麼,我是在說反話啊!我又不姓茵默萊斯,我的意思是,你快點接啊!”

“別吵。”

尼奧馬上閉嘴,不再發出聲音,但眼神還在繼續催促著卡倫。

卡倫抓住面前的銀色面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慢慢地,將它戴到了自己臉上。

下一刻,

卡倫的意識感覺被牽扯進了一個幽深漩渦,伴隨著意識的不斷深入,漩渦開始快速收縮。

最終,卡倫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有些昏暗,像是意識被牽扯進了一個嶄新的陌生環境;

很快,他看見了一個老人正在對著自己進行跪拜禱告,等到這個老人抬起頭時,卡倫認出了他——多爾福.那頓主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多爾福主教在進行禱告和召喚,結果響應他召喚過來的,竟然是自己?

卡倫忽然記起來,維科萊和特里森都說過他家和一位偉大的存在有關係,達利斯也說過,他的父親正在嘗試召喚一位和家裡先祖有交情的神殿長老。

所以,

為什麼那位神殿長老沒被召喚過來,卻是自己被召喚來了?

爺爺給自己留下的這副銀色面具裡面,到底蘊藏著怎樣的秘密?

不,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顧眼下!

也就是說,

現在多爾福主教正在……向自己祈求幫助?

呵,

呵呵,

這該死的荒誕世界。

……

多爾福抬起頭,看見陣法中央出現的一尊巨大鮮紅的光球,上面還烙印著一縷縷金色的條紋。

是的,和當初自己競爭主教位置時得到的回應一模一樣,一樣的氣息,一樣的尊貴,一樣不可侵犯的神聖!

神殿長老,偉大的存在,終於回應了自己的召喚!

多爾福喜極而泣,淚水真的滴淌了出來,他是發自內心誠摯道:

“感謝您響應了我的召喚,感謝您還沒有放棄那頓家,感謝您的仁慈和寬厚,感謝您的恩情,那頓家有救了,求求您救一救那頓家吧,求求您救一救那頓家吧!”

這時,多爾福聽到那個鎏金紅色光球內傳來了冰冷的聲音:

“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是我們不爭氣,是我們不像話,是我們太沒用也太愚蠢了。求求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再給那頓家一次機會,他們這是要將那頓家徹底撕碎,讓我們那頓家永遠都不可能再翻身啊。

求求您了,再給予那頓家一次機會吧,求求您了。”

多爾福心裡很清楚,既然偉大存在回應了自己的召喚,那就意味著這件事,他會出手的。

鎏金光球內的聲音再度響起:

“最後一次。”

“是是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請您相信,經過這次教訓後,那頓家會重新整頓起來,不會再讓您操心,再讓您丟臉了,更不會再讓您失望,我保證!”

“我會從上面運作這件事……”

“那我呢,您需要我配合您做些什麼,只要能保全家族,我什麼都願意做,不,您的旨意就是我不惜一切代價都會去完成的使命!”

“你需要把事情繼續弄大,我才好從上面運作,不再是秩序之鞭和大區管理處的矛盾,而是運作成大祭祀和其他派系的矛盾。

這是儲存那頓家,唯一的方法了。”

“我到底需要怎麼做,請您吩咐,我一定誓死完成!”

只要能儲存家族,就算是進入大祭祀那個級別的政治鬥爭漩渦,多爾福也在所不惜。

因為此時的那頓家,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他很清楚自己的二兒子說得對,接下來秩序之鞭肯定會對自己出手了,而大區管理處那邊,明顯已經打算要拋棄他。

等了一會兒,遲遲沒有聽到具體吩咐的多爾福主教小心翼翼地偷偷抬起頭,發現那巨大的鎏金光球還在後,他心裡頓時安定了下來,重新低下頭,神情無比虔誠且激動。

“向全教,公開你的自殺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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