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諭上,上官棠音的罪名只有對女帝大不敬、攀汙攝政王、欺虐奴僕。

第二日,上官棠音的罪名便開始累加。

祈運神廟的神像裂了,言官在朝堂上參奏上官棠音驚駕惹幸運之神不悅。

一向儒雅自矜的上官犇在堂上懟起了言官,言語激憤還動了手。

結果女帝沒控制住場面,使得上官犇被言官群毆至重傷。

自此請了病假上不了朝。

第三日。

女帝突發惡疾上不了朝。

委託蘇影澤主持朝會。

朝會上,欽天監上奏近日有災星動搖大央,災星出自東南方向。

偏此時事逢上官家生意出了意外。

言官逮著機會對上官家落井下石:東南方向乃上官家,上官棠音不吉人盡皆知,必是災星,當處死以免後患。

皇商代表跟著踩了一腳:災星在上官家,上官家萬事纏身,生意突然中斷,影響了民生,建議女帝將上官家生意取而代之。

主持朝會的蘇影澤被煩得不行,整個朝堂都在參奏上官家,尤其是上官棠音。

他自來都不信鬼神之說,所有的槍口都對向一個人,也未必說明那人沒有半分無辜。

所以他只聽,不發表態度。

第四日。

百姓紛紛起鬨處死上官棠音,還大央安定。

女帝依然病重不能上朝,蘇影澤繼續主持朝會。

朝會上,一直不露面的尤氏一族突然派人上書陳情:上官棠音失蹤三年,在外清白難斷,乃尤家與上官家之恥!

自小識文習禮,卻上欺雙親、下虐家奴,實屬品行低劣不可教化之徒!

尤家深以為恥。

為國之民,於君王不敬,於國運不利,令朝野具駭!

失了貞與忠,死亦無顏面見祖先。

血盡還貞,骨斷還忠,罪女棠音應受斬骨之刑!

……

上官家無人能出來求情。

尤家放棄了上官棠音。

百官同聲一氣要她受斬骨之刑而死。

不出聲的要麼稱病不上朝,要麼只湊熱鬧不進言。

除了宮財司督掌樞堯仍堅持為上官棠音求情外。

至此,再無人敢替上官棠音說話。

而唯一的能指望的左相,卻遠赴西華辦事,一直未歸,其黨派之人從始至終只看戲不出聲。

上官棠音成了人人喊打的災星,欲上門勸死之人不計其數。

好在珩王派軍隊圍住了上官家前後左右幾條街不許人靠近,說是讓百姓避邪,連上官家的人都不許出進。

上官棠音倒是安全了三天,卻也被關了三天。

每日的訊息,珩王都會派人送進來。

明日便是入宮請罪的日子了,上官家的人都為她操心壞了。

尤氏哭紅了眼睛,拉著她的手直哽咽:“音兒,是娘沒用,求不來尤家人幫忙,他們……他們還要上書讓你……是娘沒用啊,護不住自已的女兒……”

尤氏說著便身子一軟險些倒下去,好在爾筠及時攙扶住。

“夫人已經盡力了,上至尤家族老,下至尤家子侄,夫人都求了個遍。”

“他們卻說尤氏一族是守禮重規矩的大族,傳承千年從不被世人所詬病,如今卻因為一個沾了血緣關係的外姓人而蒙羞,夫人身為其母,應親自給小姐施以斬骨之刑以正門風!”

爾筠為尤氏辯白,轉述著尤家人的態度,不想自已也傷了心。

沒說幾句便與尤氏抱在一起抹眼淚了。

上官棠音聽著這亂糟糟的哭聲,不勝其煩。

索性歪靠在窗邊逗弄起了螞蟻來。

這三日,已經有無數下人來她跟前哭了。

她實在不需要那麼多無用的眼淚。

尤氏與爾筠出去後,上官犇便一瘸一拐的拖著身子來了。

懷裡還小心翼翼的護著一個玉盅。

他倒是沒有哭,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來,音兒過來,看爹爹給你帶了什麼?”

上官犇擰開玉蓋,一股淡淡的肉香撲鼻而來。

一面給她盛出到小碗裡,一面招呼她坐過來。

“這是你最愛喝的鴿子湯,爹爹特地求珩王給送了最鮮活的鴿子進來,學了兩天,終於做像樣了,快嚐嚐。”

上官棠音接過遞來的湯勺,喝了一小口。

湯已經不熱了,有點腥。

不過她好像也沒那麼愛吃鴿子湯。

細細一品,還有不少分量的劇毒混雜湯裡。

“好喝嗎?”上官犇滿眼期待的望著她。

上官棠音將小碗移過去,“嚐嚐?”

上官犇的眼神心虛的慌了一下,訕訕笑著將小碗推了回去。

“都是給音兒喝的,爹爹不喝。”

上官棠音冷幽幽的望著給她下劇毒的親爹,抬起玉盅一口將劇毒湯喝了個乾淨。

“有什麼要交代的?”這毒殺不了她的身,只能殺她的心。

她體內被人種了毒蠱,百毒不侵。

看著上官棠音喝完了湯,上官犇終於不用假笑了。

滿臉悲憫的握住上個棠音的手,“孩子,明天我會代替你進宮,你只要沉沉的睡上一覺,什麼都不用管。”

“代替我進宮說什麼?”上官棠音語氣還算平靜。

“所有人都盯著上官家,終要有個人以死平怨,上官家才能安然度過此劫。”

上官犇說這話時,眼睛灼灼如火的盯著上官棠音。

那樣直白的陰毒眼神,傻子也能猜出答案了。

上官棠音索性也與他開門見山的對峙。

“所以,你想讓我畏罪自殺,然後你帶著我的屍體進宮,拿著已將我剔除族譜的證明文書,於百官面前,表明我一人之罪,與上官家無關,對吧?”

既然都猜對了,上官犇也不解釋什麼了,只是站起身來,眼神冰冷又無情的望著上官棠音。

“三年前你便該死了,你若不回家,上官家也沒有這一劫。”

“沒有你,淑嫻的心思便不會都在你身上!”

“安心的睡吧,天亮之前我會來給你收屍。”

上官犇這一刻的絕情,就好像他們不曾有過血緣關係一般。

看著那道冷漠陰毒的身影一點點隱進黑暗裡,一點點遠去。

上官棠音始終安靜的坐在桌前。

姊念從門外進來,滿臉同情。

“沒想到主君這樣狠毒,殺自已的親生女兒都殺得這般坦然。”

上官棠音冷笑一聲,“坦然?明天朝堂上相見,我看他還坦不坦然!”

姊念聽到她這樣說,也放心了些,端先生親自教出來的人,不會差的。

又過了沒多會兒,上官硯河來了。

他也不同於其他人。

既沒哭,也沒笑,也沒給她送吃的。

只是一臉嚴肅的望著她,“音兒,明天大哥與你一同上殿,覲見的諸多事宜,我說著你記一下。”

上官硯河也不管她如何想的,絮絮叨叨的說起了覲見要注意的事項,還有如何應對殿上的人。

如果被問到那些問題,該如何回答之類的。

上官硯河足足交代了半個時辰。

上官棠音也是不厭其煩的認真聽了半個時辰。

心中暗驚,明明上官硯河沒有官身,卻對官場的人與做派竟都十分了解,對女帝與蘇影澤的性情也十分了解。

果然,上官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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